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唯恐天下不乱
何肆难以置信,喃喃自语,“不可能……菩萨怎么会死?”
他双目微瞠,脸上带着浓郁的惊愕和不解。
在何肆的认知中,菩萨是超越生死的存在,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五住净尽,二死永亡。
说好来两天就到京城的锁骨菩萨姜素,如今却是不见踪影,反倒是从那从未料想过回来的朱全生口中听到她的死讯。
何肆与朱全生相互交托后背,相依相抵,朱全生的后脑勺没有长眼睛,却是不难料想何肆此刻那失魂落魄的表情。
朱全生只是轻笑道:“变化身自然有变易生死,哪有如如不动的道理?你早该有所预料的,帮你一次,付出的代价不小,现在却是摆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吗?”
何肆闻言如遭雷殛,要论佛法治身,自己只是学得皮毛,这朱全生参禅多年,才是精深,如他所言,变易生死,系于六识之中缘照无漏法所受之果报。
那就只能是因为自己了……
何肆却是明知故问,只想想要求个什么回答,“是因为我吗?”
朱全生干脆摇头,说道:“与你何干?菩萨断尽四住地之烦恼惑障,不复再受生为三界内之分段身,故受生为三界外之变易身,又以此变易身回入三界中,长时修菩萨行,以期达于无上菩提,心识之念念相续而前变后易,其身形与寿期皆无定限,可谓念一转,一番轮回生死,你哪来这么大业力能够左右?”
何肆点了点头,稍稍被其开释。
却是听闻一声轻笑传来,“别说得这么舌绽莲花,天花乱坠,那位观止道友,只是大梦方醒而已,不痛不痒。”
何肆耳边传来谪仙的声音,要不是有假宝丹提前告知,就冲这温文儒雅的声音,何肆绝对是不会将其联系到昨日那位借城隍爷金身显化之人的身上的。
瞬间,何肆被朱全生一肘顶开,劲风擦过耳边,是那谪仙人一拳挥出。
耳朵好似刀割,缓缓渗血。
何肆并不是毫无防备的,伏矢魄堪堪捕捉到那谪仙行迹,瞬间挥刀,却是再次落在空处,这叫他不禁眉头微皱,这等鬼蜮伎俩,着实古怪难缠。
当即施展霸道真解和阴血录配合,漫天红丝化作罗网交织,牵一发而动全身。
朱全生解释道:“你这手段无用的,他施展的是道家阴神手段兼顾飞身托迹的神通,无形无质,虚虚实实,不可不防,却又防不胜防,你应对不来的。”
说话间谪仙身影缓缓浮现,宽袍大袖,青丝飘扬。
尚在伏矢魄的感知之内,何肆对其开口道:“第一次见到真谪仙人,昨日你死得太快,还未来得及请教姓名?”
谪仙并不在乎何肆的言语讥讽,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根脚的,面色恬然,轻吐二字,“景行。”(háng)
何肆若有所思,试问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景行点了点头。
景行意为大路,比喻行为光明正大。
何肆咧嘴一下,问道:“不是真名吧?”
景行回道:“是道号。”
何肆笑容更甚,“那你挺不要脸的……”
景行愣了愣,好似虚心请教道:“此话怎讲?”
何肆解释道:“高山则可仰,景行则可行,你这名字如是爹妈取得,我权当是个美好祝愿,毕竟望子成龙,无可厚非,而起名之时也远不到三岁看老,见微知著的时候,但你自取这道号如此标榜,那就有些厚颜无耻了,你这般行事,可不占半分光明磊落。”
景行闻言笑了,“牙尖嘴利,你这土著,有点意思。”
何肆面不改色,却是说道:“你这谪仙,不过如此。”
何肆一刀挥出,连屠蛟党,下剔上,一刀四百层刀罡,已是信手拈来,就要将其斩落。
景行轻笑道:“不错的刀法,可惜是凡人施展。”
这次他不再藏头露尾,身形闪烁向着何肆袭来。
见其一手托住大半刀罡,与之角力,何肆再次变式为上剔下,依旧是四百刀,刀罡连天匝地,密密麻麻。
朱全生慢吞吞转身,目光如炬,全神贯注地盯着景行。
何肆须得小心谨慎,他却是可以全不设防,毕竟以他的体魄,就算是屈正手持大辟,站着不动也是半天难以伤其本身,当初恢复大半实力的老赵,一双无敌神拳,也是连敲带打一夜时间才破了他的金身。
何肆曾在梦中到过虚假的安养世界、极乐净土。
那里人人都是无量寿,人人都得金刚不坏身。
如今的朱全生,得到姜素的馈赠,不再是那鸠占鹊巢之人,得金刚那罗延身的无漏大阿罗汉果位,与极乐净土之中无量无边声闻弟子相比也并不差逊。
