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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高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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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穿过内城,即将进入皇城之时。

    刘传玉忽然停下脚步,向后望去。

    何肆不明就里。

    刘传玉以传音入密的手段向那白日夜行之人传音道:“你确定要继续跟着吗?我以仅剩的左手持刀,给你一路空挡,你还是没有成功寻到破绽,如此身手,贸然潜入皇宫大内,十死无生,没必要逞强,不如就此离去。”

    感受着那老者的离去,刘传玉才转过身,没有解释什么,带着凝眉沉思的何肆走入皇城。

    这次的召见依旧是放在紫禁城外朝的武英殿。

    刘传玉陪同何肆走入武英殿中。

    何肆生怕再次听到那句,“何肆,你好大的狗胆啊!”

    好在这回陈含玉只是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没有说话。

    何肆直接行跪拜之礼,“草民何肆,见过陛下。”

    “起来吧。”一袭赤色龙衮的陈含玉摆摆手。

    何肆起身,不敢抬头。

    陈含玉问道:“吃了吗?”

    何肆错愕,然后回答,“吃了。”

    陈含玉又问,“吃了什么?”

    何肆回答:“馅饼。”

    陈含玉翻了个白眼,“你他娘的属算盘子的啊?拨一下动一下。”

    何肆深吸一口气,躬身抱拳,回答道:“吃了白菜肉馅和韭菜馅的馅饼,都好吃,不过白菜馅的淡了些,一共吃了三个,有两个韭菜馅的,现在肚子挺饱的。”

    陈含玉气笑道:“何肆,你脑子没有病吧?和皇帝说这些。”

    何肆心中还嘴,“你丫的才真有病!”

    陈含玉修长的指节轻轻扣动黄花梨桌案,“何肆,知道今天找你来做什么吗?”

    何肆摇头,态度恭顺道:“草民不知。”

    陈含玉阴恻恻笑道:“你舅舅最近给我添了不少堵,我当下很烦躁啊,所以我打算砍你一条手臂送去辽东,以儆效尤,你意下如何?”

    若非有过和李嗣冲在蝙蝠寺豸山亭的一番长谈,听闻此话的何肆一定又要猛然抬头,眼露惊骇了。

    那句“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何肆记下了,好在他不算太不开窍,后来找宗海师傅问了全诗。

    上一句是“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把他叫到皇宫里来砍一条手臂,这说不通……先不急。

    虽然陈含玉行事从来百无禁忌,但是……

    好吧,哪有这么多但是,反正不能急,急也没用。

    何肆眨了几下眼睛,努力使自己面色如常,然后抬头,问道:“陛下要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陈含玉面带几分惊讶,“你这练刀的,舍得右手?”

    何肆当然舍不得,却是说道:“陛下所言,不敢不从。”

    陈含玉转头看向独臂的印绶监掌印太监,阴阳怪气道:“刘伴伴,你帮我好好看看,眼前这忽然转了性子的何肆不会是又被什么谪仙人夺舍吧?”

    刘传玉还真就上上下下打量起何肆一番,然后禀命道:“依老奴拙见,并没有。”

    陈含玉调侃道:“何肆啊何肆,你虽说刀法稀松平常,但也不能自暴自弃啊,舍了右手怎么使刀?难道你还是个左利手?”

    何肆说道:“草民的左手并不比右手利索。”

    陈含玉点点头,“那就砍掉左手吧。”

    何肆高声道:“谢陛下!”

    陈含玉盯着何肆,过了许久,笑道:“何肆,你这是有高人指点啊?”

    何肆自然不会出卖李嗣冲,也就没有说话。

    陈含玉又问道:“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何肆说道:“不敢劳烦陛下动手。”

    陈含玉转头看向刘传玉,说道:“刀给他。”

    刘传玉依言上前几步,将左手持握的龙雀大环横在何肆面前。

    陈含玉笑道:“一条手臂啊,齐根砍,有一点儿余下的我可要再补一刀。”

    何肆不敢抬头,眉头狂跳,心道,“奶奶的,不会真要赔条胳膊吧?”

    心中焦急,面上却是没有犹豫,何肆抽出龙雀大环,直接刀刃向上,夹在腋下。

    事已至此,就差这最后一刀,做戏不会真做全套吧?

    行百里者半九十啊,可真要削去一条胳膊才不算功亏一篑吗?

