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天道轮回
夜半深重，乌云暗涌，整个世界压抑无比…
举目望向天边，繁霜心里隐约感到，那将明月遮得严严实实的不单单是云，更像是某种预兆。
也许，身旁这个连走路都需要搀扶的病恹恹的魑域尊主当真没有诓骗自己，自己，离此行目的愈来愈进近了。
“一白…到了…”
耳边忽的传来一声微弱又带着缕缕温柔的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繁霜侧过脸看向没有半点印象的芜愿，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那种感觉很是复杂，许是怜悯堂堂一域之尊的命不久矣，许是怀疑他帮助自己的目的，又或是，被一直注视着芜愿、一直小心搀扶着他的这位少年的眼中，透露出的那种疼惜所触动…
可无论是哪一种，繁霜也只是对着芜愿点了点头，毕竟，繁霜是一个无情神。
放眼望去，此处是一座山，位于金、东两国的交界，峰峦叠嶂中，它显得隐秘至极。
而繁霜却不知，这山中有着的，正是自己前生为寻找芜愿和母亲，所设立的千寻堂。
望向昏暗光线下的山峰，芜愿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生在山上的所有树木，穿梭回过去，直达数年前的千寻堂门前…
那日，自己将长剑抵在了一白的脖颈，即便他已经如同囚犯一般被天兵押解着，即便他满眼的乞求，即便他说：我可以杀了他，却不能不信他
可，自己还是认定他就是那个剜心的恶魔，十恶不赦…
一白…
那时你的难过
令我难过
芜愿沉重的收回望出去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繁霜，一白…那时，你早就知道我就是拿了你护心翎羽的那个人…我的心头血，便可以救你…
可你却没有告诉我半个字…
你为何选择自己独自承受一切？…
你可知，每每想起那日你的脸，你的眼神，我便心如刀绞，心疼不已…
我想，抱紧那时的你…
再也，不松手…
可繁霜此时就在眼前，但芜愿却无法将他紧紧相拥，纵使芜愿一万个舍不得挪开终于看到朝思暮想的一白的眼神，可又太过了解心系天主之命的繁霜。
迟疑了许久，芜愿还是开口说道：
“燎烈…就在山中…”
繁霜没有问自己为何知晓燎烈的藏身之处，也没有说其他的一个字，他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飞身向山上行去。
“尊主？”
芜愿拖着病身子，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才见到繁霜，可繁霜却无言独自离去。秦郁大抵是看到了芜愿眼底泛出的红，关切的询问着。
芜愿苦笑一声，“现在的一白…太像过往的我…”，冷若冰霜。
“尊主…尊上他，只是不记得了…总有一天，他会想起尊主你的…”
“他恨我…又怎么肯记起我…”，芜愿眼望着繁霜行到半山的那袭神衣，嘴里呢喃着：
我宁愿他永远忘记过去，这样，他也不会再次知晓，是我亲手要了他的命…也不会，再恨我…
秦郁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将芜愿搀扶得更牢了些。
忽的！
山中突然传出了什么声响，影影绰绰！
“尊主，这是？…”
秦郁立起耳朵仔细听了一瞬，这才确定那是打斗的声音，但是秦郁想不通山里为何会起了争执，“燎烈，该不会和九天神司大打出手才是…”
即便芜愿孱弱无比、法力虚无，但也听出了声响的来由，不由得眉头紧锁起来，“除非山中不止燎烈”
秦郁这才意识到，“是绝迹！她们还是早了我们一步！”
“一白！”，芜愿仿佛瞬间获得了无穷力量般，踏步就向山中飞去！
“尊主！”
看着一连数月都气若游丝的尊主，此刻因为担忧繁霜竟能飞身而行，秦郁先是一愣，随即也紧忙跟了上去。
芜愿急行，却忽见山中猛的迸出一道白光，仿佛白昼。
而这光，芜愿当然知道它来自于繁霜的兵刃，冰封。
白光一出，混乱的嘈杂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而芜愿也终于在一片混乱中准确的落在了繁霜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安然无恙的他，压在芜愿的石头这才掉落，而他自己也瞬间失去了重量一般，踉跄在了赶来的秦郁的搀扶中。
“你？…”
繁霜或许也因为芜愿的举动而感到意外，的确如此，任谁都会疑惑连路都无法挪动半步的病秧子，又怎么突然能够只身来到了山巅？
见繁霜终于主动的看向自己，芜愿微微强笑，极力稳了稳身子，挑眉道：“一白，我与你并肩作战，可好？”
“不必”，繁霜道出二字便别过了头，不再看芜愿，冷冰冰。
这一瞬间，芜愿觉得似曾相识。
那日，还是九天战神的芜愿，在豫城相遇了一白，一白笑得满脸灿烂，他说：“天武，以后我与你并肩作战可好？”
同样的夜，同样的是芜愿和一白，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完全互换…
苦涩一笑，芜愿这才舍得前后看了看，方才发现此刻的繁霜正横在交战的中间，而刚刚冰封的那道白光，显然是繁霜为阻止双方混战所致。
而这双方，一面是绝迹和她的数千部下，另一面，就是燎烈和他数量少到可怜的几十鬼将。
此时的他们不由自主的从混乱中，分裂开来，各自聚在绝迹和燎烈的周围，皆直直的看向繁霜和芜愿这处。
无数目光中，唯有燎烈眼神特别，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对面，泪光涌动。
对面那个置身数千鬼将之前的女子，是绝迹，又不是绝迹。
亿万青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头白发。以往她眼底的忠诚不再，只有冰冷残酷。昔日脸上的温柔也消失殆尽，唯有杀气腾腾。
她的一切似乎都变了，而唯一没有改变的，只是那双，仅仅因为自己需要一个鬼师，她便亲手剜出、置于恒炽焰中炼烧数年的黄色眼眸…
望着那个曾经以死要挟丘壑放了自己挚爱恴念的那个绝迹，那个曾经不惜耗尽法力、付出生命也要送自己出障的绝迹…
燎烈心绪复杂到难以附加。
燎烈只听闻，那日过后，绝迹已然逝去，却不知她竟还活着。更不知她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她仿佛丧失了所有心智，只一心要来取自己的首级…
但，她又似乎可以这么做…
因为自己的心里，只有恴念，而自己，终是亏欠她的…
所以，再见绝迹，燎烈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呆愣了好一阵子，才声音颤抖道：“你…你…还活着？…我明明…”
绝迹为何死而复活，又为何有这变的翻天覆地，一直四处躲藏的燎烈毫不知情，但芜愿却知晓一切答案，他看了看秦郁，努力让自己能够立站不倒。
秦郁意会了芜愿的意图，微微压低身子点了点头，而后才慢慢松开搀扶着芜愿的手，回身对燎烈解释道：
“瑶光山毒林一事，想必燎王已有所听闻。那日，为避免恶灵破障而出、霍乱五界，为了…”
秦郁停了一瞬，侧目看了看繁霜又看向摇着头的芜愿，硬是将为了繁霜这一缘由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