姜素送朱全生一句佛偈,“百丈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
朱全生如今再也无需化身丈六,便是拣得真金身,明处是泥佛。
景行身无长物,随手为之就是道家神通,天罡三十六法之一的颠倒阴阳。
何肆在其身上感受不到半分气机,他所倚仗的“气”,或许是化外所得。
看似随手为之,颠倒阴阳之能却使天地失其序,日月失其常,犹如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谓之神牢天劫,乃是万物之逆旅,倒转乾坤是也。
连屠蛟党施展的上剔下和下剔上登时逆乱,好似天地交征,相互消弭,景行却是毫发无损。
面对神仙手段,何肆不敢有丝毫懈怠。
谪仙人的身影在空中飘忽不定,转瞬已至跟前,朱全生站在何肆身后,一袭紫袍变为宝衣,金光璀璨,紫髯如戟。
何肆好似立于佛前,身受托庇。
朱全生乾坤一掌指,倒是脱胎掌中佛国的神通。
与那景行对拼一记,朱全生好似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那谪仙人景行却是倒飞百丈。
朱全生与何肆淡然道:“这等层次的对战,你还帮不上忙的,回去吧,在家等我。”
何肆笑了笑,遮掩心头的震撼,这朱家老祖宗还真是一步登天了啊,方才那一招,换作自己,应该已经伤重吐血了吧。
何肆恭维道:“朱老前辈这话说得,虽然有些伤人,但却叫我又平添几分底气。”
何肆知道自己稍显拖累,也就不打算一旁为朱全生掠阵了。
朱全生却是摇头,说道:“你还是别走了,此去京城八十里,你一人不见得安全,等等我也花不了多久。”
何肆点点头,“也好,本想这就回了,为朱老前辈设宴接风,现在就一起吧。”
朱全生不再说话,忽然一抬手,使出一招颓云駃雨,气象蔚然,好似云层奔坠,大雨倾盆。
这是他苦心孤诣二十年,用作对付李且来的招式,曾经李且来在泰山之巅发下宏愿,是日天地八尺,芸芸武夫皆受压胜,不敢抬头。
当时的朱全生没想过做逆天之事,天威浩荡,自己学其形,便是要压制那李且来的,如今施展,倒是能叫百丈方圆天低三尺。
何肆感觉自己凭空而立的身形陡然拔高三尺。
却是朱全生没有针对他的缘故,站立不动已是登高。
百丈之外,有彗星落地之声,地动山摇。
是那谪仙景行跌入尘埃。
朱全生一步跨出,宛如天神下凡,气息恢宏,目光如炬,再次锁定景行。
这一次,腾身百丈,好似施展缩地成寸的神通,身形一动。
何肆俯瞰不远处的动向,其实已经超过了伏矢魄的感知范围,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能遥望气机,电光石火,翕歘之间,轰轰烈烈,都不真切。
是那信手斫方圆的秘术。
五品已有偏长,四品守法大宗师的偏长手段自然不会踏步不前,有传必习的说法由此而来。
若非太过自珍,必定传世,成为武道圭旨。
其中若说根底最正,还得是破旧立新的神通手段。
宋苦露脱胎《手臂录》炉火纯青的欃枪,自己的斩讫报来,师伯的老龙汲水,朱全生则是那佛法治身配合无漏金身施展的信手斫方圆。
看似轻松随意,稳占上风,其实朱全生共出三招,乾坤一掌指,颓云駃雨,信手斫方圆。
何肆都见识过了,都是极端强悍的秘术,可谓手段尽出,才占得先机。
何肆忽然感觉到有些血腥之味,不管是谁的,这不是就开饭了?
当即动身过去,能吃到一点也是好的,还不知道是哪一位挂了彩,不管是那景行,还是朱全生,都是香饽饽啊,可不能用蚊子再小也是肉形容,吃到一口就是过大年啊。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什么都吃得祸害,以后再谈,前提是他有以后。
但凡能有日后偿还的可能,那多大代价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何肆凌空飞掠,瞬息而至,伏矢魄却见朱全生与景行依旧激战正酣,地上身影翻飞,拳风如雷,气势恢宏。
两人都是金光璀璨,一人是无漏金身,一人则是施展了纵地金光的神通。
主要是景行之前冯虚御风的手段可不是御气,而是飞身托迹神通。
所谓飞身托迹,实乃隐于天地之中,遨游四海之内,不可知,不可查,不可观,存在于世界,却不见于世界。
现在却被那朱全生的信手斫方圆压胜,无法施展。
何肆心中暗自震撼,这老朱贼厉害啊!
