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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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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镜本能地问出这句话来后, 立刻后悔了。

    宋关行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陆镜忙说:“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提这个的,我就是……”

    也许是宋羽河给他的感觉太过特殊,导致陆镜本能地想要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往他身上靠。

    但仔细想想, 这世界上脚踝上有痣的人那么多, 他总不能看到一个有痣的就去戳宋关行的伤疤。

    宋关行脸上那点吊儿郎当的风骚已经消失不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安静看着落地窗外的梧桐树,好一会才说话。

    “说起来, 当年伏恩里机械大赛放了好几天的假, 我答应他要回家, 最后反而为了比赛把票退掉了。”

    宋关行轻声说:“所以他才想来找我……”

    陆镜懊恼死了,见宋关行前所未有的消沉, 喃喃道:“对不起。”

    “没事。”宋关行摸了摸他的头,勉强一笑, “小止脚踝的确有两颗痣,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镜再也不敢没有证据就胡乱猜测了,他摇摇头:“没什么。”

    宋关行也不想多问,换了个话题:“这次机械大赛,你要参加吗?”

    陆镜:“会参加……”

    他说完后, 视线又落在暂停视频上的宋羽河,眼睛暗了一下, 又加了个:“可能会参加吧。”

    宋关行诧异地挑眉。

    他这个表弟从小到大拽得一批, 上学考试全都是一副懒洋洋的臭德行, 嘴里还说着“啊?我没学习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考第一”这种让人拳头都硬了的欠揍话。

    本来以为他对机械大赛胸有成竹, 没想到现在竟然犹豫了。

    宋关行来了兴致, 问:“怎么回事?来伏恩里之前你还和我说要在机械大赛上拿一等奖,现在怎么没信心了?”

    陆镜闷闷地点了点视频,继续看宋羽河修理流银稳定器,说:“你觉得一个能把流银稳定器都修好的人参加了机械大赛,其他人还有胜算吗?”

    宋关行无所谓地说:“机械大赛又不比修稳定器,比的是每个人单独制作的仿生人,你从小和仿生人打交道,还怕这个?”

    陆镜满脑子都是宋羽河脚踝上那颗痣,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他含糊应了一声,敷衍得很。

    “不行。”陆镜心想,“我得找个机会看看他的左脚踝。”

    脚踝上有痣的人很常见,但两只脚踝都有痣的,却是少之又少。

    陆镜不死心,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宋关行也知道陆镜这懒得皮疼的臭脾气,也没多劝,反正陆镜要多少特制仿生人就有多少,根本不缺这一个。

    神使鬼差的,宋关行又想起那个抱着玫瑰花乖巧看着他的孩子。

    如果他的弟弟没有当年那场事故,现在恐怕和他差不多大。

    又乖巧又漂亮。

    *

    乖巧漂亮的宋羽河咬了一口玫瑰花,歪着脑袋尝了尝味道,觉得有些苦涩,不怎么好入口。

    梦里的玫瑰糕好像就是玫瑰做的,也和这个口感一样苦吗?

    他脑海中胡思乱想着,薄峤抬手敲了敲桌子,淡淡道:“看这个。”

    宋羽河忙回过神来,乖乖地搬着椅子往前挪了挪,趴在桌子上认真看过去。

    薄峤光脑上弹出一个「机械大赛」的海报,他抬手拽着透明网页屈指弹到宋羽河面前的桌子上,手指在【报名】上点了点。

    “机械大赛每年一度,是伏恩里和宋氏机械制造联合举办的,报名成功后会有半个月时间组装设计新的仿生人。”薄峤和他解释,“比赛的一等奖,会是宋氏机械总部提供的特制仿生人。”

    宋羽河呆呆看了好一会,才“呜哇”一声,高兴地伸手去抓那透明页面,但怎么抓都没抓起来,只好趴在上面看。

    “如果我得了第一名,他们就可以给我特制流银稳定器啦?!”

