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在烟雾里…
"阿江,别这样…”
我安慰米江,伸手触摸到米江的发丝安抚她。
张了张嘴想要跟她说这些事都不是她的错。但终究还是把话咽进喉咙里,不敢张口说怕给她伤口上撒盐。
尽管我一直告诉自己,爱情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孤掌难鸣的事儿。
没有谁要谁去强咽那个苦果,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就像我和曾安淳,我哪里不清楚我和他之间不就是你追我赶,你情我愿吗?
欲擒故纵这四个字,在我来讲其实就是爱情里的把戏,看得不过是手段深浅而已。
可到了米江这里,我不能跟她说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能说她是自己犯贱撞上那个枪口上去了。
我讷讷张着嘴,欲言又止。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笨嘴拙舌,自己的闺蜜都安慰不好。
我拉起米江,试图用别的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我轻声讲,米江缓缓抬起头,又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无神又空洞,看得我心里一紧。
我不知道要怎么讲才能够给她一点慰藉,见她怔怔回了神,连忙把自己那杯还热的卡布递给她,或许一点甜味能让她有点感觉吧。
米江用手推了推咖啡杯,目光渐渐聚焦了过来,她忽然跟我讲,“过两天是王歌的忌日,你去看看吗?”
米江那双幽深幽深的瞳孔望着我,仿佛一下子望进了我的心里。
我有点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假装不经意地撩起自己鬓边落下来的头发丝,“好啊,我也正打算和你说这件事呢。”
米江抬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忽然笑着跟我说,“景懿,我这样是不是还挺狼狈的?”
我瞧着她嘴角那一抹苦笑,只能宽慰道,“哪里狼狈了?在我眼里你就是最a最飒的女王啊!”
倒是没有以往打趣调侃后米江的低啐,她只是笑了笑,带着点落寞和一种我读不懂的惆怅。
从那天订婚宴到现在,不过一个来星期,我却仿佛窥见了米江一辈子的沧桑。
原来以前在书里读的“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不过就在朝朝暮暮的斗转星移之间。
我不禁有些恍然,恍惚里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就像下午我跟曾安淳分别时,从的士车窗里透过蒙蒙细雨看向曾安淳时,我觉得我错过了什么一样。
但我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不过是分别了四五年,到底哪里变了?究竟变得是我、是他、还是时光?
两天以后,正好是国庆假期后的第二天。我和米江驱车赶去距离鹿城六个小时的羊城悼念王歌。
实话说,这是王歌故去五年,我第一次来悼念她,如果算上她出殡的那一次的话,这应该是第二次。
我看了看正在开车的米江问她,“你每年都来看王歌吗?”
米江大约心情还不错,一改往日灰恹恹的样子,笑着跟我讲,“哪能啊?你以为谁都那么闲啊?”
她这样忽然跟我开起玩笑来,倒是叫我很不适应。毕竟前两天见面的时候她还要死要活的,大约是还年轻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又或者她自己悄悄把情绪藏起来了,不叫人察觉。
我略微一哂,回嘴道,“我这不是想着你都在国内么,羊城不远也不近啊…”
“你这话说得倒是很轻巧!”
米江乜我一眼,“你现在在国内了,你天天来么?”
她顿时噎得我不上不下,到底是在讨论故去的人,死者为大。
我们也没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
我看着窗外,高速上的景一略而过。
已近暮秋时节,那些植物褪了绿变得枯黄,看起来将息没有生气。仿佛奄奄一息的生命,带了点生机但好像又没有了。
我兴致缺缺地调回目光,看看路况又看看米江,她专注地开着车,我不好老跟她搭话影响她的注意力。
无聊地翻开米江车子里的置物格,发现一本旧杂志。
杂志看起来有点年岁了,封面女郎还是年轻时候的热心市民周女士,穿着一身黑西装。大红唇叼着一根烟,看起来桀骜不驯又霸气。
我饶有兴致地翻开,里面都是电影资讯间或夹杂一点毒鸡汤和小故事。
长路漫漫,这东西虽然旧,看得倒还是可以的。不像现在满地跑的口水文,营销噱头。
我乍然翻开后一页,读到了一首诗《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我的目光从诗里的一字一句逡巡过去——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我惊愕于诗人笔下的一字一句,诧异这样露骨直白的言辞里表达出那浓烈的反叛意识和令人觉醒的凛然。
那诗里写道——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直到我翻过那一页,还在震惊诧然,不敢再翻回去。
“怎么了?”米江瞧过来,见我捧着她的杂志觉得很新奇,“没想到你的眼光这么尖,这东西也能被你翻出来?”
