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收网
马车平稳的驶过官道。
司梵瞥了眼正在睡觉的小七,从暗格里拿出一本书来看。
是很基础的《诗经》。
已是九月份了,天气早已转凉,司梵受了些寒风,不自在的咳了一阵。
然后,她又从白色瓷瓶中拿出一粒药咽下。
马车忽的停下。
正在打盹的星坠猛然惊醒,将车帘微微掀开一道缝,“怎么了?”
“前面似乎有人。”
“去看看。”
“是!”
秦罂落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
易容,让她原本的容貌给减了七八分。
现在她每天早上都不是被自己美醒的了。
不过……
秦罂落推开房门,来到郭山寨的广场上。
一片热闹之景象。
她的眼中闪过一分冷厉之色。
鱼儿上钩了。
今夜收网。
……
“王婆婆,我来帮你们!”
“哎,英丫头来了!正好把那团面揉揉吧!”
“好嘞!”
英丫头,是寨中长辈对秦罂落的称呼。
秦罂落自然没用自己的名字,而是化名赵英,一个被奸人陷害满门抄斩的聪慧且坚毅的弱女子。
简单来说,她在寨中的地位,就是军师,只是没放到明面上而已。
秦罂落揉着面团,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厨房里的女人们聊天。
……
入夜。
夜空中悬着一轮弯月。
这是又抢了一家富户,还成功挑衅了官兵的“庆功宴”。
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当家的先起来说了几句话,然后所谓的宴会才刚刚开始。
秦罂落端起酒碗,向络腮胡子敬酒,“当初要不是大哥好心收留我,我没准早就死了,更别提去挑衅官府为我父兄报仇了……大哥,小妹敬你一杯!”
“好、好、好!”络腮胡子也站起身来,很是好买的,大口喝下了手里的那碗酒。
月到中天,酒正酣时。
不少人在露天烤着羊肉、牛肉。
渐渐的都感觉没了力气,但也没多想,只觉得是酒劲大的原因。
秦罂落垂下眸子。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戴着蓝头巾的男人跑了进来。
“啊?咋的了!”络腮胡子正在大口吃肉,又喝了一大口酒,“真他娘的扫兴!”
“大…大当家的,郭城里的那些官儿,带兵打上来了!”
“什么!?”络腮胡子感觉头有些昏昏胀胀的,但听了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气愤。
他拍案而起,直接招呼着兄弟们抄家伙去迎敌。
秦罂落心里默数着。
三。
二。
一。
除了秦罂落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倒下了。有些喝的多的已经昏了过去,喝的少的也是昏昏沉沉,浑身上下提不起几分力气来。
秦罂落点了蓝头巾的穴。
蓝头巾立刻扑倒在地。
“妹子!这、这……”
络腮胡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之前就说过了,只要是秦罂落有意交好,一般没有人能逃得过她的糖衣炮弹。
瞧,这大当家的不也是如此吗?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秦罂落拿出皇族的仪态,缓缓走到络腮胡子身边,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弯下身子轻声说,“我是卧底。”
说罢,她直起身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继续吃着饭桌上的饭菜。
徒留络腮胡子嘴里骂着她。
广场上不算安静,但作为习武之人,秦罂落依旧能听到站门那边的厮杀声。
渐渐地,厮杀声小了。
秦罂落就知道,胜负已定了。
不枉她苦心经营两个月。
“阿姐,”秦居玥穿着一身戎甲,“这些日子您受苦了。”
“不苦。”
“将他们都带走吧,按律法处置。”秦罂落慢悠悠地说道。
“赵英!我自认待你不薄,你这样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秦罂落似笑非笑,缓缓撕下人皮面具,去了易容。
“首先,我是朝廷的人,本就与你们这些盗匪处于对立面。”
“其次,你们烧杀抢掠,自私自利,无恶不作,我来对付你们,有什么对不起自己良心的?”
“最后,我本名可不是赵英。”
“从一开始,我就在演戏呢。”
她的本性便是如此。
凉薄,恶劣,玩弄人心。
哪怕是相处了两个月,络腮胡子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还有寨中的嫂子婆婆更是因为她凄惨的身世对她关爱有加,但……那又如何?
本来就是演戏,真成了戏中人可就不好玩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她只是及时抽身了而已。
只是,没有入戏而已。
这怎么能怪她呢?
“这里交给你,我先走了。”秦罂落瞥了一眼秦居玥,语气淡淡。
“你们两个,送阿姐回去,其余人将这些盗匪押入大牢待审!”
“是!”
秦罂落:“真冷啊……”
“秦罂落,你真冷血。”
“不过,不冷血,怎么活下去呢?”
“回大人,是一名受了重伤的男子,看他的相貌和服饰,应是西域人。”
司梵并没有出来,而星坠为了避免打扰到司梵看书,已下了马车,所以还是星坠在跟护卫长对话。
“要不要……”护卫长看着星坠,暗暗比划了一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星坠摇了摇头,低声道,“大人不喜造下杀孽。”
司梵依旧在翻着手里的《诗经》。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
【我客戾止,亦有斯容。】
【在彼无恶,在此无斁。】
【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星坠没有听到司梵说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留下带走吧,让人好生医治。”
“是!”
