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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儿子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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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关外道,大离祖地,现在已经归属北狄大端朝廷了。

    莲川草原,玄龙城。

    白羽王射摩蠕蠕在此总领北狄军国庶事,广揽天下人才,建幕府,得开府,专封拜,如今被召入幕府堪当股肱重臣的已有六十人。

    智、勇、辩、力,秀杰齐聚,谋夫说客、谈天雕龙,皆有所长。

    满腹经纶的学者,精通治道的谋士,战功卓著的勇将,文武兼备,国之当兴。

    这些幕府人士满怀壮志,只待挥军南下,入主中原,成为大端历史上的兴龙名将、潜邸旧臣,名垂千古。

    李且来只身来此,赴国师铜山细海之约。

    不过却是未曾有人认出,他先去了长川翕侯府。

    一头彩绳小辫,中原名字叫做息玥小塔娜如临大敌,三个月前,她看着眼前这个手持重剑的老者,和自己的阿爸打了一架,阿爸还输了,受了好重的伤。

    息长川见到李且来,并不意外,这位绝非仅有二品通微境界的武人,在自己眼中,周身环绕无以复加的气象,璀璨夺目,令人望而生畏。

    阏氏乌日娜挺着高高隆起的肚皮,端上一壶北地少见的热茶,摸了摸女儿的头。

    李且来看了一眼乌日娜的肚子,说道:“是个男孩。”

    乌日娜抿嘴一笑,“真好,长大后可以跟他阿爸学武功了。”

    息长川说过,要是男孩,就叫息守,女孩的名字还没想好,这下就不用想了。

    李且来也不饮茶,只是看了一眼息长川,问道:“伤都好了?”

    息长川点点头,不卑不亢道:“有什么事吗?”

    李且来摇摇头,“没事,就是顺路感觉到气象不凡,来看一眼,你的武道又精进了些,走了,希望我们未来还能有一战吧。”

    息长川叹了口气,只有切身实地真打过一场才知道,自己和那位的差距是如何之大。

    好在自己还年轻,未来武道也不是无峰可攀,想着挟山超海自然是痴人说梦,但从之前问拳之时感受到的暮气来看,活过他肯定是要比赢过简单得多。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或许只有李且来的故去,才能叫这天下的武人,若披云雾而睹青天啊。

    不过自己对那天下第一或者挞伐中原并不感兴趣,一女一子,凑成一个“好”字,带着族人和妻儿游牧草原的日子,已经足够安乐了。

    大汗王将金帐驻扎在了莲川,遥望南边,等自己的孩子出世后,还是离是非之地吧,只是应该不能这么轻易的如愿呢……

    李且来走后,息长川一手抱起女儿,一手揽过妻子,有些愁绪,想说些什么,却是笨嘴拙舌,愣是没开口。

    乌日娜托着肚子,笑道:“觋师也说是个男孩呢,塔娜就要添个弟弟了。”

    息长川也是笑了笑,看向塔娜,说道:“马上你就要当姐姐了……”

    李且来出了翕侯府,直接去了钦天监。

    去看看大端国师信中所说的黄金大釜,还有那釜中游鱼。

    即便也怀疑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却是懒得多想,什么叫粗鄙武夫?

    自己不就是吗?

    李且来入玄龙城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入白羽王射摩蠕蠕耳中,他先去了息长川家,也不是什么秘密。