他不敢靠近,只在边缘观战,寻找时机相助。
眼见朱全生一记击中景行,将其击飞百丈,景行虽为谪仙,但在这般强大的攻势下,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招鲜吃遍天,谪仙也不是全知全能的,需要时间分析化解,朱全生便知一鼓作气,趁你病,要你命。
景行虽然神通广大,身形飘忽,如影随形,看似无法捉摸,实则避开了朱全生数次攻击后,身形却已不再如之前那般飘逸,而是显得有些滞涩,有些狼狈。
他在寻找朱全生的破绽。
奈何朱全生在他眼中,明明全身都是破绽,他却打不破!
当真叵耐!
这狗日的刘景抟,难难得解禁一次,就叫他借了阴神境界的实力,这点灵气,用一分少一分,好似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真是斗个法都要斤斤计较,好不爽利。
何肆见状,心中暗自庆幸,看来朱全生的实力已经足以压制景行。
他紧紧锁定景行,等待着时机,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此时,景行虽然依旧神态从容,但身上的金光却已渐渐黯淡,显然在朱全生的狂风骤雨的攻势下,景行已经渐感吃力。
何肆心中暗自估算着,若是此时自己出手,或许能助朱全生一臂之力,但朱全生显然并不需要他的帮助,还是专心掠阵吧,朱全生一人足矣,不如留出心神应付那可能还会出现的谪仙。
此番武人与谪仙的斗法气象如此浩浩汤汤,说不得项叔很快就要寻迹而来了。
两人鏖战之中,一路洒金,是朱全生的金身抖落,还有鲜红之血,是谪仙景行所出。
何肆心道一声对不住,实在是食指大动。
当即运转霸道真解,以前是腹中作数,现在是怦然心动,还稍有些不习惯。
那颗李密乘的心本就是外物,昨日在耳房之中,刘公公告诉自己,这颗心最多用三年,之后就得另寻他法了。
何肆没太当回事情,要是告诉自己你铁定还能活三年,倒是难辨是喜讯还是噩耗了。
真能知命乐天,三年足够做好多事情了,何花和宝丹,运气好三年两抱的话,那就是四个孩子。
何肆昨夜一夜未眠,除了不计代价地修补身子,也是苦中作乐,想了许多好事。
孩子的名字可一定不能用那假宝丹说的水佩风裳来定,有些不吉利。
恭喜发财,福寿年高,万事如意,锦绣前程。
随便取名都是吉利。
就是孩子没爹怪可怜的。
这时,朱全生再次发动攻势,沛莫能与的气机如潮水般涌向景行。
景行此时已经稍显疲态,避开了朱全生的攻击,偶尔反击,不是不敌,是吝啬自身灵气,这朱全生的无漏金身太硬了,还得徐徐图之。
两人的激战愈发激烈,何肆却束手旁观,从指尖逼出几滴血珠,滴入地面,缓缓图谋,好似屎壳郎推粪球,偷偷将那些落入尘泥的金屑还有鲜血拾掇一起。
朱全生双手齐出,景行此时已无暇他顾,只能硬接这一招。
双方瞬间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量爆发,惊天动地。周围的山石被的力量冲击得崩裂,树木倒塌,一片狼藉。
这场激战的规模,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缠斗愈加凶烈,那叫一个边打边掉渣。
何肆则是隔岸观火,边捡碎渣边吃。
虽然有些不地道,却也乐在其中。
朱全生身上掉落的金屑不知是皮屑还是什么的,不敢多想,反正吃着大补。
还与自身的透骨图同源,何肆不是个没良心的,不敢想他倒灶,老朱贼到底是来帮自己的,这种幸灾乐祸的事情做不出来。
至于那景行的鲜血,就十分的有门道了,其中蕴含的不是气机,而是一种何肆从未见过的“气”,或许就是不属于此方瓮天的灵气吧。
霸道真解吃了以后,感觉像是抽上大烟一般飘飘欲仙,心跳如擂鼓。
何肆忽然感觉它有些委屈,自己知道这霸道真解也是化外之物,原来它在化外能吃到的伙食这般好,那可是真委屈它跟着自己吃糠咽菜了。
何肆不仅自己吃,还从心中红丸嘴里抠下一点儿,抟出一小颗红丸出来,打算带回去给李哥尝尝鲜。
李嗣冲要是知道何肆的打算,一定夸他有心了。
忽然,那景行施展花开顷刻的神通。
这可不是催生草木,向阳而舒的戏法,当即景行头顶有千朵金花,璎珞垂珠,络绎不绝,光芒万丈,乃护身之法。
何肆纵使耳聩,也是听到一声洪钟大吕的撞击之声。
是朱全生与景行对拳,各自倾颓。
相互退却百丈,皆是出了天低三尺周回。
景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肆忽觉毛骨悚然,如芒在背。
却是并不惊慌,景行已经出血了,那在自己面前可不就是无所遁形了?
