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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斩讫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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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罴子一刀逼退血色天狼虚影,呼吸略显急促。

    他趁着间隙换了一口气机。

    何肆等的就是此刻。

    熊罴子旧气已去,新气未生,故作破绽被逼退的天狼反常止住后退,天上雷光一闪。

    再次被照亮的血色天狼已经出现在了熊罴子面前。

    它一掌挥出,就是四道血色刀光。

    熊罴子一刀斩落,将天狼一刀两断。

    天狼化作一片血水散落。

    熊罴子胸前也留下四道深可见骨的刀迹。

    何肆一手按住大庇刀柄,上前一步。

    他面无表情,即便他已经赢了。

    稍稍运转阴血录。

    带着润热的鲜血从熊罴子胸前的豁口处涌现。

    就像一道石缝中忽然挤出一只张牙舞爪的红色章举(章鱼)。

    鲜血化作一条条触手扭曲,环绕熊罴子周身。

    熊罴子瞬间失血,顿感无力。

    他立即咬紧肌肉,闭合伤口。

    鲜血却是丝丝缕缕不绝,仍在涓滴而出。

    忽然血色触手开始收束,好似红举捕捉猎物。

    一条条粗壮的血触手将其牢牢捆缚住,动弹不得。

    熊罴子迸发气力,将自己血液凝成的触手绷断。

    却是面庞失了血色,为敌者本就是自身之血,一损俱损。

    血液又是在何肆的搬动之下重新凝结成一条条血蛇,一如自己周身缠绕的霸道真气一般。

    熊罴子无力反抗,被缧绁缚之。

    他垂头丧气,束身就缚。

    他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只是感知到自己的一身血涌都不听使唤。

    他敢再有异动,不远处那匹变作干尸的大马就是他的下场。

    “我输了。”他高声道。

    没有半分不服气,并非因为命不由己,而是单纯地认输。

    何肆一招手,一条条血蛇游走,将其裹成一个粽子。

    细看之下这种捆绑很有讲究,是先用绳索套住脖子,又绕到背后反剪两臂的方式。

    五花大绑,秋后处斩的重刑犯解了三木之后,便是这般绑缚身体,甚至胸、背、脖颈、手臂等部位全都不会放过。

    何肆隔空一扯,控制鲜血化作的缧绁被其牵引,熊罴子跪倒在地。

    熊罴子依旧瓮声瓮气道:“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何肆看着他这副引颈就戮的样子,笑了笑,“你的样子,好像个死囚啊。”

    从小到大,何肆见过太多太多人头落地。

    每逢秋后,他见识到的刽子杀人比过年时见到的人家杀猪还多得多。

    整条墩叙巷的刽子手都铆足了力气,把这秋后当成一年一度的技艺比拼。

    势要分出个刀法高下。

    谁的鬼头刀最钝,却是挥刀最快。

    谁刀下的死人伤口最深,却是留喉间一丝皮肉不断。

    这都是可以暗暗较劲的地方。

    自然每每都是父亲何三水为魁首。

    何肆心血来潮,看着熊罴子好像死囚垂头丧气的样子,笑道:“那就砍头吧。”

    熊罴子倒也硬气,不出一声讨饶,摆出一副从容就义的姿态。

    何肆说道:“你明明还有余力反抗的。”

    熊罴子不言不语,技不如人,甘心赴死。

    实在是心知反抗无用,不如求全体面。

    一条血蛇游离出来,逐渐变换为一把斩首用的鬼头刀模样。

    刽子手从不觉得杀人的是自己,杀人的只是手中刀,刽子手也是上位手里的屠刀。

    而这一刻,无人持刀,何肆站在熊罴子对面。

    他就好像一位高高在上监斩官,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何肆紧了紧大庇的刀柄,好似隔空加持那把无人操纵的血刀。

    他好像陷入了一种玄奥的状态,悟出了一种御刀之术。

    这一身本事至此也算足够驳杂了,却是第一次近乎悟出属于自己的招式。

    他就像个监斩官一样,不带垂怜,忍看下跪死囚。

    等着‘斩讫报来’。

    (讫:助词,表示动作完成,相当于“了”,斩讫来报:就是砍了之后报上来。何肆人屠一脉自创的第四刀,这一刀会很精彩。)

    何肆当然不知,人屠徐连海给他取名为“四”的意义。

    正是不无希冀他能创出“第四式”刀法。

    前面两式,分别是何肆师爷的师父以及师爷的师爷所传授的。

    徐连海自创第三式——“铁闩横门”,青出于蓝,聊胜一筹。

    他希望后继有人,更希望后人挟山超海,后来居上。

    何肆低喝一声:“斩!”

    血刀落下,触及熊罴子后颈。

    却在最后关头,忽然化作一摊血水,浇他个狗血淋头。

    何肆愣住了,旋即释然一笑。

    悟出个屁来,斩了个寂寞。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高妙招式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的。

    求时十之一,知易行难是常事。

    即便是师爷手把手教他的铁闩横门,他早先时候也不是次次都能完全使出的。

    何肆松开握刀之手,散了熊罴子一身血气缧绁。

    熊罴子拄刀站立,面露疑色。

    “你不杀我了?”

    熊罴子语气略带寒意,这寒意是从后颈散发出来的。

    就在刚才,他几乎是感觉死到临头。

    没有悬念的,下一刻他就会脑袋搬家。

    可眼前这个妖怪,却忽然收手,饶他一命。

    刀意残留在后颈之上,穿透半截脖子,顺着喉咙滑到心里。

    虽未杀人,却是诛心。

    何肆摇摇头:“不杀了。”

    若是方才的一式使了出来,这人死则死矣。

    能死在这一式下,也算他与有荣焉了。

    可惜没使出来,也是时也命也。

    至于这人的生死,何肆并不在乎。

    这个傻汉子犹是出言挑衅道:“你放过我,不怕我日后报复?”

    何肆愣了愣,反问道:“你好奇怪,你为何要报复我?明明是出手在先,挑衅在后。”

    熊罴子语塞,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死去的三个弟兄,又是怒道:“我会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你的兄弟们也不是我杀的……”

    熊罴子自知理亏,不再辩驳,这间隙已经蕴养出几口气机。

    他当即抽身暴退,一跃上马,扬鞭而去。

    何肆没有出手阻拦,任由其离去。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刚刚不是还很硬气吗?怎么这就跑了?”

    他想起了白羽龙山,他也是伪五品,也是如此的善于逃命,一点武人仪态,宗师气节都没有。

    曾几何时,白羽龙山在他面前就是一座不可逾越高不可攀的大山。

    现如今,自己杀他,不过费些功夫。

    好饿,他需要吃点东西了。

    一直催动霸道真解,体内那种对血食的饥欲感实在太难熬了。

    除了维持透骨图以外的全部真气在用出一招天狼涉水之时已然告竭。

    此刻红丸就像那放黑心债的长生库,他借的霸道真气就是印子钱。

    他用了一次就要偿还更多,但是没有办法,何肆本身已经没有半丝半缕气机了,只能依靠这外物。

    上一次若非宗海师傅出手,他早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一次没有宗海师父在,他有些把持不住了。

    须知民间有句俗语云:“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霸道真解亦是如此。

    少借多偿,利比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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