    钦天监中,黄金大釜之前。

    射摩蠕蠕双手负后,右侧站立一个男人——曾经的大离天符帝陈符生。

    也说不上什么“曾经”,大端如今虽然不奉正朔,却依旧承认这位皇帝的正统帝位。

    他尚在人世,也就用不上什么盖棺定论的庙号、谥号,奉玉印册上的徽号叫做“至德渊慈皇帝”,和儿子陈含玉那个“宽仁纯孝”的徽号隐隐相函。

    如今在大端被尊为二圣之一,反倒被大离遥尊为太上皇。

    留这个大离大皇帝在,不只是为了羞辱那位坐镇朝奉城的儿皇帝陈含玉,更是为了不叫那陈含玉得到完全的炎离国运。

    北狄现在国师的谋划下养龙,自然是要打气运之战,听说陈含玉身边也有一位仙家,名字就叫做袁饲龙。

    听着名字就不得不防,你要饲龙是吧,咱这边还是尊陈符生为大皇帝,就是不叫你这儿皇帝得正统。

    陈符生身边还是有个褐皮肤女奴伺候着,如今没有了武道庇护的他,戴着一顶毡帽,裹着羊皮裘,还是感到一丝凉意。

    胡天八月即飞雪,这玄龙城能做离朝数十年的避暑离宫,叫离朝皇帝两都巡行,自然夏季清凉,可其余三季,却是苦寒。

    射摩蠕蠕殷勤笑着说道:“符生老弟,天冷了,最近屋里,可要多添炭,勤通风啊。”

    陈符生不咸不淡道:“这些小事,下人都会去做的。”

    射摩蠕蠕摇了摇头,“咱们北人到底是粗枝大叶,不如你在南边的奴婢来得心思玲珑,你自己该调教调教,要是实在有朽木不可雕的,你就和我说,换掉就好,最近南边幕僚世家来了许多,都是些女眷投奔来的,我挑了几个蕙质兰心的,晚些给你送去。”

    “那感情好啊。”

    陈符生含笑点头,用手扶了扶毡帽,之前被俘时,射摩蠕蠕的大阏氏,现在该称为皇后了,为了扰乱军心,给自己剃了个光头,取了个名字叫“摩豁儿”,翻译过来好像就是秃小厮。

    现在头发才稍稍长出来了些,就是还不够长,钦天监没有地龙,冷得很,头皮贴着毡帽,痒痒的。

    果不其然,自己还活着呢,真是一桩好事啊,虽然驱虎吞狼的计划成功些,但是也被铜山细海给将计就计祸水东引了,北狄是折损了几个沆瀣一气的谪仙人,但大离皇宫也确确实实损毁了十二个陪祀武人金身,都是三品实力,真要斤斤计较起来,还是大离亏了些。

    是自己异想天开了,但如今的局面,也还算意料之中,不错,只要自己不死,儿子还能自由些,不至于完全和为那劳什子袁仙家的走到一起,狼狈为奸。

    有刘伴伴看着他,自己倒也安心。

    射摩蠕蠕又问道:“就是不知道符生老弟喜欢什么样式的?”

    陈符生随意道:“我不挑的,就是吃不来太膏的。”

    射摩蠕蠕点点头,意有所指道:“我懂,咱们审美不一样,为了不好心办坏事,我就只能用笨办法了,按图索骥就按章皇后的样子给你挑,听说符生老弟后宫佳丽三千,却独宠章皇后一人,真可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啊。”

    陈符生翻了个白眼,独宠是真的,但后宫佳丽三千?算了吧,妃嫔媵嫱加起来都没三十个好吗?

    射摩蠕蠕似笑非笑道:“听说章皇后最近行迹老是出现在北狄啊,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将她请来,叫你们二人鹿车共挽,琴瑟和鸣,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陈符生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解释道:“鹿车共挽不是这么用的……”

    射摩蠕蠕讪笑,“见笑,见谅,儒家经典根植有华夷之辨、夷夏之防,说来道去,还是要一方水养一方人,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那便风景独好啊,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我这辈子是去不到了,幸好我还有儿子……”

    陈符生一笑置之,“我也有儿子。”

    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面兽心,其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饮食不同,言语不通,辟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天地所以绝外内地。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应有之义。

    射摩蠕蠕笑道:“可我还有孙子啊。”

    陈符生哑口无言,孙子啊,他真没有啊……

    陈符生不再搭理射摩蠕蠕,将目光投向黄金大釜,在釜中一角,不断有水花四溅,一片混沌之中,依稀可见有几条不算大的草鲫正在围攻一条灿金色的锦鲤。

    听说这口大釜与地下幽都的暗河鱼殃有异曲同工之妙,能映射谪仙和武人。

    可惜只是雾里看花,看不到个详尽,不知是哪里正在上演一场颇为激烈的天人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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