第37章 敞开心扉（2）
慕清平苦笑一声，“我怎么会不恨呢！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不过不是现在。”
“为什么？”呦呦相当不理解，“如果不是怕弯弯姐从此孤单寂寞，哪怕是天劫，我也要活劈了他。”
呦呦对当阳子恨得咬牙切齿，非要把他拆骨扒皮才肯罢休。
慕清平拿过呦呦手中的杯子，又给她续了一杯茶水，“我也和你一样，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我早就踏平五真观了。”
“你老是说顾全大局，顾全大局，难道辱母之仇也可以等待吗？”呦呦有些生气，慕清平怎么会变得如此软弱。
面对呦呦的指责，慕清平无可奈何，“这就是我说的咱们之间的不同，呦呦。你是妖精，我是人类。”
“因为我是人，需要背负和考虑的东西很多。辱母之仇，万代亦报之。可是如果我现在收拾他的话，泽州势必会给我造成很多麻烦，他们在泽州很有势力。到那时局势会变得更加复杂，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掉的。”
“你知道人活着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呦呦。”慕清平问道。
呦呦不解何意，她不是人类，不知道人类世界的复杂。她是后来才明白的，人心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天地间的一切变化，由此带来的时势的波谲云诡滋生了无数悲剧、隐忍、冷酷、坚定、血腥与伟大。
慕清平回想起第一次到西北的时候，在镇西大将军陈仓陈少保的手下做偏将，在西北经常有异族入侵。每一场战都很艰难，哭声喊杀声，残阳如血，断刃天涯。
“慕清平，你知道人这辈子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慕清平信口答道：“莫过于壮志难酬，有志难伸，俗世红尘，随波逐流吧。”那时的自己被一贬再贬，也算是肺腑之言吧。
陈仓听了良久不语，狠狠抽了一口旱烟后，幽幽说道：“家破人亡，国破家亡，亡国亡家。”
在之后的岁月中，慕清平渐渐体会到陈少保所说的含义，人活着一切的痛苦都包含在其中了。很不幸，在此后的岁月中，前两项他都切身体会到了。
所以他拼着命也要护着这片天，亡国亡家的命运决不会让它发生，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
“呦呦，我知道这样的遭遇换成是谁都会受不了的，我也做不了什么，它已经发生了。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直到大限将至。”
呦呦痛苦的闭上双眼，几行清泪无声的落下。这世上只有慕清平不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她，在他的心中，呦呦永远是那只天真烂漫的小鹿。
他们的关系永远像刚刚见面时那样美好，至少在慕清平的眼中，确确实实是这样的。
“曾经我很欣赏一个人，他是天水人，在他成婚不到半年的时候被强征到西北参军。”慕清平的声音缓缓飘荡开，一个英姿挺拔的身影浮现在他面前。
“他每天都会谈及他的妻子，在战场上他永远是最勇猛的一个。为人也很谦逊有礼，我一步步把他提拔到遂宁镇将的位置，想着有一天可以他可以接替我成为一方统帅。”
慕清平顿了顿，又喝了喝水，“他也不负众望，我们一起在西北四处征战，整整十年，终于在平定西域后。他告诉我要回家看望妻子，我告诉他回来就让他独当一面。”
呦呦被深深吸引了，“那他最后见到自己的妻子了吗？”乱世中的爱情叫人无法自拔，希望它有一个好结果。
“他的妻子在他走后，苦心侍奉公婆，后来迫于生计去了青楼做了妓女。”慕清平掩面叹息，“我没有等到他回来接任统帅的位置，甘肃巡抚来信说他将他的妻子劈成了两半，掏出她的内脏一遍遍的用水清洗。”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绝望与深深的惋惜再次透体而来。只记得自己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看见他跪在地上，抚弄着尸体，自言自语道：“脏了，脏了。”
慕清平不得已将他当众斩杀，可是内心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战无不胜，克敌无数的英雄豪杰没法战胜他心中的贼寇。
慕清平视线模糊，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哽咽着说道：“呦呦，不要这样想，不要去那样做，不管这世间多么险恶污浊，依旧有人愿意陪在你身边，希望你越来越好。”
呦呦哭了，她挣扎着扑到慕清平的怀中，尽情释放着委屈与不肯轻易示人的软弱。慕清平轻轻将她揽住，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的坦诚相见。
过了一些日子，呦呦终于恢复了，再没有往昔的别扭。她喜欢慕清平，喜欢待在他的身边。
“喏，新买的花糕，有好多些口味，拿去吃吧。”慕清平像往常一样，每次带回一些糕点回来。
呦呦满心欢喜的接过，打开一看，香味抢先一步冲向呦呦。呦呦捏起一块红芍花糕，放入嘴中，细密甘甜的滋味在味蕾间慢慢化开。
“弯弯呢？”慕清平接过呦呦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有些好奇平常这时候弯弯是第一个冲出来的啊！
“她还在睡着你呢？”呦呦回道。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白天睡觉，晚上就特别活跃。”月亮也爬了上来，皎洁的月光洒在了两人的肩头。
两人并肩坐在树下，呦呦一边吃着花糕一边斜眼瞧向慕清平。“前线还顺利吗？”呦呦问道。
“还行吧，介宽已经稳定了态势，接下来要好好部署一下。”慕清平回道，“真希望战争早些结束。”
呦呦笑靥如花，“等那时候，所有人都可以过上安宁的生活，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呦呦话刚说完，突然想到慕清平的妻子好像在望京。
“对不起。”
“什么？”慕清平不解地问道。
“我想起姚姐姐她还在望京。”这样的话，无论天下太平与否，慕清平再也不可能和家人团聚了。
慕清平也是感伤不已，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婉君的命运他已经料到了，她一定是遇害了，否则叛军一定会以此作为威胁的。
慕清平的伤感全被呦呦看在眼中，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慕清平打赢这场战争。呦呦将目光投向远方，投向了那片纷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