何肆手中龙雀大环嗡鸣不止,腹中那颗血食也是悄然炼化,消减小半。
何肆以铁闩横门飞刀,飞向一处无人之地,漫天红丝飘扬,勾勒出一个人形。
正是龙雀大环刀尖所指。
景行好像落入蛛网了猎物,何肆则是捕食者。
花开顷刻的神通还未散去,何肆这一手铁闩横门自认不足畏惧。
景行瞬间挣脱红丝束缚,一手握住龙雀大环,朱全生却已经欺身上前,再是一招信手斫方圆,禁用了他飞身托迹的神通。
一老一少配合默契,朱全生实事求是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确实帮得上忙。”
何肆咧嘴一笑,这话中听。
朱全生见自己一拳将景行砸入地下,却是眉头微皱,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拳不该有如此威力。
的确如此,是景行借机施展了五行大遁的神通。
高品武人的气机再如何千变万化,也不如仙人的法术神通来得天马行空。
朱全生不禁疑惑,这都到了京城了,那李且来是死了吗?
李且来和自己的岁数相仿,当初都能不远千里跑去佛狸祠打他一拳,自己这些年是走岔了路,还以为是李且来打断了他的武道,没想到是捷径窘步,误会他了。
如今不算拨乱反正,却是因为姜素的慷慨布施,硬走了一条歪路出来。
本来儒释道兼修的他,若是不去佛狸祠参禅十年,他早该入三品了,现在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却没有多少心气再想精熟境界。
凡人五十就能知天命,何况朱全生已是鲐背之年,自己什么时候死,自己心里有数。
朱全生只是有些怀疑,这么明显的仙家斗法气象,都到京城门口了,这李且来怎么也不来收拾一下?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也人老智昏了?
这一架,又得废去不少气数,对于现在的朱全生而言,气数就是寿数。
气数一尽,就该伸腿瞪眼了。
此时遁入地下的景行心中大骂,“王翡这浊山臭虫,居然帮何肆把阴血录修到了大成,还吞噬了一块白龙血食,龙气和灵气的关系,土著不知,他这下界飞升之人还不知道吗?”
他才不相信王翡是什么无心之失,帮着何肆把霸道真解给盘活了,绝对是唯恐天下不乱,有意为之。
“果真浊山臭虫,没有一个正常人,都是疯子!”
何肆感应着龙雀大环所在,心念一动,景行方才被朱全生砸得微微崩解的身躯顿时渗出血来,化作一条条血色缧绁,将其捆缚。
朱全生的气机拨草寻蛇,当即一脚踏地,以自身为中心,土石飞溅,层层叠叠,涟漪荡漾。
何肆有一瞬错觉,好似双脚陷入泥泞,无法抽离,方圆百里都是化作泽地一般,其中裹挟着天象巨力,无可抵挡,而且有被钳制折断的趋势,当然这秘术不是针对他,所以也好化解。
但是那首当其冲遁入地中的景行,应该不太好受吧。
何肆只觉得此时坚地好似石洪相激相会,山脉相倚相抵,丘陵伸出脚来,奔走不断,气象端的是骇人无比。
百里之外都有被殃及的百姓惊呼:“跑山了!”
何肆微微愣神,感受着脚下波动,不是被威势骇然,而是错愕。
这不是季白常曾经施展过的立地回阳的秘术吗?
怎么朱全生也会?如今一看,虽是小巫见大巫了,却是真同宗同源啊。
何肆瞬间想到季白常和朱家之间的仇隙,如此看来,其中恩怨似乎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
以前何肆对朱家的做派十分憎恶,觉得没有一个明事理之人,而且是从朱全生这辈就开始上梁不正下梁歪了,自然乐得看见季白常这样的恶人去找朱家麻烦,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现在嘛,不好评断,不管他就是了。
不过从眼下情况看来,看这朱家老祖春秋鼎盛,神威盖世,虽说是来帮自己的,但应该也不会舍命相助吧?