    “对。”

    宋羽河伸手指去戳那个「报名」的按钮,但根本戳不动,他只好抬头问薄峤:“先生,怎么报名啊?”

    “需要身份ID。”

    薄峤被宋关行气得正憋着一口气,十分想让宋羽河这个机械鬼才去挫挫那个妈宝男的锐气,态度前所未有的有耐心。

    他翻了翻海报上的要求:“……以及制造组装仿生人,需要去零件工厂亲自挑选零件。”

    临近机械大赛,零件工厂的价格会趁机翻上一番。

    简而言之……

    “就是需要大量的钱。”

    宋羽河想了想,将自己的背包的星币现金拿出来,开始在那数。

    他打工的钱都是薄华彩直接打给秦现给他存着,有时候还会直接给他现金,前几天秦现全都取了出来,给他今天买流银稳定器用。

    现在稳定器买不着,只能看看能不能买机械零件组装仿生人去参赛。

    他数钱数得认真,玻璃门突然被打开,薄华彩一撩头发,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峤啊,我要酒。”

    薄峤皱眉,从旁边的冰箱给她拿酒,正要递给她,就见秦现推开门走了进来,疑惑地说:“怎么突然不理我了?”

    薄华彩冷笑一声,脱了高跟鞋坐在椅子上,冷笑着说:“秦老师不是有事去忙吗?我哪儿敢耽误你啊?”

    薄峤默不作声地将酒放在桌子上,坐回宋羽河身边,打算近距离看看自己亲姐的偶像剧。

    “我昨天是真有事。”秦现和她解释,“羽河的身份ID突然下来了,我着急给他去取。”

    薄华彩:“呵!”

    薄峤心想,原来两人昨天没成啊。

    真是钢铁直男。

    钢铁直男说完后,才看到那小手哒哒哒在现金上点来点去的宋羽河。

    他忙把口袋里的身份ID卡拿出来:“乖崽,身份ID终于下来了,你买个光脑绑定一下就能用。”

    宋羽河数好钱,拧着眉头想了想:“我要攒钱参加机械大赛,先不买光脑。”

    反正他平时也用不着。

    “机械大赛?”秦现看着桌子上的「机械大赛」的海报,“为什么参加这个?这个太费钱了。”

    只有家世好不缺钱的人才会参加这种比赛。

    宋羽河和他解释:“他们说57的稳定器是特制的,没有卖的,只有参加这个获得第一名才能有。”

    秦现皱眉。

    特制的?

    十年前的特制仿生人,价格应该不低。

    秦现之前一直觉得宋羽河看着并不是穷乡僻壤养出来的孩子,而且那星球连星网都没有,他那仿生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沉思着,薄华彩已经从柜台里拿出一块光脑来递给宋羽河:“这是我上一个光脑,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用着。”

    宋羽河正要拒绝,薄华彩已经凑过来,拿着他的ID卡绑定上了。

    见光脑上出现自己的证件照和身份ID,宋羽河觉得挺好玩的,便道谢接了过来。

    秦现在店里待了没一会,就带宋羽河去研究院,据说是一个系统紊乱的仿生人有自爆倾向,打算去研究研究。

    宋羽河抱着玫瑰花,乖乖跟着走了。

    两人一走,薄峤皱起眉问薄华彩:“你记得当年我买的第一个仿生人的编号吗?”

    “那谁记得啊?”薄华彩还在透过玻璃盯着秦现的背影咬酒里的冰块,咯吱咯吱作响,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购买仿生人的收据呢?”

    “放在仿生人身上。”

    薄华彩耸肩:“那没办法了。”

    薄峤眉头紧皱,想的太多,他越发怀疑自己记忆中的仿生人编号到底是不是宋羽河说的那个。

    他冥思苦想半天,隐约记得当时制作仿生人的公司似乎叫什么斤,但前些年已经破产,被宋氏吞并了。

    如果想要知道当年仿生人的定制编号……

    又得去找宋关行。

    薄峤:“……”

    薄峤面无表情,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编号爱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

    伏恩里大学研究院。

    宋羽河盯着关在防爆玻璃柜的仿生人,问一旁记录数据的学长:“他的程序检查了吗?”

