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煮酒
邀月阁
苏静安正坐在贵妃榻上,专心致志地看书玉给她染蔻丹。葛微打了个千,轻声道:“小主,听闻陛下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
探听晋雍泽在前朝的事其实是大忌,但是各宫妃嫔总是有各自的手段打探一二,不然如何知晓晋雍泽心情如何,由此掌握得宠的先机?
晋雍泽今日发火,苏静安都不用继续听,便知是因为北燕国公主和亲的事情,果然,葛微接着道:“听闻是平国公并左右丞相,都反对北燕国前来和亲。”
“平国公?”苏静安微微直了下身子,皇后已经三月没露面了,且中宫无所出,在这种情况下,晋雍泽还想着娶属国公主,这样一来,不只是平国公,怕是好多朝臣都觉得中宫会易主。
也难为平国公对皇后的一片爱护之心。
平心而论,苏静安还是更喜欢皇后掌管宫务,皇后虽软弱,对她却没什么敌意。更何况她如今势单力薄,除了季煜成的隐形助力,在明面上,她没有势力。
如此倒是个拉拢平国公府的好机会。
苏静安思量了一会儿,心下有了主意。
“书玉,去将年关时做的梅花酒寻出来。”
书玉放下凤仙花汁,疑惑道:“寻那个做什么?”
苏静安神秘一笑:“去拜会一位性情中人。”
碧霄宫
冷修容正在前院舞剑。
她是怀化大将军之女,自小长在边关,边关民风淳朴,冷修容性子又野,从小就是当做男儿教养的,舞枪弄棒自是不在话下。后来近她及笄,才被她娘亲逼着养出了些女孩儿模样。
如今她在宫里,舞枪弄棒自然是不可能了,只能舞舞剑一解愁绪。
随着冷修容挽了个剑花稳稳落地,侍女君乐叫了一声好,上前递了手帕,禀告道:“邀月阁苏才人来了。”
冷修容长眉一蹙:“她来做什么?何时来的,如何不打断我。”
君乐回道:“来了一刻钟了,奴婢说您在舞剑,她说不必打扰您,她在偏殿等着。”
“嗯。”冷修容将手帕往君乐手中一塞,快步走到房中梳洗了一番,出来见苏静安仍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半分不见急躁,观感倒是好了许多。
“苏才人寻本宫何事?”冷修容不太擅长宫中迂回的说话方式,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静安一笑,冷修容平时都不怎么开口,如今一开口,倒让她有些惊讶于冷修容的直爽:“妾身在邀月阁待着实在是无聊,遂带了两瓶酒来,想与娘娘共饮几杯。”
听到带了酒来,冷修容眼神一亮,忙吩咐道:“来人,拿杯子来!”急得君乐在她身后直扯她袖子,低声埋怨道:“娘娘!”
冷修容低头一笑:“好君乐,我已经多久没吃酒了,你就宽恕我这一回。”
“可是这是别人带来的酒!”君乐小声道:“若是她心怀不轨”
苏静安看主仆两人私语窃窃,也知她们心中疑虑,于是开口道:“妾身这梅花酒是年关时采了梅花花蕊酿的,娘娘不放心,可请太医来验证一二。”
递了如此合适的台阶,君乐也不顾冷修容的阻拦,大声回道:“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瞧瞧,请娘娘、苏才人稍等。”
冷修容相信苏静安自然没有傻到实名投毒的份上,所以既然是亲自送来的,必然是无虞的,心中暗恼君乐多事,最终却没说什么。
但她很快调整了心态,吩咐道:“去做几道下酒菜来,今日本宫要一醉方休!”碧霄宫是有小厨房的,做吃食也自由些。
苏静安不禁想着,这两瓶酒倒是送对了,她想着冷氏长在边关,应当是有些英气在身的,那么送酒也算是剑走偏锋,好在冷修容甚是喜欢。
君乐很快来回话了,她有些气鼓鼓的:“娘娘,美酒虽好,切勿贪杯!”
冷修容笑的见牙不见眼,对苏静安也亲近了许多:“随便坐,不必客气。”
苏静安也不矫情,靠着冷修容下首坐了,举杯道:“妾常闻娘娘英姿,如今见了才知娘娘是真的女中豪杰,妾身敬您!”说罢一仰头,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自从来了这宫里,好久没有人陪我喝酒了。”冷修容举杯与苏静安一碰,痛快道。
酒过三巡,两人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可惜要是皇后娘娘管事,这日子过得不知多快活。”冷修容叹了口气,惆怅道。
苏静安正愁如何开口,听到冷修容自己提起来,微微一笑,接话道:“皇后娘娘休养了这样久了,也该让皇后娘娘出来走走。”
冷修容愁眉不展:“是啊,可是淑妃那群人,怎么可能让皇后娘娘轻易出来。”
“这倒是娘娘想差了。”苏静安喝了一口酒,笑道。
“此话怎讲?”冷修容两颊有些红,瞪着眼,露出迷惑的神色。
“皇后娘娘能不能出来,不在淑妃,而在陛下。”苏静安轻轻点着桌面,低声道。
“听闻今日陛下发了极大的火——是为了北燕国公主。”苏静安神色清明:“若是娘娘能联系上平国公府,就请国公切勿松口,妾身有把握,请陛下亲口将皇后娘娘解禁。”
冷修容神色一滞,她虽不拘小节,可又不是蠢,她自然知道这才是苏静安今日来的目的:“若是这样,那平国公府和本宫,都会欠你的人情。”
苏静安盯着冷修容的眼眸,举起酒杯:“妾身一直都懂得分寸,不过是想寻个靠山罢了,这几分人情,和皇后娘娘在宫中的自由与尊严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呢?”
冷修容突然一笑,扬手与苏静安碰了个杯:“本宫就喜欢你这样有野心,说话又直白的人。”
“本宫会将你的意思转告给平国公。”
目的达到,苏静安也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与冷修容闲聊起来。
苏静安走时已是入夜时分。
春风一吹,倒觉得有些微醺。
陶然扶着她,温声道:“小主,注意脚下。”
苏静安感受着风吹起她的发丝,又一缕一缕落下来,忽然开口道:“陶然,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陶然忙道:“小主吩咐就是,奴婢如何当得起‘拜托’二字。”
苏静安凄然一笑:“我曾经有个姐姐——她叫林殊。”
苏静安将她与林殊的过去一点一点说给陶然听。
她原以为过去这么多年,记忆早该模糊了,可今日她才发现,那些过往,早已深入骨髓。
没有林殊,就没有今日的苏静安。
最后,苏静安已是泣不成声。
她实在是压抑得太久了。
“陶然,我想请你,同我一起查清林殊遇害的真相。”
陶然看着面前已是泪人的苏静安,不觉也红了眼眶:“小主,我来的时候,王爷就嘱咐过,要一心一意侍奉您,您的事,就是奴婢的事。”
“多谢你。”
也多谢季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