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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值当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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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到入夜之时,屋里三人已经喝得醉醺醺了,当中酒量最好的原来该是齐金彪,可惜如今不复当年勇了,甚至连李铁牛都喝不倒了。

    齐金彪只能叹息一声人不服老不行,何花真就很快回了家,没有在居仁小院吃那供奉过先人的饭菜。

    见一家五口都到齐了,齐金彪是个有眼力见的,拉着垂涎肉菜的李铁牛走了。

    收拾一下桌子,端上了正菜,一家五口都上了桌。

    齐柔花了钱,特意叮嘱,那只便宜坊的焖炉烤鸭才算着时辰送上门来,不同果木明火烤制的挂炉烤鸭,那是皇宫御厨的手艺,焖炉烤鸭外皮酥脆,内层丰满,肥而不腻。

    片皮鸭肉用卷饼配以葱姜丝,叫人食欲大动,其实何肆在广陵道和杨宝丹吃过金陵片皮鸭,味道大差不差。

    他不知道这便宜坊本就是南来的师傅在京城挂牌,也从没关注过在便宜坊的市幌上还特别标有一行小字——金陵烤鸭。

    何肆与一家人久别重逢,自然满心欢喜,氛围不像是平日里那般沉闷,何三水已经喝了不少酒,但还远未到极限,又是说着今天高兴,还要再喝。

    以何肆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即便是他喝高了,也不耽误他第二天“透酒”,美其名曰“以酒解酒”。

    何肆没有扫兴劝他少饮,只是陪着父亲喝酒,这封丘巷的烧锅酒,号称“不干口,不上头”,实则是穷人家的聊以自慰。

    何肆问父亲怎么不喝那鹤年贡,何三水笑着摆摆手,说太金贵,要省着点喝。

    毕竟先前已经喝了许多烧锅了,喝酒不是什么可以抛砖引玉的事情,忌杂。

    何肆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世上任何的东西,从来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可以用各种理由嫌弃它,说它劣质、说没眼缘、说不适合自己,但唯独不能说它不值当。

    因为你一旦觉着它贵了,那就说明这东西本就不是为你准备的,换句更戳心窝子的话说,就是“你配不上”。

    上一次家里喝鹤年贡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还是三年前舅舅来的时候带来的,不过哪有用客人的酒招待客人的道理,之后这鹤年贡被何三水珍藏了好久,只有每次遇到高兴的事情才会就拿出来与何肆分饮对酌。

    一家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吃着菜,自然问起何肆这三个多月的去向,何肆替家人解惑,却是去剔除了这段时间经历的艰难险阻,还有杨宝丹的事情,其余那些付诸于口,似乎也就微不足道了。

    哪有能真编出一路游山玩水啊。

    何肆有些干瘪的说完半程见闻,五个人,十根筷子,连一百零八片的焖炉烤鸭都没动几片呢。

    直到何肆说去了山东道,泰安府的齐家村,齐柔有些吃惊,“你还去了舅舅家?”

    何肆点点头,有些遗憾道:“就是没能见着舅舅,他还在辽东呢,不过我去了祠堂,给姥姥姥爷磕头了。”

    齐柔久久没有说话,对于父母的印象,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十几年不见,便是二老尚在,鲜活之人近在眼前,都有可能相见不识。

    齐柔牵强笑笑,“咱家小四有心了。”

    何叶在弟弟回家后,终于有了十二分的胃口,作为主力军将桌上菜肴风卷残云后,其实该说的话也早就说完了。

    何花勤快地收拾了碗筷,当何肆将几百两钱庄汇票,还有那一小堆足纹的银锭子摆上桌时,除了母亲这个瞽目的,其他人都是大吃一惊。

    财不露白,何三水警惕地看了一眼已经闩好的房门,他知道大半的汇票都是来自那江南道的杨氏镖局,面色也是有些古怪,这臭小子,不会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吧?

    这就要竹筒倒豆子了?

    何叶眼冒金星,一脸吃惊道:“小四,哪来这么多银子啊?”

    何肆没敢详细说出这些钱财的来历,只说一百两是舅舅家的老管家给的,另外的都是这次的护送任务的赏金。

    何花看向何肆,却是眼神闪烁,充满了心疼,虽然这银子足够晃眼,但她更在乎挣到这银子背后付出的艰辛。

    都说富贵险中求,没有一分银子是得来容易的,即便是那“杀人放火金腰带”,也是头拴裤腰带上的营生。

    何肆虽然那就看起来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但她依旧担心得紧,晚上要扒衣服检查一遍!

    齐柔也是有些无措道:“你怎么拿你舅舅家这么多钱?而且你舅舅都不在家。”

    何肆笑着安抚道:“娘,舅舅家可有钱了,连院子都是五进的四合院,供奉姥姥姥爷的祠堂也有好几亩地呢,我住了几天,都要乐不思蜀了。”

    一向柔柔弱弱的齐柔却是板着脸教训道:“你舅舅家再有钱也都是舅舅家的,不是咱家的,而且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少说那没良心的话!”

    听闻儿子拿了齐济的钱,这夫妻俩的态度倒是出奇一致。

    齐柔这话可叫何肆有些为难,好在舅舅家在近千里外,这钱也送不回去。

    何三水出声劝说道:“算了,孩子大了有主意了,这也算长者赐,不敢辞了。”

    何三水到底是一家之主,见他这般说,齐柔也就不再多言了。

    自打何肆入狱之后,何家现在的家底也就只剩下不到二百两银子了,有些这些钱后,倒是真富裕起来,这可抵得上他杀头半辈子了。

    何肆又是看向父亲,说道:“爹,有了这些钱,你就不用再当刽子手了。”

    何三水心头虽然暖融融的,却是被儿子照拂有些挂不住面子,他才四十六,远不到那服老的时候。

    何三水沉声说道:“本来就打算今年向衙门请辞了,你的钱你自己收着就好,你老子有钱的,真当穷啊?”

    何肆笑着摇头,若是家里真穷,就不会在他入狱的时候前前后后打点了近百两银子,虽说都是些无用功,最后抵不过陈含玉一言,但何肆还是满心感激与愧疚。

    何肆又问道:“爹,你这段时间没再出红差吧?”

    何三水知道儿子想问什么,是那刽子手杀人不过百的规矩,他摇摇头,“没呢,刚好一百个,但也不算过百。”

    何肆心想,“一百个也不算破百吧?”

    他说道:“爹,请辞的事情事不宜迟,你明早就去一趟临昌县衙门吧,钱你都拿着,打点一下。”

    何肆是真怕这两天又冒出个什么斩立决的犯人,点名要何三水去砍头。

    何肆自己杀人也不少了,也没记数量,却是担心父亲刽子手行当的规矩,真是怪事。

    何三水瞪他一眼,“你倒教训起老子来了?”

    何肆知道他这就是答应了,只是笑笑。

    何三水最后还是板着脸将桌上的银子汇票都收了起来,说先帮何肆保管着。

    何肆自然点头,第一次出门杨元魁给他的汇票还留着呢,就在牛皋囊中藏着,还有小二百两,这是打算去蝙蝠寺给药师佛重塑金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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