“什么?”我扭过头看她,以为她再说那首诗,于是我问她,“你也读过这首诗?”
“什么诗?”米江迷惑不解地眨了下眼。
我愣愣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杂志,正了正心神,“这不是你放在这里吗?你自己放的东西不知道啊?”
我说着,拿着杂志往后翻,又忍不住回头翻了翻看那首诗的作者是谁,想着等会百度一下。
“哦,那巧了,这东西还真不是我放的。”
米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
我头也没抬,顺嘴回道,“这是你的车,不是你的东西是谁的啊!”
“那可巧了,还真不是我的!”
米江好像执着于这东西是谁的跟我犟起来,我本来不太在意这东西是谁的,她这样一说倒是让我好奇起来。
能坐米江车子的,除了朋友那不就是家人?
“那你倒是说说是谁的?”
与其让我猜,还不如直接让米江自己说。
米江故作神秘地眨了下眼睛,“你猜啊!”
“去你的!”我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谁稀罕猜这玩意儿!”
米江笑笑,收敛了脸色,努努嘴,“你看看,书背面写了啥!”
我翻了又翻,也没有看见,米江白我一眼,伸手过来要帮我。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忽然有警车的声音上来一下子逼停了我们的车。
我和米江吓了好大一跳,惊魂未定。米江还想开口骂娘,结果看见前面闪着红灯的警车立马噤了声。
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还没胆子大到那个程度。
我跟米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我俩都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况且还是在高速公路上。
我用眼神询问米江怎么办,米江摇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她把车子靠应急车道停,摇下车窗。
有一名穿警服的年轻小伙子过来跟米江说话,“不好意思,我们在执行公务。你们要稍等一会才能过去。”
小伙子见了米江,笑得腼腆又不好意思。大约看见车子里坐着俩女的,长得都很俊俏,不知道是脸皮真的薄,还是忒不好意思,小伙子一张脸臊得通红。
米江笑眯眯地,一贯用她不着调的语气和煦地询问,“那大概要多久呀?”
那小警察被米江呢呢喃喃的语气弄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我拉了拉米江的衣袖,“米江!”
米江这人就是,心情好了,老喜欢作弄别人。好歹人家也是警察,我让她收敛点。
小警察挠挠头,“过不了多久啦。”
米江笑笑地看他,好像有意似的,“那过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啊?”
我真是无语了,这妮子都不关心正经事。我拽了拽米江,她撇开我的手。有意要跟人家攀谈,那小警察怪不好意思的。
“小李,怎么回事?谈这么久?”
一个肃冷的声音忽的窜进来,只见从小李身后走近来一个人。
“刘队!”
小李正了正脸色,跟刘队问好。他让开的一瞬间,我和米江都跟那男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脸色肃冷肃冷的,高眉深目,大约经常在外面执行公务肤色有点深又不苟言笑。
后来我还跟米江调侃说,这人长得像行走的包青天,一脸刚正不阿,就差眉心贴个月牙了。
刘队的目光并没有正面落在我和米江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身上,他只是淡淡地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跟我们说,“过五分钟,你们就可以走了。”
米江被搓磨得一下没了刚才逗弄小警察的心思,只是冷淡地“哦”了声,见着刘队转身就走了,她叫唤到,“诶,那谁,我停这不扣分吧?”
刘队在前面摇了摇手回答了米江的问题。
米江一开口,我就忍不住笑了。这妮子还真可爱!
