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赎身
等杨秋回来，考教了他的学业，很不错，看样子他很是用心。
余乐又去见了章鸣，给他留下一本书，是余乐这几天抽空抄写的数学书，内容涉及前世小学一到四年级的内容。
不过余乐将一些没必要的内容都给减去了，比如看钟表啊，算盘啊之类的，再减去几何部分的内容。
还是有一大本，够他看一段时间的了。
然后才回家，此时天已经黑了，不过并不影响余乐，佛光一出，周围几米就照亮了。
再说了，骑着马的呢，马记得路。
……
‘轰隆隆’
半夜，惊雷响起，大雨倾盆。
第二天，大雨没有停，一直下。
没事干的余乐只能帮墨门众人一起研究打铁，不过如今研究已经进入了余乐知识盲区了，并帮不上忙。
第三天，雨没有停，余乐心中泛起了不好的预感。
第四天，雨还在下，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气氛变得压抑。
第五天，天是漏了么，余乐披上蓑衣去村子里转了一圈，隐约听到了哭声。
第六天，还没有晴，余乐已经没有勇气出门。
上午，苏茂顶着暴雨来了张家村找余乐，两人谈了许久。
听苏茂说，关东道雨下了七天，汾河改道，洪水淹没了数百里。
而太康县也是水灾，田里的禾苗，地势低一点的都淹了两三天了，看样子是活不了了。
随后，苏茂又匆匆离开，走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失望。
苏茂走后，余乐再也坐不住，心中犹如火烧一般的烦闷。
翻出笔墨，奋笔疾书，写下了大篇的洪水灾后防治，生产恢复的方案。
大水之后必有大疫，若没有好的防治，必是尸骨遍地。
下午，刚吃过午饭，公主殿下风风火火的骑马赶来。
余乐不问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只是摇摇头，将上午写好的数页纸张递给她。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人力有穷尽。”余乐声音有些沙哑。
公主殿下接过后只是看了几眼，便塞入怀中，匆匆打马疾驰而去。
纵是有着这一份方案，恐怕也是要死一大票人啊。
远处的事，还能眼不见心不烦，麻痹自己。
可周围的事，又怎么能装作看不见。
这一带，先是旱灾，稻田地势高一些的救不及，已经重新播了一轮种。
这一次，地势高的没事，地势低一点的，水排不走，已经两三天了，据余乐所知，水稻两三天就被就全被淹死了。
重要的是，如今季节已过，就是重新播种，今年又能收成多少。
这一天，连墨门众人的打铁声都小了。
第七天，大雨已经下了六天了。
余乐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下午，余乐突然听到两个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一个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随后停在了余乐的院外。
‘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余乐披上蓑衣打开院门，是现在在学堂教书的老先生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余乐记得他，是隔壁李家庄的，他爷爷好像还是李家庄的村长。
之前余乐教过的孩子中就有他，他还有个姐姐一起念书，是学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应该是十三岁了。
因为身体瘦弱多病，不能下地干活，家里让她陪弟弟到学堂念书，照顾弟弟。
“柳先生，有什么事吗？”余乐问道。
不等柳先生回答，小男孩猛地跪倒在地，抱着余乐的腿，哇的大哭起来，叫道：
“余先生，求求你，去救救我姐姐，他们要把我姐姐卖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余乐连忙拉起小男孩，焦急的问道。
小男孩一边哭，一边说。
不多时，余乐就明白了事情。
李家村的稻田，基本都没在河边，在一个山洼里，上次旱灾，就没有救下来。
之后又新播下稻谷，这一次，那个封闭的山洼一下雨被淹了，稻苗又没了。
大家家里能当种子的稻谷已经没有了，前日就四处借，不过周围十里八村哪里还有种子。
上次旱灾，全都借给受灾的村民了，这一次大家都没的种了，都在心急呢。
昨天李家庄的村民凑钱进了一趟城，黑心的粮商坐地起价，粮食价格翻倍，能做种的稻谷，更是翻了近十倍。
哪里买得起。
回来后，这对姐弟的父亲便决定将大女儿卖了，凑钱买种。
小男孩眼看着姐姐被父亲背走，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余乐，不过不知道余乐住哪，先去找了柳先生。
