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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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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肆一连走刀第九式。

    陈含玉步步后退,直至抵至墙壁,挂满血珠的墙面忽然就像春蚕吐丝,一条条红线交织,茧丝牛毛,密密匝匝,将陈含玉牢牢捆缚在墙壁上。

    何肆双眼盯着陈含玉,第九刀落下,若是分神内视,可见自己体内已是满目疮痍。

    明妃相灌顶之后并不逊色大宗师的体魄却在飞速自愈,何肆更加肆无忌惮,都说通则不痛,何肆体内气机流传,不啻潮汛,不痛是假的,通透却是真的。

    陈含玉被束在璧上,眼看何肆一刀落下,这一刀,气机宣泄,恣肆汪洋。

    陈含玉退无可退,故而上前一步,身后红丝连带着大片素砖剥落,一脚踏地,好似浴汤狗子抖擞身子,挣脱全部血色缧绁。

    陈含玉不紧不慢扬刀,挡住何肆的第九刀,虎口瞬间撕裂,仅此而已。

    之前他的那句“看戏就好,别扫兴。”可不只是对着刘伴伴说的,还有自己那个影子,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庾元童。

    听袁饲龙说,这皇宫从陈斧正肇始的影子,却是尤为精妙的存在,好像化外虚灵无质而有体有用,聚则为形,散则为气的真仙阳神一般,不过在此方瓮天,就只是身外之身,移花接木的替死鬼而已。

    影子的境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本体的境界。

    何肆手中龙雀大环直挺的刀身反弹,又是一气奔走百里,化作第十刀落下,专攻气机,此刻何肆体内已经积薪厝火,不过能斩杀出这一刀,还是陈含玉见猎心喜了。

    第十刀落下,陈含玉不闪不避,甚至高举屈龙未曾垂手。

    这一刀砍在上一次交击的地方,屈龙之上出现了细微豁口,不是刀刃崩碎,而是覆盖刀身的气机被斩断。

    一刀好似含光透水,穿过屈龙刀身,鲜红刀气落下,陈含玉面露惊诧,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本该退无可退的陈含玉再次后退一步,撞开了身后的墙壁,地动屋摇。

    这一刀虽是上剔下,却是掀开了浴德堂整座黄琉璃覆盖的瓦卷棚硬山顶。

    刘传玉看着何肆将一身霸道真气肆意挥霍,以霸道真气施展斫伐剩技,还真有点珠联璧合的意思。

    刘传玉倒是忽然想到何肆无法蕴养气机,觉得这是个能够破而后立的好时机,至于顺带祓除血食之祸,他没有这般通天的手段。

    说起这霸道真解,刘传玉便是想到了李嗣冲,他本是京城人士,还是出生朝天女户,父母早亡,却是没有享受优恤,得到仪銮司百户之位。

    这李嗣冲是陈含玉儿时出宫玩耍领回的伴当,两人性格虽然有所不同,但这么多年来,若是冰炭不容,早就该分道扬镳了。

    陈含玉的本性不算多么恶劣,对于小门小户来说,或许就只是顽劣而已,可对于受万万人奉养的天家,似乎就不算以大恶细。

    至于那温玉勇,陈含玉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即便如此,见李嗣冲与温玉勇交好,陈含玉也是没有背后说人是非,他还不至于如此跌份。

    刘传玉不解之事有许多,其中之一就是那李嗣冲明明也沾染了这血食之祸,但他似乎能够自行掌控,不受影响。

    霸道真解是化外之人带入此处瓮天的功法,虽然是魔功,但也是化外执牛耳者一言以蔽,其实无善无恶心之体,不过是遵循弱肉强食而已,至于恶报,大概就是死后投身饿鬼道,可仙人长生久视,死后还能留恋人间栈、天地栈,自然只有远虑,没有近忧。

    饿鬼道属于三恶道之一,投身其中的原因无非是活着的时候贪恋美食、美色、金钱、名利。

    霸道真解贪血食,自然入饿鬼道受“饥不能食、饥不欲食”之苦。

    李嗣冲因为修炼霸道真解入而近乎饿鬼,平日不管饮食再多,也无果腹之感,甚至是饮食之时,喉如针孔般小,难以下咽,即使强迫咽下,不但不感饱,反而会肚如火烧,痛苦非常。

    除非是吞噬武人血食才能缓解,但李嗣冲并不贪图血食,反倒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算是自讨苦吃,他常喜笑盈腮,诨名笑面阎罗,实乃深受大苦。

