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睡觉
密道往下曲折延伸,每隔一段路程墙面就会放置一把火把,但却还是一眼看不到尽头。这里已经离地面有些距离,越往下走,就越是湿冷。游四海走下十几段台阶,后顺着唯一的一条路往前走,走了大约有十一二个火把的距离,她终于听到了隐约的人声。
“王兄,守夜疲乏,要不要来点?”
“你可收敛些吧,二公子特意嘱咐让我们把人看好了,要是出了岔子我们都得死。”
“就是啊,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别这么严肃嘛就来几口?”
“行吧,你小心点,别被人看到了”
“放心吧。”
李四得了准信,提着大步就往外走,过了一个转角,他余光好似撇到了什么,刚想回头就脑后一钝倒了下去。
“你小子怎么这么慢?都过了多久了?诶,酒呢?你一直低着头啊!”对方意识到了不对,还未出声,就被去而后返的“李四”一记手刀劈晕过去。
“是谁?!”其余几人看着眼前变故,纷纷抽出腰间佩刀,但来人形如鬼魅,几乎就在眨眼间,几人就都软倒了下去。
殷元懿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转身走到铁栏外围,警惕地望着灯下的人。但是看着那人脱下身上的盔甲,拿下头上的兜鍪,露出里面熟悉的道袍时,殷元懿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会在这?!”
两人同时出声,前者瞥了一眼铁栏,从晕倒在地的侍卫怀中摸出钥匙,打开了狱门。后者好像还一时有些懵滞,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如何动作。
“你还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游四海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往来时路上走。
殷元懿终于从楞怔中缓过神来,连忙从狱中跨出,三两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他一边跟着游四海往外走,一边转头看向她,话语中隐隐有些兴奋,“游道长是如何得知我被关押在这的?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游四海并不看他,只越过他在前专心带路,“先出去再说,他们随时都会醒来。”
殷元懿闻言暂且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还有一丝不知名的雀跃,紧紧跟着前面的人不再开口说话。
待到两人出了密道走了没几步,游四海耳朵动了动,殷元懿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外疾速掠去。
“快,快来人啊!有人越狱啦!”
“该死。”游四海低咒一声。
两人刚赶到地牢入口,就被闻声而来的护卫层层围住。
“我去引开他们,你先走。”殷元懿拦在游四海身前,侧身对她轻声说道。
殷元懿见她不答,转头去看,却见游四海早已掠上了屋顶,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很快消失不见。
“”
那边刘璋慌张地披着外袍赶来,一旁的奴仆想要搀扶他,却被他一脚踹开,“给我抓住他!”
密道里的侍卫也追了过来,他们四面八方围过来将殷元懿困在原地,突然他们一同向他冲去。
殷元懿眼神冷了冷,闪身躲过前面人的进攻,一脚踹开他的同时夺下了他手中的剑,后反手刺向身后扑过来的人,用力向前一提,用他的身躯挡住了左侧伸来的长剑。余光瞥见右侧同时冲来的两人,殷元懿跃起踩在他们身上借力向外掠去。他翻身跳上府墙,追随着游四海离开的方向消失在了月下。
刘璋眼见着人逃走,一手拽起在地上倒成一片的侍卫,“快给我追!快!”
