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万劫不复
大离王朝幅员辽阔,地大物博。
天下共分为南七北六,十三道。
此刻的关外道。
李且来千里腾身,一身紫金气机流光溢彩。
他顺藤摸瓜来到塌陷十余丈的关凌峰上。
孤绝的山巅此刻已经变化为一块敞坪。
看似是被刀削斧劈变成绝平,其实是被一人的意气压平的。
突兀的关凌峰潜在云海之下,就像个被砍了头的犯人。
敞坪之上余下一对浅浅的足印,那是使关凌峰没了头的那位罪魁祸首留下的。
李且来蹲下身去,伸出粗糙的大手,扣动脚印。
“嘎……”的一声长音,火星四射,他抠出一块砂石。
将砂石置于鼻下一吸。
原始反终,追本溯源。
李且来轻声道:“找到你了。”
下一刻他的身影凭空消失。
出现在了关外道以北。
这里已不是大离疆土。
也不是离朝入住之前的都城。
这里是彻彻底底的北狄之地。
天符帝于此深入敌国疆土,苦寻北狄众部。
“李且来?”
知道自己再躲不过的那人也是现身于此。
他名叫倪兴,也是宿慧转世之人。
李且来声音平和,陈述事实道:“你犯禁了。”
倪兴怒道:“你这土著,当真不是天高地厚,我等仙人行事,岂是你能置喙的?我便是做了什么,也是在刘景抟的默许之下,轮得到你定论了?真是狗拿耗子,牝鸡司晨。”
李且来不以为意道:“说这么多作甚?你怕了?”
倪兴脸色微变,被戳中痛点。
他色厉内荏道:“你真不怕你死后,三魂七魄被刘景抟炮制,永世不得超生?”
李且来反问道:“生前生后之事,与此间之我何干?他若敢亲身来此,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倪兴怒道:“你一介凡人,妄图倒反天罡?”
李且来摇头,说道:“是你们越界了,这里是人间。”
“此界不过是刘景抟手中一处瓮天,不管其中的蠃、鳞、毛、羽、昆,都不过是含灵而已,你为何敢以主人自居?你配吗?你若愿走出去,我现在便称你一声道友,可你若是执迷不悟,要是想在这瓮天蠡海中做无敌,等待你的将是万劫不复!”
李且来道:“万劫不复又如何,天老爷尸位素餐,无可厚非,毕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从不骂他德不配位,只是他失了公心,连作甚务甚的道理都不懂,自然就会有人站出来拨乱反正,没了我李且来,还有他张且来,赵且来,刘且来继往开来……”
李且来言已尽,懒投机。
直接一剑挥出,如天门中断。
倪兴羞怒交加,低喝道:“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无匹之势落下。
瞬间置于倪兴头上。
倪兴只觉得苍天在上,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他勉强将双手横举,挡住巨剑。
却是螳臂当车,手臂双双折断。
巨剑压在倪兴头颅之上。
将这颗充满惊惧表情的头颅,一下压入他的胸腔。
使关凌峰绝巅没了头的倪兴,此刻自身也没了头。
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天色骤然阴沉,雷霆酝酿云中,阴风怒号,暴雨如注。
李且来拄剑而立,仰天看去。
此乃天怒,是他触怒了天老爷刘景抟。
天子一怒,尚且伏尸百万,何况天怒?
李且来气机大作,蒸干雨水,仰天邀战道:“有种下场来战!”
他再一挥剑,雨幕倒飞,风停雨住。
天怒也只得偃旗息鼓。
……
京越大渎源起京畿,直到江南道越州府入海口。
其间横断离朝境内一江一河。
因为地势高低不同。共有四处节点,五种流向。
时过小满,江河渐满。
也就是说顺水而下的何肆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处江河湖海之中。
何肆被江流裹挟着兜了好多圈子,最终‘走’出了一趟最不可能完成的行径。
他途经了山南、广陵二道,直抵江南越州汇入折江。
这一日,适逢五月初五,端阳节。
天色不晚,何肆顺水到了真江南。
此刻他已经恢复心神,可以自主思考,只是囿于皮囊,作茧自缚。
何肆数着日子,约莫过了四五天。
期间心神游离身外,肉体无知无觉,换做常人,早就崩溃发疯。
可在无色界第三层中无所有处苦修‘五年’的何肆,却已习惯这种状态。
“不知道宗海师傅怎么样了。”
他多次尝试呼唤皆是无人回应,不免担忧,心中挂念宗海师傅的情况。
何肆身躯不再漂流,于一处湖泊沉淀。
这里是贺县千岛湖,有两座千年古城静默湖底。
翼朝之时称“千峰郡”, 因为此处有千处山头而得名。
直到离朝在此立堤蓄水,淹没千峰郡内数千座山峰,便化作大小上千座岛屿。
“天下第一秀水”,就此诞生。
妙龄少女与她其貌不扬的老仆乘一叶轻舟,泛舟湖上。
少女垂钓,老仆撑船。
老仆人张嘴,露出一口缺了大半的烂牙,他神色愁苦道:“小姐,你知道人生三大苦吗?”
杨宝丹想当然道:“知道呀,就是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
老仆摇头似拨浪鼓:“小姐你在说什么啊,老赵我可听不懂这些。”
杨宝丹微微侧目,问道:“那你说的三大苦是什么?”
老赵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打铁、撑船、卖豆腐啊。”
两人鸡同鸭讲,杨宝丹摇摇头:“我同样也没听过你这说话……”
但她知道这个疲懒油滑的老赵是在向她抱怨撑船的辛苦。
撑船的确是个辛苦活计,她要垂钓,船得立在湖中,帆不能张。
必须逆风橹摇,全靠一身膂力,使船不动。
半日下来,精壮汉子都得累吁出声,何况老掉牙的老赵呢。
她笑了笑,安抚道:“老赵别急,等我钓上鱼我就给你煮鱼汤喝。”
老赵摆摆手:“那可太难等了,这都快一天了,也没见小姐你钓上过一条鱼。”
杨宝丹脸上有些挂不住,使性子道:“老赵你若是等不及,不如直接取一瓢湖水喝了,你仔细咂摸咂摸,其实也沾点鱼腥的,只不过是稀了点。”
老赵刚想还嘴,自知说不听过他的杨宝丹立刻说道:“老赵你快别说话了,鱼都被你惊走了。”
杨宝丹说话间一抖鱼竿,忽然察觉到一股阻力。
她大喜过望,“老赵,你有口福了。好沉,肯定是条大鱼。我先遛遛它,别叫它挣脱去了。”
真的好沉啊,一定是条少见的大鱼。
看起来今天可以挺直腰板走大门回家了。
杨宝丹将鱼竿提了又放,左右摆动。
循环往复,如此过了一炷香时间。
杨宝丹香汗淋漓,风鬟雨鬓,终于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虽然这条大鱼一直顽强地潜在水中,不曾露面,但它肯定已经筋疲力尽,只待自己收竿。
杨宝丹猛地提竿。
那大鱼果真就没有挣扎,还是沉,端的是坠手。
她全神贯注,丝毫不觉双臂酸楚,并且对这条大鱼志在必得,志盈心满。
一条乌黑的形状缓缓浮现。
看轮廓就知道它一条罕见的大青鱼,估摸着甚至有成人长短。
杨宝丹满脸惊喜,瞧着死沉死沉的手感,这不得百八十斤?
她喝退老赵,不让其相帮。
如此辉煌战绩,只能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