    星际通用语的“他”和“它”发音有些区别,听到宋羽河称呼一堆铁为“他”,那学长皱眉,无法理解宋羽河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把仿生人当人类了?

    就算仿生人的外形再像人,也始终只是冰冷的数据和零件。

    比如扫地机器人再辛苦,人类也不会去可怜它做得多就让它休息。

    宋羽河没等到回答,抬头奇怪地看他:“学长?”

    学长压下心里的不适,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程序已经检测完毕,它被人恶意植入了自爆程序。”

    他故意将这个“它”的音念得很重。

    宋羽河没在意他的暗暗较劲,认真地问:“是有人要用仿生人报复社会吗?”

    学长乐了:“你竟然还知道‘报复社会’这个词呢?”

    在整个研究院,所有人都清楚宋羽河是个只知道“机械”“仿生人”的天才,也经常因为他的不懂常识而问出的各种愚蠢问题暗地里偷笑。

    对普通人来说,天才是值得惊羡,同时也是让人嫉妒的。

    正是因为这份嫉妒,才会让他们在其他地方找取优越感。

    宋羽河没听出来他的讥讽,点点头:“我知道的。”

    小时候57和他说过一嘴。

    会自爆的仿生人整个研究院都没有人研究过,偌大的研究室里全是人,宋羽河不喜欢热闹,只看了看就离开了。

    他本来不想回宿舍再见连彦那张脸,但他又没有去处,只好抱着花回了宿舍楼。

    57一路上都在暴怒:“回去你就宰了他,把他从楼上扔下去,这次记得锁门。”

    宋羽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了501,宋羽河打开门,左边的床铺已经收拾整齐,一个人正赖叽叽地坐在桌子前看视频。

    听到门声,那人回头,却是陆镜。

    宋羽河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连彦换宿舍了。”陆镜咬着酸奶的吸管和他打招呼,“你去研究院见到那个要自爆的仿生人了?”

    “嗯,见到了。”

    “自爆程序啊。”陆镜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我研究了仿生人这么多年,还从来不知道流银爆炸起来是什么样子,啧,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恶趣味往里面植入这种程序,也是闲得慌。”

    宋羽河把花放在桌子上,又加了点水,随口道:“很好看。”

    陆镜:“嗯?”

    “流银爆炸起来很好看。”宋羽河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无意识回答,“就像是……”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捏着小水壶歪歪脑袋。

    他突然忘记了流银爆炸是什么样子了。

    见宋羽河若有所思地开始脱鞋,陆镜精神一振,装作和他说话的样子,视线偷偷摸摸去看宋羽河的左脚踝。

    脚踝这个位置比较敏感,如果一个陌生人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要看人脚踝,报警告个性骚扰都不过分。

    陆镜也有这个意识,所以不敢直接问,只敢偷偷地瞥。

    宋羽河脱下了鞋。

    陆镜狂喜。

    然后……

    看到了穿着小熊袜子的脚。

    陆镜:“……”

    陆镜面无表情:“大热天的,你怎么还穿袜子?”

    “我冷。”不用和偷他仿生人的连彦朝夕共处,宋羽河心情很好,陆镜问什么他说什么,还认真地解释,“穿袜子保暖的。”

    陆镜唇角抽了抽,很快就精神一振,说:“哎,你身上都是流银味,快去洗个澡吧,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陆镜总是会带他去吃好吃的,但宋羽河对美食并没有什么欲望,慢吞吞地说:“可是我不想出门。”

    陆镜磨他:“那总得洗澡吧,你就闻不到那味道吗?”

