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奕君然踩着秋日的阳光，穿过国庆节街头水流一样的人群回到家。
“你把秦阿姨送到宾馆啦？”何茹槿问。
“送到了！”
“那你有没有问她明天什么时候送她去机场？”
“问了，她说她自己打车去！”
“好吧，等晚上我去宾馆再问问她！我先回去了！晚上你要回来吃饭吗？”奕哲鸣吃完饭就回去了，何茹槿一直在等他，问清楚了，她自己也就准备回新校区了。
“你跟我爸吃吧，我跟朋友去吃。你要是问好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他对正在穿鞋子的何茹槿说。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算了，街上到处都是车，我还是坐地铁方便！你要出去吃饭就别开车了！”何茹槿叮嘱。
“知道了！”
等何茹槿前脚刚走，他就从鞋柜的抽屉里找出江家的大门钥匙，三年了，没有人动过，它还在原位。
开了江家的门，他走进去，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地上堆积三年的灰尘，他踩在上面，一步一个脚印去开了各处的窗户，好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房间的地上，到处都留着秦语弦昨天带中介来看房子留下的痕迹。所有的家具家电都被蒙上了遮灰尘的布，稍微一动，就有细小的尘埃扬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可以看见它们在房间里飞舞。
这是他熟悉的环境，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客厅一角，一盆绿植因为没有人照顾早就干成了枯木，这些都不是他要关心的。他走进江汀若的房间，轻轻拉开书桌上的布，桌面上，东西还是按照她们主人顺手的位置摆放着，就好像她们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拿起来再用一样，床尾的矮柜上，是江汀若喜欢的各种小摆设，矮柜正上方，是一面照片墙，展示着江汀若各个时期的照片，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们两个人从小到大的合照，有好些是奕君然都没有的绝版照片。
奕君然先拉开矮柜的抽屉，里面是江汀若收集的耳环，项链，手链之类的饰品，其余还有袜子呀这些生活用品，并没有秦语弦说的蓝色笔记本。
他又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好几个笔记本，中间的确有一个很厚的天蓝色本子。
他把笔记本拿出来，翻开本子，想确认这个是不是秦语弦口中的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的扉页，江汀若清秀的笔迹写着“依然君心开杜若”，正是他要找的那个本子。于是他关上书桌的抽屉，照原样把桌上遮上布。
他把江汀若床上遮灰的布往上折了一点，在那里开辟出一个角落坐上去，认认真真翻开笔记本，一页一页，仿佛一点点揭开了江汀若心中尘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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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高中开学的第一天，终于可以上高中了，这下，我又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和他在同一个校园里了。别人觉得我厉害，说我可以跳级考上高中，可是他们不知道，只有上了高中，才能感受到他在我的身边，我可不想等到明年他上高三忙得昏天黑地的不理我，然后再去上大学又两年不见，这一下，我缩短了时间，我希望从今天开始认真学习，等我上大学的时候，和他去同一个城市，然后再次缩短我和他因为上大学可能分开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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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高三了，果然每天都是昏天黑地的，现在，我只有在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能在食堂看见他，就连我想和他说话，他也只顾着吃他盘子里的饭，好像吃慢了，我会和他抢一样。
今天晚上，我在学校外面等了他很久，就想和他一起回家，我躲在大树下，本来想吓他的，可是我看见有一个长头发的女生给了他一个好像是信一样的东西。那一定是情书吧？真佩服这个女孩子的勇气！我也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可是他真绝情啊！一转头就把一个女孩子的真心扔进了垃圾桶。
算了，我还是不要告诉他，万一我的真心也被他弃如蔽履，那我怎么办？还要继续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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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大学走了，我和他这一年都见不到了。接下来，我将过着像狗一样的高三生活。他呢？繁华的大都市，笙歌燕舞的上海，美好的大学生活，他会交女朋友吗？他长得那么好看，一定还是有许多人喜欢他吧？他还会像对高中那个长发女孩子一样，看也不看别人一眼吗？我心里好乱，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能阻止他喜欢别人，可是我又害怕他喜欢别人，我一定是精分吧？
江汀若，你醒醒吧！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想，只需要像条狗一样的顺利过完高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万一他也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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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想回忆高三的生活了，从今天起，我可以解脱了，我要好好的睡三天，管它什么高考，管它什么分数。可是万一考得不好，我不能跟你在一个城市怎么办？天呀，我有些凌乱了，等明天答案出来，我还是先估估分吧，睡觉的事情等估完了分再说。
这一年，听如槿阿姨说，你没交女朋友，真的吗？你不是骗如槿阿姨的吧？难道说你在等我？哈哈，江汀若，你要点脸吧，别在那里想入非非了！