    何肆的恶堕是因为出佛身血,霸道真解只是诱因,他修落魄法,没有来生,自然无法投生饿鬼道,却是有现世报,不断沉沦阿鼻地狱,如此说来,再加上那置身红莲地狱的温玉勇,三人当真有缘。

    被刘景抟照搬海外龙象众佛国的六道轮回显化这瓮天,才会有这般因缘际会。

    至于李嗣冲为何要将这种痛处转嫁何肆,那便不得而知了。

    其实何肆若非是遭谪仙人夺舍,炼化了一块白龙血食,而是就此将其束之高阁,几乎不会陷入如今这般从恶是崩的窘境,这是李嗣冲无法预料的。

    陈含玉退入武英殿院中,此地开阔,再也无所拘束。

    何肆咬紧他的身形,第十一刀落下,并非一式就是一刀,而是气机流传一周之前,刀势没有尽头,龙雀大环之上殷红好似滴血,何肆体内的气机沸腾,势如破竹冲破筋脉的气机散在血液之中,瞬间血沸,面色红白相间。

    陈含玉一身赤色龙衮上绣的几条团龙宛若活了过来,相比之下,窄袖的何肆就只是被气机波动鼓吹着皂衣。

    刘传玉也跟着走出了浴德堂,即便这边声势如何浩大,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内侍高呼“护驾”,此处天高地阔,任其施为。

    何肆的第十一刀尤为绵长,实则是气机积累愈发厚重,已经从江水奔涌变成了石洪碾山。

    陈含玉就等这一刀,这一刀憋屈过后,他即便拼着受伤打断这股气机接续,之后就该何肆自作自受了,他以屈龙拨开龙雀大环的刀刃,气机交征,两把刀锋纠葛一起,倒是有些太极手段。

    长刀挽花,就要带离龙雀大环脱手。

    何肆本来可以用杨家刀法中的断水,将刀锋轻易轻而易举从陈含玉的牵引中抽出,却是要强行续上这第十二刀。

    一直珍藏密敛的“素手把芙蓉”当即施展,连陈含玉都知道他施刀的紧要关头,自己又如何能不设防?

    陈含玉只觉得自身气机在一瞬间失去掌控,依旧在体内汹涌溢洪的气机却是短暂变为无主之物,修武道亦如做学问,讲究一个五石六鹢,一下子变得历乱无章,陈含玉自然体会到了何肆体内那种祸乱滔天的痛楚。

    陈含玉是万金之躯,哪里受过这种痛苦?

    顿时双眼一突,一对招子就像要飞出来一般。

    何肆第十二刀落下之前,陈含玉已经迅速挣脱了那种不堪回首的感觉。

    依旧举刀,传闻斫伐剩技第十二刀可杀四品守法宗师,今日一见,气象不过如此。

    何肆面无表情,看着那陈含玉不合常理的格挡,他不该有这般速度才对。

    这刀没有任何绚丽之色,就连那附着的血色气机都是内敛,却是有引刀成一快之感。

    何肆已经七窍流血,浓稠的血丝却是化作血蛇狂舞,好像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鬼。

    陈含玉被撕裂的虎口也是这般,一条粗壮的血蛇从狭窄的裂缝中蛮横挤出,手掌失血变为苍白如雪,握持不住手中刀柄。

    龙雀大环压下,陈含玉屈龙脱手。

    眼见一刀就要毫无阻滞地落在他头上,刘传玉已经不为所动。

    直到陈含玉左手托住刀刃,右手瞬间捏住刀背,双腿屈膝,犹是不能全部阻滞刀势,就要顺势半跪下去躲避锋芒,眼中却有雷霆隐现,一招怀中抱月……要你自业自得。

    刘传玉见状,这才目色复杂,叹息一声,一步出现在两人之间。

    一只肉掌握住龙雀大环狭长的刀身,一只袖袍卷住陈含玉的胳膊,将其从刀下拖出,之后才是放开手握的那把龙雀大环,任由一刀将地面犁出一条丈宽的深渠,破了院墙,势头不减。

    刘传玉看着那殃及而去的刀势,微微张口,一纳一吐,咳珠唾玉的手段,传闻那大太监鞠玉盛,绣口一吐,气象便如剑仙飞剑取人头颅。

    刘传玉犹有胜之,呵气成风,气吐虹霓。

    一气呵成一卷狂风,竟然轻易就吹散了斫伐剩技第十二刀的气象。

    陈含玉看着这个刘伴伴,神色略带不满。

    可还不待他开口,刘传玉便转过身来,表情略微有些愠怒。

    这叫陈含玉瞬间没了脾气,讪笑道:“刘伴伴,不是说好不扫兴的吗?下一招我就该叫那傻小子一败涂地了,你这横插一档子算怎么回事嘛?就他那猪脑子,指不定还以为你出手是为了救我呢,现在心里肯定是更不服气了……”

    刘传玉只是板着脸说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岂可屈膝向人?”