    虽然一条左臂,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之物。

    何肆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陛下,我这骨头,可硬,一刀怕是不够。”

    陈含玉点点头,云淡风轻道:“我知道,你在广陵朱家朱全生那里得了佛骨金身的机缘。”

    何肆没有说话,如此看来皇帝也不是世事洞明的,至少他还不知道那姜素的真实身份。

    陈含玉又说道:“但你不是刽子手的儿子吗?你爹好歹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刽子啊,你就这么给他‘挣面’的,庖丁解牛学过吗?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批郤导窾,会吗?”

    何肆点点头,“会的。”

    陈含玉一扬手,“看你表演。”

    何肆心头咒骂陈含玉八辈祖宗。

    然后将右手缓缓用力,刀刃切入腋下。

    见何肆面无表情,陈含玉啧啧道:“何肆,你好歹皱一下眉头啊。”

    何肆这才如他所言皱眉。

    疼是真疼啊,但是皇帝不开口,不敢皱眉头。

    然后龙雀大环豁开皮肉,这一刀,直接切断了走行于此的手太阴肺经、足少阳胆经、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少阴心经。

    好了,胳膊已经半废了……

    何肆继续用力,陈含玉看着他,至少面上是兴致勃勃,饶有趣味,何肆骑虎难下,好在是没有表露出一丝犹豫。

    正此时,李嗣冲的声音远远传来,“差不多可以了啊,给我点面子,别叫陛下口中的高人变成误人子弟庸人。”

    何肆听到李嗣冲的声音,心中一喜,却不露辞色,依旧没有停手,此刻刀锋已经嵌入了肩胛与肱骨之间的间隙。

    饶是以龙雀大环的锋利,如此缓慢行刀,还是叫何肆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远处宫娥搀扶踉跄而来的李嗣冲看着并未停手的何肆,眼里流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心道,“不错,我这高人教得好,徒弟的悟性也不差。”

    就当何肆用龙雀大环将手臂分离一半时。

    面色苍白的李嗣冲堪堪走进了武英殿。

    李嗣冲还没再说什么,陈含玉就一脸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停手吧,做戏谁看呢?”

    何肆这才放下龙雀大环,左手已然全废,无力垂落着,血流如注。

    何肆低着头,静待下文。

    陈含玉果然笑道:“何肆,我承认你这次的装模作样没有叫我厌烦,算你有点儿本事。”

    李嗣冲一旁笑道:“是我教得好。”

    这时候讨乖和讨死的界限实在是太模糊了,也就李嗣冲这个太子伴当能够把握分寸。

    陈含玉已有猜忌,再不坦诚相见一些,他心里的小疙瘩就要长出来了。

    陈含玉扭头看向李嗣冲,一脸阴沉,“李永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李嗣冲耸耸肩,“因为独得陛下恩宠,所以才不敢欺君啊,难道陛下希望臣下都是些欺君罔上之人吗?”

    陈含玉不再看他,却对身旁随堂太监说道:“给他赐个座。”

    李嗣冲就站在原地,等着一把太师椅送来,不合规矩地摆在他站立的堂中。

    然后慢吞吞瘫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这皇帝当的,死要面子,非要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会儿心里还不知怎么谢他呢。

    陈含玉转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刘传玉,“刘伴伴,你去看看,那条手臂能接上吗?”

    本就一直站在何肆身边的刘传玉直接将手搭在何肆肩膀,气机灌入,一番仔仔细细地探查。

    然后转身回禀道:“可以的。”

    陈含玉点点头,转头对自己身旁一个唇红齿白的太监说道:“元童,你去,帮他把胳膊续上。”

    如今皇帝陛下身边的正红人,司礼监秉笔太监庾元童点了点头,来到何肆身边。

    陈含玉居高临下问道:“何肆,知道为什么不叫刘伴伴帮你吗?”

    何肆无力摇了摇头。

    陈含玉笑道:“因为元童他啊,他下手没轻重的……”

    何肆默不作声,心中又是咒骂陈含玉。

    这是李嗣冲教他的。

    陛下骂你,别还嘴,但可以心里骂回去。

    反正人心隔肚皮。

    总是个被猜忌的,心里不骂,人家觉得骂了,就很亏。

    果然心里骂出来也是爽的,能缓解一下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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