    宋羽河正在摸索地戳光脑,薄华彩把光脑的历史记录全都清掉,只剩下她和薄峤、秦现的通讯ID,他无意中点到了什么,弹出一个奇怪的画面。

    宋羽河没管,抬起手左右嗅了嗅,果然很难闻,他只好从柜子里拿出来睡衣,又拿了袜子,乖乖去浴室了。

    陆镜:“……”

    那什么,你袜子不在房间脱啊?

    陆镜大为失望,看起来想要直接冲上前扒他袜子。

    宋羽河进了浴室,随手掩上门,先把仿生人放在一旁一眼就能看到的台子上,想了想,把光脑也放了上去。

    他脱了袜子,又把外套脱掉,开始刷牙洗脸。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光脑正在尝试和备注ID「薄三乔」的人视频通话。

    格林芬大学,又在沉迷中庭喝咖啡吃瓜的薄峤看着没有备注的通讯ID,以为是给自己置办研究院的工作人员,随手点开接通。

    一阵水声传来,画面出现一个翘着呆毛的脑袋,看模样竟然还在浴室。

    薄峤:“????”

    薄峤差点以为自己点错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网站,正要光速关掉,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羽河,在唱歌。

    薄峤:“……”

    薄峤脸都绿了。

    光脑被放得有些高,和眼睛持平,宋羽河刷好牙抬起头后,直接给薄峤来了个怼脸镜头美颜暴击。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开了视频,还准备解扣子洗澡。

    薄峤简直要被宋羽河的粗神经给气死了,正要骂他,视线却落在镜头里一个奇怪的地方。

    光脑是被斜着放的,从高处往下拍,刚好将浴室的门给拍了进去。

    浴室的门最下面有个百叶窗类型的通风口,一个类似摄影头的东西正悄悄发着红光。

    薄峤当即怒了,厉声说:“宋羽河!!!”

    正在认真解扣子的宋羽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迷迷瞪瞪地四处看了看:“谁?!”

    趴在地上能通过通风口看到脚踝位置的陆镜被这个声音也吓住了,忙不迭把光脑收起来,踮着脚尖溜了。

    宋羽河吓得毛都炸了,迷糊地打开门,探出脑袋问陆镜:“你喊我啦?”

    陆镜心虚得很,尴尬地说:“没、没有。”

    宋羽河疑惑地回了浴室,左看右看,才在光脑上发现薄峤的脸。

    他“啊”了一声,捧起光脑左右看了看:“先生?你怎么打通讯给我?”

    薄峤脸色阴沉:“你在那等着,别洗澡。”

    宋羽河满脸疑惑,但他又很少会质疑别人,便点点头:“好。”

    薄峤沉着脸挂了通讯,马不停蹄往伏恩里赶。

    作为人民教师、霸道总裁,薄峤眼中根本容不得这种禽兽败类!

    501房间,宋羽河果然很听话,唇角还带着点牙膏沫,乖巧地坐在床上等薄峤来。

    对面的陆镜满脸痛苦:“乖崽,你怎么又把袜子穿上了?”

    陆镜并没有偷看人洗澡的变态癖好,他只是想在宋羽河刷牙洗脸时看看脚踝,但借助光脑摄像头还没看到脚趾,就被强行打断了。

    宋羽河还是那句话:“我冷。”

    他的确很冷,就算是大夏天,那脚都是冰凉一片。

    陆镜唉声叹气,心想:“要不我直接问他吧,看个脚踝也没什么,搞得这么迂回做什么?就算不直接问也行,反正现在住在一起,他总有露出脚踝的机会。”

    他正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薄峤神色冷漠地走进来,视线死死落在“猥琐禽兽”陆镜身上。

    宋羽河忙站起来:“先生。”

    薄峤快步上前,朝着陆镜一伸手:“光脑,给我。”

    陆镜被他的气势压得一愣,皱眉道:“你是?”

    薄峤沉着脸:“把你刚才拍的视频,给我。”

    陆镜一愣,随后冷汗立刻下来了,他尴尬地站起来:“刚才……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薄峤厉声道,“要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偷拍其他的?”