“哎！这世道太难了。”柳先生叹息。
压抑了几天的余乐心中燃起一团火，有怒、有悲，交织在一起，直冲头顶。
“知道他们要把你姐姐卖去哪里么？”余乐问道。
“兰桂坊，我听爹爹说了，要把姐姐卖去兰桂坊。”小男孩哭道。
兰桂坊，还好。
“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余乐声音嘶哑，转身默默而去。
不过余乐并没有失去理智，先去库房拿了一块灵矿，才去马厩牵出马，朝长安城疾驰而去。
近几天来余乐身上是半个铜板都没，之前弄的钱都购买了生活物资。
这人早上就进城，现在肯定已经卖出去了，只能希望能再把人给赎回来，只能拿块灵矿去了。
一路上，余乐也没有碰到李家庄的人，想必还在城里。
进了城，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大雨之下，大家都极少出门活动。
余乐直奔集市，去了东市又去西市，各家粮行都紧闭大门，都没有找到人。
这样也不是办法，余乐只得牵着马往威猛帮而去。
“十八弟，你怎么来了。”杨宗仁从脚步声中知道是余乐来了，打着油纸伞出来迎接。
“大哥，你在，太好了。”余乐沙哑的说道。
“十八弟，你这是怎么了？”杨宗仁一听余乐声音，皱眉问道。
余乐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问道：“我没事，大哥知道去兰桂坊卖人的一般都在哪吗？”
“嗯，知道，他们一边都在另一边的那个分坊收人，十八弟，你问这个做什么？”杨宗仁点头。
“带我去，我们路上慢慢说。”
“好。”
余乐把马牵去马厩里，杨宗仁回房去披蓑衣，回来时，后面跟了四人，是郝大宝去、林志、十哥和十四哥。
“这雨下得真是晦气，其他兄弟都没来，就我们几个在，我们陪你走一趟。”郝大宝说道。
杨宗仁虽不知道余乐有什么事，但看余乐神色并不好，所以进去的时候叫上了四人，四人一听，连忙披上蓑衣，跟了出来。
余乐心里有些感动，几人结拜只是随性，要说感情，哪来什么感情，才认识几天。
而几人不问事情是什么，就直接出来了。
“走吧，边走边说。”杨宗仁说道，带头往外走。
其他人连忙跟上。
路上余乐把事给大家说了一遍，几人都沉默下来，心里并不好受。
生在这样一个时代，早就听闻了很多为了生活，卖儿卖女的故事，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又是另一回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去把人赎回来。”余乐叹道，压抑的声音显得沙哑。
“没事，我们一起去。”郝大宝拍拍余乐的肩膀，宽慰道。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谈话的欲望，沉闷的走过了半个外城。
…
“到了，就是那。”带路的杨宗仁指着一个院子说道。
院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兰桂坊’，院门没关，几人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块很大的空地，前方搭着一个戏台，没人表演，也自然没有观看的客人。
转过戏台，是一排房子。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一间房子里，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坐在门口，看见了余乐几人，开口问道。
听到少女的声音，房间里又涌出几个少女，探头看着余乐几人。
“小妹妹，你好，我的学生早上被卖来了兰桂坊，我是来赎她的，要找谁。”余乐走过去，问道。
少女有些害怕的指着左边的房子怯声说道：“你们去那边找崔坊主，他住那边。”
少女指着房间，房门也是开着的，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探出头来，看到几人，皱眉说道：“几位客人，里边请。”
余乐几人连忙走了过去，把蓑衣挂在走廊上的墙边，进了屋。
屋里除了刚刚的男人还有两个少女，一个十四五岁，做丫鬟打扮。
另一个，大约十八九岁，哪怕是现在的余乐心情低落，看到了，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好一个美人。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如玉无暇。
“崔坊主，你好，我的学生早上被她家里人卖到你们这，我来赎她。”余乐沙哑的说道。
“嗯，赎身书拿来我看看。”崔坊主点头道。
“赎身书，没有。”余乐皱眉，转头看了一下杨宗仁几人，还要赎身书么？
