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二，一
这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根比平常红线颜色更为鲜艳的红绳卷上了百里渡的双腿，将他倒挂着向屋外拖拽。
“游道长！”
游四海踏足跟上，同时捡起油灯向拖住百里渡的红绳刺去。
身后房屋中的红线被烧得七零八落，火苗顺势攀附上纸窗布帘，很快就点燃了房间各处。
红绳灵活的偏动躲开了游四海一击，以更快的速度向外掠去。
浓烟弥漫，游四海不得不捂住口鼻躲避残存的红线，眼看着百里渡就要被红绳从围栏外拖下顶层。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从侧边直刺过来，将红绳钉死在地板上。
游四海得空追上，但还未靠近百里渡就被赶来的“莲女”拦下。
说是“莲女”，实际上只有外袍看得出来与之前相同。此时她的全身都被一圈圈游动的红线包裹着，只露出一个几乎占据整张脸不断往下滴落血丝的血洞。
而那根绑住百里渡的红绳就是从她脸部的血洞中伸出的。
此时殷元懿也赶到，与游四海并肩站在莲女的面前。
“我去引开她，百里渡交给你。”
“好，速战速决。”
殷元懿点头，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慢慢道，
“三，二，一！”
最后一声落下，两人同时向相反的方向快速掠去。
莲女在原地转动几圈，似乎时在嘲笑他们妄图调虎离山的伎俩已经被她识破，缠绕在她腰身的红绳慢慢解开，在地上游动着向左蹦右跳的游四海伸去。
游四海跳动的角度刁钻，很快莲女就解开了身上所有的红绳，露出她原本的衣袍。
倏地，游四海顿在了原地，莲女大喜，红绳加快速度向她的背影伸去。
但就在这时，红绳像是突然失去活力一般倒塌在了地上。
游四海感受到它的力量急剧消逝，回头看去才发现一柄剑尖从莲女的腹部刺出，洁白衣裙上晕染开大片的血迹，犹如一朵绽放的血莲。
莲女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喊叫，火焰从她身体的内部向外燃烧，她的全身都在快速腐败溃烂，奇怪的是原本立体的人好似变为了一张薄薄的纸片，很快就燃烧殆尽，只余一地黑色的灰烬。
直到莲女最后的声音随风远逝，殷元懿才收回佩剑，对游四海略一点头。
另一边红绳失去了力量，百里渡也终于挣脱出来，踢开散落一地的红线向他们二人这边奔来。
“没事吧？”
游四海也向他们走去。
“没事没事，不过你们快看那边！”
百里渡指向之前他与游四海遭受红线围攻的房间，此时大火已经吞噬了房间的内部，正在向外延伸，很快就要点着四周建筑。
“有人在那儿！”
百里渡本想指引他们注意火势，但却在楼梯的一角偶然瞥见了一个躲藏的身影。
那人见他们发现了自己，赶忙戴上兜帽向下逃窜。
不过还是被闪身飞去的殷元懿捉到，发现自己挣脱不过后，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推搡着走向另外两人。
“你就是巫师？”
见对方低着头不答话，殷元懿直接掀开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脸。
男子未料到殷元懿会如此动作，熊熊大火发出的火光映照在他惊恐万分的脸上，他立刻蹲下身捂住了脸，好似十分害怕。
“万卷楼存放资料的房间在哪儿？”
火势扩散迅速，游四海已经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游四海以一种单膝跪地的姿势蹲在巫师的面前，一手抓住对方的下颚向上提，迫使他昂起了头。
一侧脸处在熯天炽地，一侧却被黑暗笼罩。
那人极力想要挣脱，不住地想要偏向黑暗的一侧来躲避亮光。
游四海却是硬生生地将他的脸掰向另一侧，正对着火光。
“你若不说，我就将你绑在原地，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是如何被烈焰一寸寸的吞噬，外肤熔化，五脏六腑都烧焦溃烂，直至死亡。”
对方原本还一直挣扎的身体突然不动了，神情悚然，好似已经想象到了那时的模样。
他全身忽然剧烈地颤抖，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游四海，哆嗦着发出了一句与他长相不符的苍老声音，
“密室的位置只，只有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游四海见他配合，松开了手，站起身退到了一边。
“游道长好手段。”
另两人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游四海轻嗤，
“跟上。”
————
“这，这里便是密室了。”
巫师带领他们来到顶层一处隐藏的隔间。
密室内间布置并没什么特别，入目便是一排排或内嵌，或镂空的书架，书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许多纸筒，下方标记着这张纸筒所记载消息的主人。