何肆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值得,所以那季白常的复仇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何肆只能希望这季白常早些破除我慢了,毕竟要论武道天赋,这位是自己迄今为止见过数一数二的,只是一味沉迷仇恨的话,就有些可惜了。
昨夜一观经手李郁雕琢的木刀,发现自己这个师弟也是难得的惊才绝艳之辈,天生练刀的苗子,自己将斩讫报来的刀意留给了他,也算薪尽火传吧。
就是李郁性子有些偏执乖戾,希望他能多读些书,和气致祥。
现在的何肆已经有些用上过来人的口吻期许提携后辈了,不禁摇头,果真是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这并不可取。
心念果真是世上最快的东西了,心念一起,瞬息万变。
景行已经被朱全生逼得散去遁法,跳出地面。
在化外,仙家斗法,都有定式,好似手谈一般,你来我往,很是规矩。
面对五行大遁中的土遁,同样以神通指地成钢化解就好,将一片区域的土地变成钢铁,自然克制土遁和地行术。
朱全生博览群书,自称三道兼修,自然涉猎过道家三十六天罡之数的道法神通,可惜没有灵气施展,但他的立地回阳,也能克制遁法。
何肆见状,心念又动,从景行那狼狈如泥菩萨的身上,鲜血渗出,红丝交织杂糅而成的血手握住龙雀大环,施展今日的第二次断水,以金蝉脱壳之能从景行手中抽出龙雀大环。
血手高高扬起,却是含而不发,就等那花开顷刻的神通消失。
景行头顶妙花,不断绽开衰败,看似周而复始,无穷尽也,何肆却是并不着急。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等看似繁花似锦的手段,自然也是弹指刹那芳华。
朱全生熔金大掌不停拍击在景行身上,景行应对有余,却是无暇摆脱头上这把故人之刀。
这朱全生也是博闻广记之辈,武学渊源,迄今为止,除了那一招信手斫方圆,其余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信手拈来。
景行不是屈正,却也遇到了当初屈正对战朱全生的窘境,这老东西气机涤荡,或拳或掌或指,任意一招都不逊色任何紫电青霜。
景行瞬间施展颠倒阴阳的神通,三十六神通,除了那知悉过去,逆转未来,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不能施展,还真就千变万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在这瓮天中如此自由了。
天地瞬间反复,二人身形倒悬,乾坤倒转,朱全生一招只手补天阙,将景行打入天上,其实是打入地下。
景行宛如铁砂炒栗子一般,混入泥地。
朱全生又是一脚踏下,地牛翻身,赭黄大地如同釜水沸腾。
何肆站立地面,却好似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他静心得意,伺机而动,赞叹这朱全生手段高明之余,莫名找回几分曾在杨氏镖局埋伏袭杀大宗师宋苦露的感觉。
那时候自己仰仗的是师爷的铁闩横门,现在则是依靠自己的斩讫报来了。
(不是废话,必看!补充正文的一个设定,万年前的化外是一片蛮荒,人民饥即求食、饱即弃余,茹毛饮血,而衣皮苇,每个人都不过三十寿数,后来文明伊始,薪尽火传,人族有诸氏教化众生,耕稼陶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渐渐家国成形,圣人伏地,用夏变夷,从那时起人间开始有修行者,有了仙凡之别。各圣人作为先驱,自然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道行逐渐精深,便开始游说诸国,继而不再局限于一洲,横渡各洲,传道授业,百年时间,诸圣洞悉六洲堪舆,掌道地图,以诏地事。后人也不再坐井观天,春秋战乱之后,儒家教化的旦洲率先统一,万国来朝,有地理大家发现一个惊天秘密,这六洲版图似乎隐隐相合,能够拼凑在一起。后有呓语者称六洲原系为一洲,是因外力而分裂的,当然是被当作痴人说梦,贻笑大方。化外的世界十分脆弱,仙人的诞生也绝非偶然,盖因有一位禁忌存在——龙老爷,它在旦洲沉睡万年了,只要它醒了,一个龙抬头就能叫这方世界分崩离析,所以很多仙人想要飞升逃离,但是飞升的动静可能会惊醒龙老爷,互为因果,转转相因,儒家和道家坐镇天地,敕封山水神祇,共掌设立六道轮回,禁止仙人飞升,因为那呓语者的说法一语中的,化外世界此前已经因为龙老爷的苏醒而崩解过一次了,儒家比喻化外就像龙角上的一副棋盘,动辄倾覆,所以就导致很多仙人只能在惶恐之中等死,道心扭曲,继而下界作妖,还有就是涉及修行根本,化外的所有灵气,其实都是龙老爷睡觉的时候呼出来的气息,所以李铁牛说袁饲龙头铁,他要是敢在化外叫这个名字,活不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