    陆镜:“……”

    陆镜被这一口黑锅砸懵了:“我、我真的没有。”

    他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只能委屈地说“没有”。

    陆镜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还是头一回蒙受这种不白之冤,素白的脸都憋红了。

    见薄峤依依不舍一副看犯罪嫌疑人的表情,陆镜深吸一口气,心想:“算了,直接问就是了。”

    陆镜这样想着,正要开口,一旁的门被人敲了两声,随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是宋关行。

    “小镜啊,怎么搬这里……”宋关行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六只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宋关行:“……”

    瞧见薄峤,宋关行那一腔吵架怼人的心又蠢蠢欲动,他笑眯眯地打开门走进来:“哟,这么热闹啊,在说什么呢,算我一个。”

    陆镜嘴里的“我就想看看他脚踝有没有痣”的话顿时噎了回去,差点把自己憋了个半死。

    陆镜甚至觉得总是盯着宋羽河脚踝的自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

    当年小止被劫飞艇的恐怖分子报复社会,和一截飞艇舱坠入太空,尸骨无存。

    时隔这么多年过去,要是他突然指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他可能是小止,哪怕宋关行脾气再好,也得把他揍一顿。

    而且……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那孩子夭折的忌日。

    每年这个时候,宋关行都会变得格外沉默。

    陆镜不想给他毫无根据的希望,那样最后希望落空,会让他更加绝望,所以只能憋着一口气,不敢提脚踝的事。

    薄峤见陆镜似乎还和宋关行认识,冷笑一声说:“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关行见事情好像不怎么对,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

    陆镜默不作声地将光脑打开,把视频库放大给他们看。

    里面全是录制的宋羽河玩《心脏》的视频,没有什么猥琐录像。

    薄峤眉头一皱,自己当时并没有看错。

    但当宋羽河踮着脚尖要去看那有他封面的视频时,薄峤脸一白,干咳一声,绷着脸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陆镜憋屈得差点一口气喷出来,但宋关行在,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咽了下去。

    “嗯。”

    宋关行和宋羽河看得满脸懵逼,异口同声地开口:“做什么事?”

    薄峤不想多说,偏头对宋羽河说:“收拾东西。”

    宋羽河迷茫地说:“啊?”

    薄峤冷冷看着陆镜和宋关行:“去我那住。”

    宋羽河随遇而安,反正在哪里他都能住,闻言也没多问,乖乖去收拾东西了。

    陆镜皱眉:“他……他是住宿生,怎么能出去住?”

    薄峤似笑非笑看他,满脸写着“你难道不知道理由吗?”。

    宋关行还在不自觉地看宋羽河,一时间忘记了帮自己表弟吵架。

    知道宋关行和陆镜认识,被欺压了这么多年的薄峤哪怕说赢了个十几岁的孩子,也让他头一回产生了扳回一城的愉悦。

    宋羽河的东西不多,收拾两下放在书包里就没了。

    薄峤嘲讽看了陆镜一眼,抱着宋羽河的玫瑰花扬长而去。

    两人离开后,宋关行才将视线收回,皱眉看着陆镜:“到底怎么了?你拍人家了?”

    “呜。”高冷慵懒学神人设崩了个彻底,他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脸生无可恋的绝望,声音闷闷传来,“让我死了吧……”

    宋关行坐在床上拍了拍他:“你和哥说实话,刚才薄峤为什么要查你的光脑,那孩子嘴上还有牙膏沫,你真的不会趁人家洗澡拍了人家被抓包了吧?”

    陆镜直蹬腿:“你就当我是个变态吧!”

    宋羽河肯定也把他当变态了。

    一想到这个,陆镜就满脸绝望,恨不得冲下楼去解释。

    但看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恐怕不会让他再接近宋羽河。

    怎么办啊怎么办?