奕君然，等着我，我一定会缩短我们之间关于大学的距离，在这之前，不要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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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可以和你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了，今天，你送我到学校的时候，你不知道有好多女生羡慕我。后来，有几个漂亮的女生向我打听你，我骗她们说你有女朋友了。看到她们失落的离开，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点小小的卑鄙。可是如果我不骗她们，她们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是给还是不给呢？
不过我今天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有了一张你的丑照，要是你下次欺负我，我就把你这张照片贴在你们学校的公告栏里，让那些喜欢你的女生看看你也有这么丑的时候，你说那个时候，你在她们心中的滤镜会不会稀碎呢？妈呀，感觉我自己好腹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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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的心情和天气一样阴沉。我本来应该高兴的，因为我总算交了论文。可是，莳梦的电话却把我的心一下扯碎了。我看了你们学校贴吧的表白帖，同为女生，有勇气把自己的喜欢不遮不掩，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勇气告诉你，有些话只适合藏在心里，至少我们之间是如此。
你喜欢这个女孩，会答应她的告白吗？莳梦说贴吧上的帖子只是预热，女孩子后天要向你正式告白。可是为什么是后天？我的生日就注定要这么悲催地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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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定是我有生以来最悲催又最难忘的生日。你知道吗？当我藏在被窝里写这篇日记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痛。我又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子把自己的真心捧在你的面前，我躲在人群后面，听着大家叫着让你答应她，看着那个女孩被焰火照得特别光彩的脸，你站在她的对面，却不知道我在你背后看着这一切的心情是怎样的酸楚。你牵了她的手，我消散在人群当中。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和你之间的距离不是我想缩短就能缩短那么简单的了。
奕君然，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把我对你所有的喜欢深藏在心里，我总幻想着有一天你能感受到我的真心。但是从这一刻开始，我连把喜欢你这件事藏在心里的资格都没有了，你有了女朋友，我再喜欢你，又能怎样呢？
我决定回去了，我来上海上大学本来就是为了离你近一点，现在看来，这不是你需要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个世界谁离开谁又不能生活呢？
也许你只是我21年生活当中的一个惊喜，但是今天开始，我想自己给自己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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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奕君然，有些话终是说不出口啊！如果不是川流的人群，你会听到我的话吗？你会给我答案吗？我鼓足了这21年最大的勇气，只为告诉你我喜欢你，可是你却没有听到，但是你听到又能怎样呢？结果会变吗？不会的，我知道。
我真傻，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你都有了女朋友，又怎么会需要我？
我和你之间，注定了有些话说不出口，我们维持了20多年的平衡也许会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倾斜，我不想因为这些话让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变得尴尬，所以你没有听到也好，至少下次，你不会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再见，奕君然，我喜欢了你这么久，但是我知道，从我决定离开上海的时候，从你牵那个女孩手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终究是回不去了，那就让我一个人难过就行了。下一次见面，我希望我已经能放下你了，尽管我知道这有多艰难，但我会尽力的！
加油，江汀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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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又回来了，我觉得不可思议，他说要回来工作，他是疯了吗？放着上海那么好的工作不要，为什么？
他说他没有女朋友，上次的事情是我误会了？可是他又说，要是有女朋友第一个告诉我？为什么？第一口狗粮喂给我，是觉得我只配吃狗粮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激动，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不会是我，我还是很高兴，是因为他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吗？
月色撩人，和他走在校园里，突然心里生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感觉，我觉得我是疯了，怎么生出这些不和时宜的想法。醒醒吧，江汀若，他喜欢的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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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爱原来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昨天还在海誓山盟，今天就阴阳两隔。看着昕阳那么难过，我却无能无力。人真是太渺小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束手无策。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我愿意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给昕阳，让她在那场梦里面可以久一点，让她可以永远和她爱的人享受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可是时间能停留吗？它不能，我是不是也不应该为你停留？