殷元懿躲开人流,在一处偏僻的院门停了下来。他背靠在院墙上,皱眉看向自己的手臂。刚刚的打斗让之前还未好全的伤口又撕裂开来,此时星星点点的血迹透过轻薄的衣袖渗了出来。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长身一转看向远处的巷口。见到来人,他松了一口气卸下身子,靠了回去。
游四海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十几步的地方站定,不再向前。
“道长又救了我一次。”殷元懿远远地向她拱手做揖,神情复杂。
游四海上下扫了一眼他的全身,见他没什么大碍,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没事就行,先走一步。”
“诶”,殷元懿顿了顿,张口想要叫住对方,他有很多想问的,但甫一开口却又不知如何继续,只能眼看着那人离开。
再次见面,居然又是她救了自己,殷元懿心情有些复杂。醒来后他通过侍卫的谈话得知自己被关进了刺史府的地牢,而从他们刚刚出逃的路线来看,她显然是有明确的目的才找到了那里,又偶然得知了自己被关押的消息顺带救出自己,那她是去找什么人吗?那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殷元懿越想越头疼,索性不再去想。此时还有另一件事更为重要。
此次南下,只有宫中少数人知情,自己半路遭到截杀,定然有人走漏了消息,此人是谁,他心中大约有了些猜测。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刘阜与那人居然也有关联。刘阜原也是老师的学生,老师曾在临行前特意嘱托过他,让他带几句话给刘阜,让他好自为之,他以为自己贿赂漕司的事情做的很隐蔽,但朝中已经有了些许风声,只是被老师拦了下来,老师原本还想劝他自请辞官,但这次怕是要失望了。刘阜若是与那人有关,那他的所作所为就该重新推敲了。
自己曾在太傅府中与刘阜见过面,故那日他认出自己后,十分热情的招待了自己,还主动提出派一队人马护送自己回京。在宴席间,他本想提醒贿赂漕司一事,但突然脑中一片眩晕,等他反应过来酒中被下了药时,他已是浑身瘫软,使不出半分气力。
昏迷前刘阜渐渐冷下的脸与回忆中在太傅府同老师论诗道赋的笑脸重叠在一起,殷元懿有些恍惚。等到他再次醒来,他已身在一处牢房中,再后来游四海就出现了
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刘阜又怎会胆大包天囚禁自己?难道
殷元懿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需得赶快联系上林影军才行。
另一边,游四海差人给娰虞送了封信,告知对方徐右已经被救出的消息和第二日见面的地点时间,就回了云筝阁。
在房间绕了一圈,游四海最后在床榻的角落里找到了狸花猫,游四海轻手轻脚地走近,看着猫蓬松的圆脑袋,她有些手痒,但最终忍住,转身走到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想起今日所为,她有些后悔,来时她告诫自己莫要与官府牵扯太多,且那人的底细自己并不清楚,救他不知是福是祸。
游四海撇了撇嘴,不管了,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救了便救了,剩下的以后再说。游四海劝解完自己心情舒爽许多,抬手一挥,烛火应声而灭。
“睡觉!”
这边游四海睡得正香,刺史府主院的书房却是亮了整夜的灯。
“你个混账!我不过有要事在身推脱不开才让你处理,可你倒好,连个人都看不住!刘府上下都得跟着你陪葬!”
烛光下穿着朱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似是气急了,横眉竖目地斥喝跪坐在地上的人。
“爹不是那人说大事将成的嘛人跑了大不了抓回来就是,反正这天下就要改姓了”
刘阜听到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掌就要扇到他的脸上,末了却又硬生生收住,将捂着脸趴伏在地上人一脚踹开。
“口无遮拦!”,说完他沉下声音,”现在京中还未传出消息,那这天下就还姓殷!他就还是五皇子!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切不可走漏了风声。”
刘璋看对方气顺了些,忍住疼赶忙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父亲可是早就想到了对策?”
“哼,”刘阜甩袖转身,“那人此前只说会在晋城附近截杀五皇子,显而易见任务失败了,那这消息很快就回传回去,为了确保五皇子无法回宫,那人定会再次行动。但没想到的是五皇子居然找到了我府上,所以我擅自做主关押了他,为刘府做最后一层保障。”
刘璋一边瞧着父亲的动作,一边偷偷地站起,“这些我们不是都清楚嘛都过去这么些天了,那人还没传消息来,就证明他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那五皇子还在外生死不明呢”
刘阜转过身来,看到他的动作又是一声怒喝,“跪下!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看管不严人能跑吗?”
刘璋跪在原地,闻言脖子一缩,像只鹌鹑一动不动。
刘阜顺了口气,接着说到,“殷元懿手下有一支军队,来去无踪,尤为神秘,此次出逃他定会找机会联系部下。我此前为保周全收集来了那支部队的联络方式,故在城中各处都设置了陷阱,只要他稍有动作,我便能第一时间知晓。另外在接到你传来的消息时,我就下令让各城门都设置了关卡,各街市都增派了巡查队伍。想来他身上带着伤,跑不了多远,此时人应该还在城中某处躲藏,如此一来”
“便是瓮中捉鳖!父亲好筹谋!”
刘阜看他一眼,摆了摆手让他站了起来,“你明日就带人给我督察每个城门关卡,记住!万不可再让人逃了。”
“是!父亲,孩儿明白了。”
刘阜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堂前的牌匾,陷入了久远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