“果然是“万卷”楼啊，这也太多了。”
“时间紧迫，我们一人一个区域，分开找。”
“好！”
“好。”
百里渡顺手捞起蹲在阴暗角落的巫师，
“休想耍什么花招，跟我来！”
————
游四海顾不上擦额间滴落的汗珠，室温似乎越来越高了，甚至她还隐约闻到了木块烧焦的气味。
她脚下动作不停，一目十行地略过每一个书架，
钟奕，语心丹，钟奕，语心丹，钟奕
钟奕！
“找到了！”
其余两人闻声迅速赶来，
“找到了什么？”
“钟奕，二十五年前在武宗大会上初次现身，夺得魁首，后独步江湖，独创鸣隐九式，无人能敌。六年后突然消失，从此江湖上再无他的消息。”
游四海读完，陷入了沉默。
百里渡却好似新发现了什么，指向书卷末尾的一行小字，凑近了一字一句道，
“这里还有一条像是最近几日写上去的:‘近日传言身死，未证实。’万卷楼都未证实的消息，前几日绑架我的那一伙人是如何得知的？”
“先不管那些，这里没有提到语心丹，或许还在别处，我们再找找。”
殷元懿说完就准备往另一排书架走去。
但就在这时，外面爆发一声巨响，密室入口已经透出了黄色的暖光，随后不断地有木板断裂的“吱呀”声从脚底传来。
“不好，这里要塌了！”
“快走！”
游四海将书卷塞进怀里，一把拽住百里渡急速向入口冲去。
这时一直被百里渡握住手臂的巫师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气力甩开了百里渡的控制，径直往密室深处跑去。
“诶？”
游四海头也不回地继续拉着百里渡往外飞奔，
“别管他了，先出去再说。”
此时殷元懿已经探路返回，他指了指与来时的路相反的方向，
“原来的路已经被断木挡住，走这边！”
三人沿着殷元懿此前追踪莲女时寻到的暗道向下狂奔，身后烧焦的木质建筑在急速倒塌，密室内的书卷也被点燃，在火光烛天中挥舞出了它最后的价值。
—————
百里渡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喘着粗气连连摆手，
“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游四海和殷元懿二人气息也有些紊乱，他们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往回看去。
原本高耸入云的万卷楼此时已经坍塌了大半，在火光中再也不见来时模样，只余一摊焦黑的木质结构还在不断地为这场大火增添筹码。
在漆黑的夜里，万卷楼燃烧迸发出的火焰似乎盖过了星月，成为了眼前世界唯一的亮光。
三人静静地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待到天色拂晓，那场大火才终于烧尽，远远看去还能瞧见未散干净的浓烟。
“你们说那个巫师有没有逃出来？”
“也许吧，我们都能找到密道，他们没有可能不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只可惜了那堆书卷，就这样白白地葬送在了火里。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我们家的。”
“无法验证咯。”
“好歹我们还找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不至于空手而归。”
“也对，有总比没有强。”
殷元懿将百里渡从地上拉起，三人最后看了一眼那堆残骸，一齐转身向暖日初升的方向走去。
————
三人回到云筝楼后，约定了晚间再商讨今日所得，便各自回房歇息。
游四海掩上门，上一秒还挂在脸上的笑意下一秒荡然无存，她神情淡漠地抽出从万卷楼带出的书卷，
“未证实。”
她再次仔细读阅了整张书卷，确定没有遗漏后将它折叠起来放回了袖中。
钟奕十九年前消失师父也是在那时遇到了洺妤而自己年十九
这是巧合吗？
其实在山洞时她就有过怀疑，但自己进出谷时并未发现被跟踪的痕迹。
师父说他叫李元正，说他的剑法无名，说他一辈子都未到过谷外。
若真的如他所说，他又是如何遇到的洺妤，如何捡到的自己？
游四海默默回想起那几年谷中生活的时光，或许她从前就觉出了一些破绽，但她那时整日期盼着谷外的生活，似乎并未真正的关心过师父的过往。
若师父就是钟奕，那语心丹又是何物？
丹药？秘籍？
师父除了传授她武功，从未给过她任何东西。
当年他与洺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洺妤最后去了哪里？语心丹又是从何说起？
游四海抵了抵额头，自己当时若是能多关心一下身边事物，也许就能从那些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中窥得一丝真相。
奔走了一夜，游四海已然身心俱疲，她不再去想，闭上眼试图清空一切。
她总会找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