米江回头见我趴在那儿笑,奇怪道,“你笑什么?我问得很奇怪吗?”
我摆摆手,“不奇怪不奇怪!我觉得的吧,你这直不楞登的还真得找个刚正不阿的!”
“为啥啊?”
“你瞅——”我把自己两只手的食指挨在一块儿,“这是什么?”
“什么?”米江不明所以。
我给了她一个栗子,“钢铁直啊,这都看不出啦!”
米江皱了皱鼻子,嫌弃讲,“景懿,你的笑点真奇怪!”
我挑了下眉,不说话。
米江拿出手机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的回头来,吓我一大跳。
“景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钢铁直啊!”
“不对,上一句!”
“我说——”诶,不对。我后之后觉过来,看见米江脸上不怀好意地笑,我才明白这妮子挖坑给我跳!
我朝她做了个鬼脸,“我不说,你想怎么样?”
“好啊,景懿。你竟然敢叫我跟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凑一对,还什么钢铁直!”
米江二话不说就要上来揪我的耳朵。
我不服气地躲闪开,嘴里还念念叨叨,“什么呀?你自己不都默认了!哈哈哈,你还嫌我笑点奇怪呢!”
我俩笑闹到一团,衣衫不整的。
“扣扣——”
车窗忽然被敲了一下,我俩停住了打打闹闹。条件反射地一起看向窗外,又是那个刘队。
不同的是,那双眼终于正眼落下来了,不过是对着米江,不是我。
“怎么了?”
大约是我刚才说的话影响了米江,米江没有给刘队好脸色。冷冰冰地冲着人家讲话。
那人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倒是没什么异色,依旧公事公办,“你们可以走了。”
好像狱卒释放囚犯一样,我们俩听在耳朵里都不是滋味,但又不好去反驳。
米江淡漠地“哦”了声,打算摇上车窗。
那人忽然又来敲了下车窗。
“干什么?”米江口气有点冲,几乎是毫不客气了,就差翻个白眼上天。
刘队没说话,目光停留在米江的胸口上,他指了指米江。
我顺着目光去看,米江的黑色衬衣在我们玩闹的时候敞开了。
这妮子一向不喜欢正经穿衣服,衬衫衣襟从来都是要解开三颗扣子的。平时三颗扣子刚好到米江胸口上方,锁骨下方,若隐若现露出一点肌肤显得性感又不露骨。
刚才跟我打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又开了两颗扣子,倒是没有露很多。只是米江的豹纹款式文胸露了大半。
这特么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米江老喜欢穿二分之一的杯的文|胸。那大片白|腻|腻的肌肤就露在眼皮子底下,就差露红|晕了。
我一下尴了个尬,一把翻过米江的衬衣领口捂住米江的胸口,讪讪地对着刘队笑了笑。
米江皱紧眉,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皮笑肉不笑地狠狠剜了刘队一眼,语气凉飕飕,“谢谢你啊!”
那刘队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我和米江,嘴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谢!”
我差点就想脱鞋抽他丫的,这货看了又看,一副道貌岸然!
米江摇上车窗,整理好衣服,还低低地啐道,“老色胚!”
我心里暗暗想,不敢再提之前说的撮合他俩的话了。
我们收拾好,米江把车开上路,我透过自己这边的车窗看见外面的情况。
原来我们刚才看见拦路的警车不过是冰山一角,四五辆警车把一辆卡宴围在中间,卡宴驾驶位车门是开的,驾驶室已经没有人了。
我本来对这事儿没有什么想法,大约也就是执行公务吧。
眼尾余光忽然就瞥见那辆刻着公安的公务车,我吓了一跳。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那辆车的车窗摇下来,我在香烟迷离里瞧见了他的脸。
迷离的烟雾里,我觑见他的脸,他仿佛若有所觉般抬起手抽了一口,向外缓缓吐出烟圈。微眯着双眸透过重重迷雾看过来。
我倏忽一偏头,身怕他看见自己,走出了好远。
我才想起来我压根没有开车窗,这车窗贴了防窥膜,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那么,我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