杨宗仁几人也同时皱眉，从未听过还要什么赎身书的。
“这位小友，你开什么玩笑，没有赎身书，你来赎什么人？”崔坊主脸色阴沉下来。
“我们怎么从未听过赎人还要赎身书的，钱又不会少你。”脾气火爆的林志怒道。
“几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兰桂坊，是本着帮助吃不上饭的女孩子收人的。我们收人之时，会给孩子的家人写一份赎身书的，若是孩子家人危急过了，能凑到钱，便可以凭着这张赎身书，来兰桂坊原价赎人，只需要多支付一点这个孩子在兰桂坊的食宿费就行。”旁边十七八岁的美艳少女插嘴解释道。
兰桂坊确实有这个规矩，不过能到卖女儿这个地步的人，哪里还有可能赎得起人，这么多年也就那么两三例。
所以外人很少知道这个规矩。
“她早上才被卖到兰桂坊，你们的卖身契肯定有写多少钱，我照给就行了。”余乐皱眉说道。
“这位公子，不是我不答应，是兰桂坊的规矩就是如此，那个女孩既然是你的学生，那你可以去找她家人拿赎身书，再来赎人。”崔坊主无奈的说道。
“你们这什么破规矩？我又不是不给你们钱。”余乐沉声说道，感觉怒火升腾了起来，本来这几天就是一直压抑着自己。
“我看你们是成心来闹事的吧，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人。”崔坊主冷声说道。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怎么就不是好人了。”杨宗仁怒道。
郝大宝几人也上前一步，怒视着崔坊主。
见状，那个丫鬟吓得小脸都白了。
美艳少女连忙起身，一手拉住崔坊主，劝道：
“几位公子消消气，这赎身书啊，第一是凭证，第二也是防备心思不良之徒，加害那些孩子，曾经就出过这样的事，不得不防。”
“我们怎会加害她，我真的是她的先生，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把她叫出来，一问就知道了。”余乐耐着性子说道。
“她叫什么名字？”美艳少女问道。
“李云絮。”
听到这个名字，崔坊主瞬间眉头紧皱，手一探，从身后桌边取出一柄大刀，一脸防备盯着余乐几人。
美艳少女也是后退几步，一脸防备。
余乐见状，邹眉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呛’崔坊主大刀出鞘，冷笑一声道：“哼，就知道你们来者不善。”
杨宗仁几人见状，上前两步，以余乐并肩站立，防备的盯着崔坊主。
余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也有些冷了，沉声说道：
“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是来赎人的，只要把李云絮叫出来就能证明我的话。”
崔坊主冷声说道：“好啊，没有赎身书，那就得按我们这里普通赎人的规矩，准备好十倍的赎身钱，然后再看她肯不肯跟你走。”
“多少钱？”余乐沉声问道。
“李云絮的卖身钱是五十两，你拿出五百两，我就去叫她出来。”崔坊主冷声说道。
“这是一块万应铜，二两多，价值一千多两银子。”说着余乐从怀中摸出带来的万应铜，朝崔坊主丢了过去。
‘啪’，崔坊主没有接，刀面一转，把万应铜拍飞回来，冷笑道：
“呵呵，你当我三岁小儿么，拿块破铜忽悠我，早就看你们不是好人，一个个满身刺青。”
“你……”余乐大怒，不过还是还是克制了下来，双手张开，拉住了同样愤怒的杨宗仁四人。
因为余乐突然发现，好像有误会。
杨宗仁几人，前段时间听了余乐的话，很快付诸行动，在身上刺满了刺青。
平时有衣服遮掩还看不出来，可今天下雨，虽然披了蓑衣，可难免有几处地方被淋湿，身上的刺青隔着湿衣服，若隐若现。
这个时代，身上刺青的，一般不是罪犯就是邪教。
“我们走，等我们去换钱再来。”余乐小心的捡起地上的万应铜，沉声说道。
杨宗仁几人虽然怒气冲天，但还是听余乐的话，几人缓缓后退。
“站住，想走，待我拿下你们送官，查一查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崔坊主暴喝道，说着持刀手一摆，作势进攻。
以此同时，门外，一男一女两个二十余岁的年青人持刀堵住了去路。
“等等，崔坊主，这其中有误会，只要让李云絮出来就能证明。”余乐沉声说道。
“想见云絮，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着崔坊主持刀猛扑上来。
杨宗仁和郝大宝也几乎同时扑出，迎上了崔坊主，而老十和老十八转身扑向门口的两人。
多日的压抑，今天过来又诸多不顺，心中的郁气、怒气瞬间引爆，淹没了余乐的理智。
“今日就拆了你们这兰桂坊，我就不信见不到李云絮。”
余乐双眼通红，怒吼一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