我害怕有一天你也会突然离我而去，我害怕我们有一天也会阴阳两隔，我害怕我会失去你。可是我的爱太卑微了，你根本感受不到。
奕君然，我还是很喜欢你啊！虽然心里已经告诉自己一万遍，我和你之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啊！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们也是这样的局面，我想在它发生之前告诉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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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20多年的秘密都藏在了这个小瓶子里。许愿瓶？真是天真啊！这么大的人了，还信这种无稽之谈！如果愿望真的能成真，那我在心里许过的一千个一万个愿望早就实现了。但是作为一个人，愿望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如果有一天我的愿望实现了，我一定会和他一起回来取回我的这个愿望，如果不能实现，就让我的这个秘密永远藏在这里，也许过个几百年，有一个和我很有缘的人发现了我的许愿瓶，他打开的时候，他一定会吃惊，原来几百年前有一个叫江汀若的傻姑娘喜欢过一个叫奕君然的人。那时候的我在哪里，岁月轮回，说不定找到这个许愿瓶的人就是后不知多少世的我自己。
后世的我看着前世的我许下的这个不能实现的愿望，不知道心里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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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陪我看泡桐花。谢谢你送的裙子，我很喜欢，第一次有男生送我裙子，虽然我知道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只是为了不让我那么难堪，但是我还是想说谢谢你。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会变的。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会不会变。但是我知道，至少在这一刻，我没有变，我还是爱着你的那个我。
你好像说了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的话，我没有听清，也不敢肯定。如果你说了，只是单纯想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吧？你肯定不会是对我说的，也肯定不会是夏目漱石的意思。
和你并肩坐在江边看花的感觉很好，江流宛转，月影随波，我亦愿君心解我心，可是，这是奢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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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是我好像想错了啊！
我只是想庆祝你拿到记者证，可是你给我看你和别人的罗曼史。我知道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怨你，可是我就是很难过！
我该怎么面对你，上一次在上海我误会了，这一次呢？还是误会吗？如果这样的动作都是误会的话，我是真的无话可说了。我说什么？我站在什么立场？这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有什么理由生气？
只是今后该怎么面对你？我好乱，我只想逃离这样的生活。明天我想回美国去看爸爸妈妈，我想让自己想清楚，到底以后该怎么办？彻底和你剥离还是继续恬不知耻赖在你身边？
我想我还没有到恬不知耻的地步，所以再回来，我将抛弃20多年前的自己，我不要只围绕在你身边，活成我自己都厌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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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千山万水，只为了与你相遇。我曾经把我对你的爱藏在心里，以为永远不会得到你的回应。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你在我的耳边告诉我“我爱你”的时候，我的心有多欢愉吗？
今夜，江风拂面，明月高悬，我贪恋你对我的每一寸温柔，贪恋你唇上的温度，贪恋你怀抱的温暖。奕君然，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如果是梦境的话，我愿意永远停留在这样美好的梦里。
你是真的爱我吗？明天醒来，这一切还会如今夜这般美好吗？我好像还是不敢相信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
……
下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里，奕君然一字一句读着江汀若的日记，日记本有多厚，她的日记就写了多厚，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是她对他的独白。他仿佛看到她把自己的一颗心一点点剖开在他的眼前，心上每一处血管都是那么清晰，他没有想到，为了爱他，她会过得如此痛苦和卑微，他的每一个微笑，都被她当作希望，他的每一次举步不前，又给了她更大的失望。他握着日记本，心如刀割，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确定自己的心意而让她等了这么多年。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情的人，可是这一次，他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生生不息。
在江汀若诉说自己把秘密藏在许愿瓶的那篇日记里，为了害怕自己会忘记地方，她很细心的拍了一张照片贴在日记本上，奕君然平复心情以后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个地方就是他们过年的时候去的那个古桥，他回忆起江汀若那天在桥上的古怪举动，才明白原来她竟是在往桥洞里藏自己的心愿。
“傻姑娘啊！不是你曾经爱过一个叫奕君然的人，而是那个叫奕君然的人也爱过你啊！”奕君然泪眼婆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