秦京。
“师妹你可算回来了。”
“师兄,明明两个多月前我们刚见过。”
“不,明明是将近三个月。”
裴与渡倚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听说,你带回了一个人?”
“嗯,西域人。”司梵眸中无甚波澜,是将众生一视平等的眼神,“我让人去查了,是西域六王子。”
“西域,六王子。”裴与渡咀嚼着这几个字,“师妹,此事颇有蹊跷。”
“我知道。”
“要不要我把裴一拨到你那边去?你也能多个人帮忙。”
“多谢师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这里人手足够用。”
“欸,不对呀,一个异域王子,在异国重伤,你还救下了——”裴与渡心里突然出现几分危机感,语气十分小心翼翼,“师妹,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司梵差点笑出声来,她这个师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是。”
“那就好,”裴与渡长舒一口气,“你这么单纯,可不能让别的男人骗了去。”
司梵:“……”
单纯。
师兄到底对她有多么可怕的误解?
“这或许对明年的死亡沙漠有用处。”
司梵漂亮的桃花眼一挑,向裴与渡解释道。
“我曾派人查过,西域国王膝下子嗣众多,其中大王子、三王子、五王子、六王子和九王子势力最是强劲,是王储的人选,不过前段时间突然去了个容貌清秀的舞姬,甚得西域王的喜爱,被封为乐夫人,”裴与渡执起茶杯,停顿了一下,“而且,这位乐夫人,最近已有身孕。”
裴与渡说到这里便停止了。
毕竟司梵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接下来的事。
且不知乐夫人腹中是男是女,能否生的下来,哪怕生下来,得西域王喜爱最后当了储君,一个没有根基以色侍人的舞姬,背后没有强大的母家坐镇,他的孩子就算成了西域王,权力也不会落在他的手上。
这个时候,动乐夫人实乃下下策。
吃力不讨好。
而若借此机会铲除其他王子……
司梵瞧着茶碗上的青色花纹,眸中一片诡谲之色。
“师妹,这六王子是一个外男,你也不好正大光明的家人养在国师府上,不如交给我吧。”
“我正有此意,”司梵赞同地点了点头,“刚刚正在思考怎么跟你说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交给师兄,你放心就好。”
“师妹自然是放心的。”
……
司梵前脚刚踏入国师府,后脚秦罂落就来了。
带了一整盒荷花酥。
“你不是去郭城了吗?”
“任务完成,我还呆在那儿做什么?”秦罂落将糕点盒子放在桌上,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我听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
“你消息倒是灵通。”
秦罂落眉目间隐有不悦,小声嘟囔,“一个男人而已,你怎么还带回国师府了呢?”
“对呀,一个男人而已,”司梵看了一眼还在站着的秦罂落,“我已经将他送到丞相府上了。”
闻言,秦罂落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我就说嘛,我家阿梵是谁,哪有男人配得上?”
“行了,羞不羞啊。”
两人的说话声让正趴在贵妃榻上睡觉的小老虎醒了过来。
小老虎晃着脑袋,从贵妃榻上一跃而下,慢悠悠的踱步到司梵裙边。
“哇,阿梵,你上哪儿拐了这么一只小老虎回来啊?”
秦罂落对于老虎并不感到害怕,毕竟小七现在小小一只,用上内力,她一巴掌就能拍死。
咳,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不过,女孩子对于萌物确实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它叫小七。”
司梵没说是怎么遇到的,秦罂落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
“欸对了,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呀?”说着,秦罂落将小老虎扒拉起来,想要看看是公是母。
小七奋力反抗。
“母的母的,小七是个小姑娘。”
“哦,这样啊。”
秦罂落干咳一声,神情有些讪讪。
小七一脱离她的怀抱,就去扒拉着司梵的裙角,嘴里呜呜的叫着,可怜兮兮的。
如果没看错,小老虎都委屈得眼泪汪汪的了。
“哎,阿梵你说……”秦罂落见势不妙,急忙转移话题,“我那个上个月回来的堂兄,秦歌洵,也就是端王世子,你认识吗?”
“端王世子……”司梵捋着小七的毛发,“有些印象。怎么了?”
“你查过他失踪的这几年去了哪吗?”
“我去查这些无关紧要之人做甚?”
“也是,我听夏表姐说他之前似乎喜欢你,宴会的时候还来找我探寻你的消息。”
“无妨,旁人能探查到的消息,都是我想给他们看的,无关紧要。”
“也是,你尝尝千酥斋的荷花酥,味道极为纯正,可好吃了。”
“嗯,我记得千酥斋的糕点挺难买的吧,有心了。”
“据说从夜城那里传来了一道新点心,名为泡芙,极为香甜,可惜买的人太多,他们卖的也少,就没抢到。”
“我府上的厨子恰巧会做,今中午他便做了一些,你若喜欢,走的时候我让他给你带点。”
秦罂落眼含泪花,很是做作地“嘤嘤嘤”,“就知道阿梵你最好啦~”
司梵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