    陈含玉讨好笑道:“打架还讲究仪态啊?只是屈膝而已。”

    旋即他又小声嘀咕,有些幽怨,“内阁那帮大臣,天天劝我延续国祚,每天晚上我可没少跪在妃嫔身后卖力……”

    何肆此刻拄刀而立,此刻脖子上的伤势已经近乎结痂,血迹被血焰蒸干,化为灰烬散落。

    陈含玉低头看向方才托刀的左手手掌,上面连一道浅浅的血痕都没有,心知是那影子庾元童自作主张。

    这师徒俩,没一个真心听他话的,叫他们不要扫兴,却是一个替自己承担了伤势,一个更是直接扯散了战局,连施展的机会都不给他。

    陈含玉转头看向何肆,“接着打啊?”

    何肆没有说话,喉间已经溢满了鲜血,第十二刀没有落在陈含玉身上,相当于自己承担了大半的刀势,这斫伐剩技施展,真该慎之又慎。

    陈含玉将手中屈龙抛了出去,何肆没有伸手,屈龙却是直接滑入他身侧的鞘中,“别不服气,本来你输定了,不过既然刘伴伴出手,那咱们就算是平手吧。”

    何肆将口中腥甜的鲜血咽下,感受着体内正在缓缓恢复的经脉,却是不够气机再来一套走刀了。

    一身气机只剩三成。

    何肆没有不服气,不管陈含玉所言是真是假,他想要在皇宫大内打败一位真龙天子,无异于痴人说梦,他只是有些惋惜,这刀出得不顺快,也不气通,却不后悔。

    他现在想着的是,如果自己下跪磕头,认罪讨饶,能不能就只死他一个?不要祸及家人?

    何肆当即摇头,散去这个可笑的想法。

    陈含玉见他摇头,挑眉问道:“怎么?你不服?”

    何肆已经可以开口了,却是无言。

    陈含玉见状冷哼一声,摇头道:“刀好,刀法也好,就是这刽子的儿子,令人失望。”

    何肆捏了捏手中刀,竟然有些把持不住,是掌中渗汗。

    陈含玉冷声道:“孬种!”

    刘传玉却是走到何肆跟前,伸手抚背,替他抚平气机,续脉经在其体内流转,修复千疮百孔的经脉。

    感受着后背带着些温热的手掌贴上,何肆居然微微安心,却听耳边传来他的话语,“不孬,是他家人都在京城呢,陛下是一国之君,切忌刻薄寡思。”

    何肆险些热泪盈眶。

    陈含玉闻言一撇嘴,有些不满道:“刘伴伴,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得有些明显了啊。”

    感受着何肆体内的经脉接续的速度,自觉多此一举的刘传玉收回了手,对着陈含玉躬身道:“老奴惶恐。”

    陈含玉叹气道:“对他这么好做什么?这小子多心,还以为你和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白眼狼一个,不懂感恩的。”

    刘传玉拍拍何肆的肩膀,鼓励道:“想说什么话就说吧。”

    何肆心中忽然激荡,沉声道:“我该感恩陛下什么?感恩陛下拿我家人作要挟吗?还是感恩陛下强买强卖?”

    陈含玉冷笑一声,“不必说得如此凄惨,当初我若我要明抢,就不会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不给,没关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会自贱身份强抢吗?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可你偏偏答应了,然后给一半是什么意思?糊弄我?福祸无门,唯人自召。你明明是畏惧我的身份,却又不甘蝇营狗苟;自以为曳尾涂中,其实就是胆小如鼠;又要自作聪明,如今弄巧成拙,偏偏装作万般无奈,命不由己;更是不知悔改,还要作困兽斗。何肆啊何肆,你可真叫我刮目相看,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一个鬼鬼祟祟还看不清自己的小人而已,私智小慧,自以为是,反复无常,以怨报德。”

    何肆闻言面色苍白,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陈含玉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彻人心,他言语如刀,“事到如今,你甚至还想反驳我是吧?你现在该怪什么呢?怪自己只读了三年书,没有辩才?怪我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呵呵,你就是这么个无君无父之人,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是这大离的皇帝,你对我可有尊重?二月廿一,你生辰那日,你没听你父亲的话,非要去菜市口观刑,导致自己锒铛入狱,导致你何家散去半数家财,此后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作死,种甚因,得甚果。你以为你走了一趟江南,来回四千里就能脱胎换骨?你以为你打过貔貅道人,打过朱全生,打过宋苦露你就是从心所欲的大宗师了?在我眼里,你没有半分长进,还是那么的可怜可笑,你身上的哪一样东西是靠你自己挣来的?落魄法?斫伐剩技?霸道真解?透骨图?阴血录?若非我知道你不是化外之人,还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下凡历练了呢,你他娘的是什么狗屁劳什子小说里的气运之子?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有什么资格自以为是?你不过是个刽子手的儿子,别说你是什么人屠的徒孙,人屠厉害,我承认,但你算什么?对上我,你甚至不敢用出一招半式的人屠刀法,你不是六岁练刀吗?学到狗身上去了?”

