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弑杀成魔
再醒来。
之前所有的景象都变了。
自己身处一方牢狱中,六面铁笼坚不可破,四道锁链紧锁着腕踝。
环视着这压抑而又空荡的场景,即便痛到迷离,一白也猜到了此为何处:天牢。而此时,自己正被囚禁在牢狱的中心。
战神把一白扔进了天牢,然后消失不见。
“天武!…”
“天武…”
心绞发作,痛不欲生。
祸乱人界,罪孽滔天。
飞鸾玉佩,弃之敝履。
舍命守护,屡遭误解。
时至今日,那纠缠了两生两世的心绞之痛,终于令一白感到了厌倦,甚至,再也无法忍受片刻。
一白试图唤来战神,不为别的,既然必死,只求速死。
但,许是一白的声音太过微弱,所以得不到一点回应。
这九天寂静得要死,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一丝温度。一白只觉浑身冰凉,手指仿佛冻僵了一般,咔咔作响…
唯独,双脚…
低眉看去,自己的脚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白靴,而这白靴显然不是自己的。并且那白靴上的折痕表明还是谁穿过的。
哼笑一声,一白心里道:我一白竟混到这般境遇,居然要旁者施舍给我一双旧鞋…
天牢空荡荡,心血染红了胸前衣衫。
一白不知自己要被关到何时,难道自己就这般在天牢中活生生的痛死?…
“天兵…”
“律令…”
“斥候…”
…
“有没有谁在?…”
双臂被两条锁链拉到平直,头低低的垂落着,一白一次又一次无力的呼唤着。
蓦地,一白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响。
艰难的抬起头,只见,律令身后跟着两个白甲天兵,他走进天牢大喊道:“肃静!此处乃是九天监牢,岂容你大呼小叫!!”
大呼小叫?
一白的声音微弱到怕是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可律令却仍觉得聒噪厌烦,一白冷冷一笑,果然,神,都是一个样子…
立定在囚笼面前,律令如同审视罪犯一般怒视着一白,可不知为何,除了“严惩不贷”,一白似乎在他的眼中还看到了,一丝,疑惑…
他在怀疑什么?…
可转即,律令陡然正了正衣冠,威严昭示道:
“现有苍鸾恶妖!因一己之私,罔顾天条、散播瘟毒、残害百姓、剜取人心,实则罪不可恕,但奈何天主仁慈,又念其医救战神有功,特免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罚你玄冥寒钉、重黎焰钉各八十八道,削你法力,散你灵气,命你以后恪守妖界,切不可再踏入人界半步!!”
呵…
活罪免?
各八十八道?…
大刑过后法力皆无,灵气散尽?
那和死刑有什么分别?…
不过是痛快死还是饱受折磨而死…
“若天主果真仁慈,不如…给个痛快…”,一白费力的挑起眼帘,言语中夹杂着挑衅的意味,他就是要激怒律令,就是要个速战速决。
“大胆!!”,律令当即斥责道:“天主圣谕岂容你挑选!!你可知?!!…罢了,何须同你这般歹毒心肠浪费唇舌!来啊,行刑!!”
大刑将至。
一白的内心却无比平静,望着空荡的天牢,他不曾有任何惧怕,他只是疑惑,“天武,你那么憎恶于我,那行刑之时你都不来观看一番么?…”
话还未落,一白只听得身后即刻响起无数利刃飞射的声音!!
寒冷!!急速!!夺命!!
随即!
道道利刃刺骨而入!!乍进筋骨,嵌在血肉里,从内而外,凉彻肺腑!!
痛,铺天盖地,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
八十八道玄冥寒钉,钉入了背后,可一白却咬紧牙关,未发一声!
但,他真的痛,却又分不清哪里痛,整面背后,寒钉密布,筋骨寸断,血肉成冰…
一白双耳轰鸣,眼前漆黑,痛彻柔肠…
不愧是九天神刑,只这八十八道一至,一白便神志不清,但他却清楚的记得,还有那八十八道重黎需要承受,不过…
一白没有等到它们的到来,便昏死了过去…
……
疼痛,将一白再次唤醒。
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周围寂静无比。
律令,天兵,不见了…
刑罚,结束了?
