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箭三雕
转眼便是二月。
自皇后被晋雍泽责令“静思”以后，请安都是到淑妃的华阳宫。
今日请安，周美人又告了假。
妃嫔间的口角甚是无趣，听得苏静安耳朵都起茧了。
于是她也学着冷修容，事不关己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肯说。
沈充媛自从除夕家宴上陷害不成，倒是不再针对苏静安，只拉着金才人闲聊两句。
宁婕妤喝了口茶，忽然开口道：“也不知周妹妹是何病症，一月里总要告两三次假。”
金才人正在与沈充媛说话，闻言心直口快道：“正是呢，听闻周姐姐日日汤药不断，那味道，都快飘到妾的绛云阁了。”
众人听得心里狐疑，周美人从前这般康健的人，如今怎么这般沉珂难愈了，众人不免怀疑，周美人是否是有孕在身，有意闭门不出？
淑妃如今掌管宫务，性子倒是越发收敛了，显出几分亲和来。
她听着众人的谈话，仔细一想，也不难猜到众人的疑虑，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周美人夜间受了凉，正是信期，难免难受些。”
众人闻言暗自松了口气，既然有信期，那便不是有孕了。
晋雍泽登基已是第五个年头，直至如今都膝下无子。
前朝压力极大，仿佛都觉得大宸后继无人了，左右丞相一句“子嗣不丰，国本不固”，简直是把晋雍泽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晋雍泽为此发了好几次火，他如今正值壮年，这番言论，不是质疑他的能力吗？！因此，他也急切需要一个子嗣，来证明自己能“行”。
皇后前岁小产，如今又无恩宠，估计嫡子无望。
在这种情况下，后宫里的女眷都盯紧了肚子，谁生出陛下的长子，晋位荣华自不必说，后半生，也有个指望。
闻说并非怀孕，众人的气氛又松快起来，沈充媛奉承道：“淑妃娘娘体恤，但妾等既然知道了周美人生病，是否也应当探望一番？”
金才人拿手帕掩嘴一笑：“充媛娘娘也说淑妃娘娘体恤，依妾看两位娘娘都是宅心仁厚。”
冷修容不满地“哼”了一声：“那也是皇后娘娘御下有方。”
淑妃变了脸色，却极快地重新换上笑颜：“冷修容说得是。”
上月镇国将军夫人进宫谒见，苦口婆心地劝导了她一番，若想图谋后位，光陛下喜欢不行，还得有口碑，有人心。
如今她苦心孤诣地立了贤德的样子，才稍有成效，怎么会自己打脸。
淑妃笑道：“本宫掌管宫务月余，才发觉往常皇后娘娘是多么不容易。”
她抿了口茶：“思及过去，本宫常常给皇后娘娘添乱，自此倒真心实意地敬重起皇后娘娘了。”
冷修容对淑妃突如其来的服软有些诧异，她看了淑妃一眼，却见后者面露敬重，她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沈充媛及金才人又奉承了一番，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沈充媛看了苏静安一眼，忽然道：“要说探望周妹妹，本宫想着，咱们人多，若是都去，扰了周妹妹修养，反倒不美，倒不如选个妥帖的人儿，代替咱们去看望一番。”
淑妃含笑道：“还是沈妹妹思虑周全，就是这人选？”
温昭仪闻言，温声道：“淑妃娘娘，妾身愿为娘娘分忧，让妾身去吧。”
“妾知昭仪娘娘为淑妃娘娘分忧心切，但依妾身看，苏才人去，才是最合适的。”沈充媛侧头轻点了一下苏静安的方向。
淑妃心中对苏静安也是恨之入骨，微一思量，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
一是嘲讽苏静安曾为周美人婢女，二是不论周美人生了什么病，苏静安去探望，总是能为她添堵的。若苏静安再因此过了病气，也病上一场才好！
于是她以手抚额，笑道：“正是了，倒是本宫想差了。苏妹妹本就与周美人有故，彼此颇为熟悉，也好说些体己话儿。”
苏静安勾唇一笑，这些人倒是生怕周氏病不死！还生出些一箭三雕的主意，可惜她岂能让他们如愿？
苏静安垂首一笑：“淑妃娘娘交待，妾必然尽力完成。”
淑妃对她的识趣甚为满意，亲切道：“辛苦苏才人跑一趟──桑柔，去将本宫库中的红宝石头面取来，赠与苏才人。”
苏静安接了，回宫便让书玉收进库中，书玉叹息道：“小主，这般好的头面，怎么不戴着呢？”
苏静安冷冷盯着书玉，书玉也自知僭越，忙跪着请罪：“请小主恕奴婢失言，奴婢见头面好看，犯了糊涂，却绝无他意。”
苏静安仍不言语，继续将头上的钗环卸下来，才冷声道：“将书琴叫来伺候，你且出去跪上两刻钟。”
书玉懊恼不已，生怕又被书琴抢了先机，暗中思索着如何才能将功补过。
书琴刚侍候着苏静安写了两张字，张禄便来了：“苏才人，今晚陛下到邀月阁来。”
苏静安笑着应了，又从书琴手里接了荷包，亲自送张禄出去。
书琴远远地跟着，倒是极有眼色，苏静安低声问道：“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张禄微摇了下头，轻声道：“王爷近日不在宫中，才人万事当心。”
“哦？”苏静安脱口而出：“王爷去哪儿了？”问罢又觉得多此一举，季煜成去哪里与她有何干系。
张禄倒没觉得奇怪，也不敷衍她：“近日北方闹了雪灾──”说着朝东边一努嘴：“那位又不管事。王爷亲自带着钱粮，赈灾去了。”
“已是二月了，还有雪灾？”苏静安奇道。
张禄叹了口气：“哪里是天灾，纯粹就是人祸。如今北方虽冷，早已过了最寒冷的时节。上月下了雪，当地官员却不开仓赈灾，导致饿死数千人，如今天气回暖，冻雪融化，倒是隐隐有瘟疫之祸。”
瘟疫是极可怖的，前朝曾有一次大瘟疫，温气疫疠，千户灭门。瘟疫过后人口锐减，休养数十年才得以有喘息之机。
苏静安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无焦，思绪却不知游离到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