    陆镜正痛苦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啊,他们是同一个辅导员,上课有时候也重复,还在同一个研究院里,能解释的机会有的是。

    想到这里,陆镜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关行倒是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循规蹈矩的表弟:“你……你你你……”

    陆镜满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木然。

    就在宋关行要大骂他一顿时,手腕上的光脑传来一阵每隔六个小时一次的定时闹铃。

    “你给我等着。”宋关行指着他,气得只翻白眼,一边说着家门不幸,一边打通一个备注“玫瑰美人”的通讯。

    很快,对面接通。

    “关行啊。”

    “妈妈。”宋关行刚才还在骂人的声音顿时轻柔了八个调,“今天心情好吗?家里的玫瑰开了吗?”

    玫瑰美人轻柔笑了笑:“心情很好,玫瑰开了。”

    宋关行笑吟吟地说:“等我回去,给您再找一株变异的玫瑰。”

    “好啊。”

    看着宋关行小心翼翼地哄妈妈开心,陆镜有些难过地将脸再拍到了枕头上。

    *

    薄峤将宋羽河从伏恩里接出来后,冲动消退,立刻就后悔了。

    他他他他……他怎么就把宋羽河接到自己住处了呢?!

    明明自己只是想要过去给那个偷拍的人押送到警局就好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他懊恼不已,宋羽河却丝毫不知情,他背着书包,蹦跶着问薄峤:“先生,我能在你那住多久啊?要给你房费……唔?房租吗?”

    “不用。”薄峤一口钢牙都咬碎了,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宋羽河和他客气:“会不会打扰你呀?”

    薄峤心想你打扰死我算了。

    但薄峤是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他也没因为自己那点别扭去做什么出尔反尔的事,把宋羽河带到了家里,将次卧给他住。

    宋羽河高兴得不得了。

    薄峤和他约法三章。

    不能将仿生人带回家。

    不能将仿生人带回家。

    不能将仿生人带回家。

    宋羽河觉得他好娇贵,但既然住在别人家他也没有道理挑三拣四,点头答应了。

    薄峤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加了句:“从研究院回来后,沾上流银味要洗澡。”

    “好的!”

    薄峤想了想,自己最挑剔的就是仿生人了,其他并没有太多要求。

    “对了。”薄峤将玫瑰放下,回头问他,“你还记得你的仿生人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

    宋羽河怎么可能会忘记57的样子,当即从书包中拿出了纸,像模像样地在纸上打五官线,看起来是要画个肖像画出来。

    薄峤心想这画画的姿态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暗含期待地看过去。

    三分钟后。

    薄峤看着那些鬼画符的黑线,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在画仿生人内部零件线路吗?”

    宋羽河:“……”

    宋羽河干巴巴地说:“57就……就长这样。”

    薄峤总是听那些学生说宋羽河是漂亮蠢货,本来他很不理解这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直到现在……

    薄峤强忍着,低声骂他:“笨蛋。”

    宋羽河愣了一下,听出来这是骂人的话,小心翼翼地将画抱在怀里不让他看,讷讷道:“对、对不起。”

    薄峤:“……”

    薄峤实在是服气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头一回对他有了想要追根究底的好奇。

    “你在哪里长大?”

    “莫芬芬。”

    薄峤脑子冒出一个问号,打开了光脑在星河地图中搜索半天,才在伏恩里最偏远的星球发现了这个“莫芬芬”。

    那里的星域有一块移动虫洞,星网很难覆盖过去,怪不得是这副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

    “你爸妈呢?”

    宋羽河摇了摇手上的仿生人:“在这里——都是57。”

    薄峤:“……”

    薄峤觉得想和他认真聊天的自己才是笨蛋。

    他揉着眉心,神色复杂地说:“我是说亲生父母。”

    宋羽河将手放下,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薄峤疑惑,“是当时年纪太小不记得了还是脑子有……”

    咳,有问题。

    宋羽河摸摸脑袋:“好像撞到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薄峤大学学的是药品,对医疗也略微知道一点,见他这副模样应该也是脑子受过伤,正常人的话不可能会是他这个行事风格。

    又乖又疯,还带着点百无禁忌的天真。

    “那个仿生人……”薄峤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真的没记错他的编号?”