    何肆面如死灰,原来这一切,陈含玉都知道……原来他在他眼里是这么的不堪。

    陈含玉继续杀人诛心道:“我这三言两语就叫你那琉璃心支离破碎了?你只是没束发,不是没断奶……”

    刘传玉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聚音成线对陈含玉道:“陛下,差不多了,利刀割肉疮犹合,恶语伤人恨不销,造口业的。”

    陈含玉也是传音道:“刘伴伴,你再让我骂两句,这刁民着实可恶……”

    陈含玉若是想杀何肆,就不费这些口舌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何肆同样不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何肆这贱民,是真没有。

    刘传玉只是上前,搭住了何肆的肩头,轻声说道:“走吧,子时都过快了。”

    何肆怔怔抬头,看着刘传玉,又看了看陈含玉,现在还能走去哪儿?仪銮司诏狱吗?

    刘传玉温声道:“我说好了把你送回去的?”

    何肆愣住,嚅嗫道:“就这么回去了?”

    一旁的陈含玉不怪刘伴伴越俎代庖,只是对何肆冷笑道:“那要不歇一晚?用了早膳再走?”

    何肆不可置信,“我……我还能回家?”

    陈含玉讥讽道:“怎么?舍不得这皇宫啊?女人想要进宫需要老天爷赏饭吃,给一副天生丽质的皮囊,男人想要进宫就方便许多了,内务府就紧挨着御花园,叫刘伴伴带着你走一遭?你舍得你江南的小媳妇和家中的大媳妇吗?”

    ……

    何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刘公公出了皇城的,两人步子很慢,何肆心绪很乱。

    刘传玉一路没有说话,却是到了外城的时候,忽然伸手,搭住了何肆的肩头,伏矢魄无知无觉,何肆一个战栗,心悸不已。

    刘传玉说道:“斫伐剩技不是什么好东西,所做之人用心险恶,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以后别练了走刀了,拆开来一门门吃透了,足够受用终身的。”

    何肆没有回应,只是问道:“刘公公,我今晚是不是做了许多错事?”

    刘传玉点了点头,没有安慰他。

    何肆见状面色微白,他心绪不在自己,而是问道:“刘公公,我家人不会被我牵连吧?”

    刘传玉肯定道:“放心吧,我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他不是昏庸无道之人。”

    何肆莫名相信刘传玉,他欲言又止,“您觉得陛下说的那些话……”

    刘传玉摇了摇头,只是说了八个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何肆低垂头颅,脖子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是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刘公公,我想一个人回去,您能别送了吗?”

    刘传玉点了点头,停下脚步。

    何肆继续往家走,走了十多步,他忽然回过身,发现刘传玉还站在原地,目送着他。

    何肆忽然就涕泗横流,脑中却是浮现陈含玉的话,“你只是没束发,不是没断奶……”

    何肆慌忙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却听刘传玉没头没脑道:“以后有机会还得多读些书。”

    何肆点点头,对着刘传玉鞠了一躬。

    刘传玉这才转身,身影倏然消失不见。

    何肆没有回家,而是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街上游荡起来,子时刚过,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阴风阵阵。

    何肆孤身一人,脊背生寒,但他现在不想回家,却是又无处可去,漫无目的踱步,再抬头时,却是站在了师爷曾经的僦居前。

    外头没有挂锁,屋门却是紧闭,是里头插了门闩,应该已经有人居住了。

    何肆靠着墙角蹲坐下去,双手抱膝。

    良久,如泣如诉道:“师爷,小四给您丢人了……”

    晚风吹过何肆散发,好似有人抚头。

    何肆茫然抬头,喃喃道:“师爷,是您吗?”

    刘传玉并未离去,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吹了一口风而已,何肆发现不了他,以前不行,现在六神无主就更不行了,就像之前在顾安县老家,他守着何肆安睡一样。

    他对何肆的父母保证过,说过会把何肆送回家的。

    也对徐连海保证过,力所能及会照拂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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