    “没有。”宋羽河斩钉截铁地摇头,“57的编号我在那十年看了无数遍。”

    薄峤一愣,不知道怎么这句话莫名心酸。

    宋羽河说着,又有些黯然地垂下头:“我……我最近做梦的时候梦到一些画面,在好大的玫瑰园,那个人说要给我做玫瑰糕吃,还要去看哥哥。”

    薄峤眉头皱起。

    玫瑰糕?哥哥?

    “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宋羽河:“好像是……”

    他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很快全是冷汗,没一会就抱着脑袋,看起来有些痛苦。

    薄峤被吓住,忙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没事,想不起来就别想。”

    宋羽河急促喘息着,好半天才缓过来。

    薄峤不敢再问他其他事了。

    本来将宋羽河接过来,薄峤也打着想要弄清楚疑似自己的仿生人为什么会在一个孩子手里,但见宋羽河一提之前的事就头疼,只好暂时不说这事了。

    失忆这种事,还是得去正规医院。

    宋羽河恢复能力很强,57安慰了几句,他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

    到了晚上,薄峤去上课,宋羽河听说研究院要将那个自爆程序的仿生人给制止程序,也颠颠地跑了过去。

    薄峤的住处离两所大学都很近,宋羽河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但还没进研究院就瞧见今天的伏恩里大学人山人海,似乎比昨天情人节还热闹。

    宋羽河对热闹没有兴趣,他只想去拆仿生人,挤开人群去了研究院,路上听了两耳朵,好像有个明星要来伏恩里拍戏。

    明星?

    宋羽河很好奇光脑的搜索系统,正好趁此机会点开搜索栏,尝试着输入了【明星】两个字。

    光脑使用时间大概久了点,搜索后闪了两下才显示出来。

    「明星

    性别:全部.男.女

    地区:伏恩里.南淮星.第九行.更多」

    第一行推荐的顶级流量明星:

    图片:乔先生痴呆再痴呆循环痴呆.jpg

    姓名:乔先生

    宋羽河:“???”

    宋羽河懵了半天,立刻拍仿生人,喊:“57!57你看,乔先生不、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就在这个世界!”

    57:“???”

    宋羽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直到研究室都在那啧啧称奇。

    “看来那个‘医疗舱’并不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啊,我回去要去问问先生。”

    研究室的仿生人已经处于待机状态,闭着眼睛躺在操作台上,胸口处的“心脏”外壳已经被打开,隐约看到流银稳定器在笃笃地运行。

    按照资历,轮不到宋羽河去拆解,操作台旁边围了两圈的人,他只能捏着光脑上挂着的玫瑰挂件踮着脚尖往里看。

    这个特殊仿生人的自爆应该不是神经网络的病毒程序,倒像是植入了什么奇怪的催动零件。

    宋羽河这踮着脚尖看着,一旁传来陆镜的声音。

    “啧,这么多人围着,就不怕这仿生人突然自爆吗?”

    宋羽河回答他:“他们把仿生人待机了,任何程序都不会催动。”

    陆镜挑眉:“万一里面那个零件就是触碰到就会强行催动程序自爆呢?”

    宋羽河认真想了想:“好像也对。”

    陆镜见宋羽河没有丝毫排斥地和自己对话,一阵窃喜,他打算套套近乎再给他解释拍摄的事。

    “羽河啊,你现在住在哪里啊?还能回来住吗?”

    宋羽河摇头:“先生让我住在那里。”

    陆镜悄咪咪地说:“但在学校应该更方便吧。”

    宋羽河认真想了想。

    陆镜见有戏,忙趁机说:“今天这事,我和你解释解释呗。”

    宋羽河:“什么事?”

    陆镜正要将自己酝酿了半天的解释说出来,研究室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有人说:“它自爆程序启动了?!”

    “!你们碰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碰到啊!它突然就……”

    秦现正在不远处看着,见状从容不迫地说:“先将仿生人的防爆玻璃柜打开,别让它……”

    这话还没说完,待机的仿生人突然从操作台上一跃而起,竟然直接冲开人群往外跑去。

    宋羽河反应很快,在研究室的人没人赶上去追即将自爆的仿生人时,他挣脱开陆镜拉他的手,快步追上前。

    仿生人刚走到研究室的走廊,便被他两三下直接制住。

    宋羽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姿态潇洒利落,等到研究院安保的人到来时,他已经单膝跪在地上,另外一个膝盖抵着仿生人的腰腹,死死制住仿生人面无表情挣扎着想要逃离的动作。

    安保人员吓得脸都白了,外面因为那个明星聚集了大量的学生,要是让这个仿生人跑出去自爆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院长第一时间赶来,见状冷冷下令道:“摧毁它。”

    宋羽河死死制着仿生人挣扎的手,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干净利落卸开脑袋的外壳,果不其然在神经网络的零件处发现了一个血红的按钮。

    他本能伸手去将那个按钮抠下来,只要将这个拆卸掉,这个仿生人就不会自寻死路,启动什么自爆系统。

    但宋羽河的手离那按钮只差一厘米,一声闷闷的枪声猛地响起,而后他膝盖上面的仿生人心脏位置,明明灭灭两下。

    流银稳定器停止运行。

    挣扎个不停的仿生人应声安静,变成一堆动也不能动的铁。

    宋羽河愣了。

    他的脸上被溅了几滴流银,视线和那大睁着双眼却已停止运行的仿生人对上,直到被秦现拉扯开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秦现着急得上上下下打量他,发现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生气道:“你怎么能直接上去制住他?!没有看到连安保没有工具都不敢靠近吗?!”

    宋羽河茫然看他:“他……死了。”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愕然看着他。

    仿生人从来都是用报废,从没有人用“死了”这种词。

    没有去管其他人的表情,宋羽河挣开秦现的手,缓慢走向仿生人,脸上全是无法理解的迷茫。

    就像《心脏》那个仿生人一样,为什么能眼睛眨都不眨地就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呢?

    被仿生人养大的宋羽河,思维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地上的仿生人突然传来滴滴几声急促的警报,而后在一阵尖叫声中,骤然炸开。

    离得最近的宋羽河眼眸猛地张大。

    周围的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他能看到仿生人身上的流银在炸开时形成的白絮,能看到仿生人的零件七零八落散向四周。

    恍惚间,他好像身处一个圆形的幽闭舱中,无数流银组成能供人呼吸的生存舱。

    他在一阵扭曲中逐渐往前行,也似乎是在往后退,但他已经没有任何感知了。

    直到一阵剧烈的失重感传来,宋羽河不知道自己落了多久,他浑身麻木,像是隔着玻璃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落地撞击声。

    他的脑袋好像磕到了哪里,剧痛难忍,血从脸颊流下来。

    最后的最后,他又听到一声近在咫尺的流银爆炸声。

    等到小小的他从昏睡中醒来时,周围一片荒芜,流银爆炸后形成的废渣轻缓如羽毛,漂亮得过分。

    和此时一样。

    无数白絮缓缓组成羽毛,像是一条河流缓缓往周围流动飘浮。

    宋羽河迷茫看着。

    记忆一闪而逝,现实中却只过了半秒不到。

    宋羽河在一片惊叫声中沉浸在回忆中,直到一双手猛地将自己抱住,用力往前一扑,两人狼狈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爆炸声轰然传遍半个走廊。

    原来宋羽河所站的地方已经一片焦黑。

    宋羽河后背有些疼,怔然地张开眼睛。

    在一片羽毛织成的河流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薄峤脸色惨白,双手用力将他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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