苍凉一笑…
往昔,自己曾那般想要到九天一看,看一看这天界的风貌,看一看那天兵的威武,看一看,天武战神…
可如今,自己来了,却背负着“罪孽无边”,还遭受着九天重刑…
想来,还真是讽刺得很…
天界风貌没看到,可天牢却是看了个仔细。天兵的威武也领教过了,只是…
“天武…天武你不出来看看我么?…”
你就这般相信我是罪魁祸首,你就这般认为我罪该如此,你就,这般厌恶与我??…
“你可是想见我?”
忽的,笼外突然响起一个低厚的声音。
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中年长者,他身姿魁梧,面容沉着,右眉之上,还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直直的盯着那个长者,心跳莫名变得急促无比,这种感觉,是为何?为何?
“你是?…”
那长者低眉一笑,气势凌人,仿佛在这九天之上他畅行无阻般得意,“我相信,你该是很想见到我,毕竟,你是那么想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母亲的下落?
他是?!!
一个名字蓦地冲进一白脑海,“憧限?!”
那长者听罢含笑点头,轻松踱步道:“不愧是苍鸾族长飞羽之子,算得上聪慧”。
憧限!!
他果真是憧限!
终于见到了毁灭苍鸾一族、追杀母亲的憧限,一白根本不顾得背后的疼痛,也管不得四道锁链,猛的向憧限奔去!
“我母上在何处?!!”,可话还未落,一步也未出,他便被铁链猛的拽回!但这一剧烈挣扎,却惊醒了一白背后的伤口,滴滴红血顺着衣衫坠落在他脚下的白靴旁…
憧限波澜不惊的停了步子,看向一白平静道:“孩子,我劝你担忧一下自己的处境”
“别废话!我在问你,我母上何在?!!”,仇敌就在眼前,一白不由得将四根锁链拽到紧绷,不觉痛汗淋漓。
憧限立起食指轻轻放在嘴前,示意一白小声,而后向牢笼走了两步,低声道:“你母亲,已经…死了”
母亲!…我找了你数年,你竟然…不可能!
“不可能!!她不可能不在了!”连母亲的面还没见过一次,她不能就这么去了,一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死命的晃动着身子,任凭玄铁链条在他的腕踝处割划出道道血痕。
“你既问我,我定会如实相告…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犹如魔咒一般循环充斥着一白的耳膜!
“憧限!!我要杀了你!!”
得知母亲的死讯,此刻的一白,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理智,已然接近疯魔。
看着一白的痛心疾首,憧限又向前迈了一步,方才脸上堆积着的假笑顷刻消散,恶狠道:“你们母子接连坏我好事,今日我便送你同他团聚!”
“律令!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天武!你放开我!”
听着一白的大喊,憧限眉头一锁,低沉重复道:“天武?!你叫的好生亲切~…但,同你们母子有关联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亦必死!”
天武必死?!
杀了我母亲,竟还要对天武下手?!!!
直直的看着憧限,一白只觉急火攻心,力可翻天!!
“啊!”
一声奋力长吼骤然响彻九天!四根铁锁接连炸裂!!
一白陡然挣脱束缚,伸手化出藤鞭,奋力横扫玄铁密栏!牢门瞬间当中折断!
顷刻间破笼而出!一白直奔憧限而去!
可!
憧限却忽的没了踪迹!刹那消失不见!
眨眼间!
憧限又乍现在左方不远处!
“憧限!你还我母亲命来!!”
一白再次聚集全身灵气,挥鞭甩向憧限!
藤鞭刹时缠绕上憧限脖颈,骤然将他提起!一白伸手引来一根牢笼铁筋,径直刺进憧限胸膛!
憧限当场血流如注!
一白眼见自己杀了憧限,这才有了一丝冷静,不由惊诧,自己为何还有法力?憧限,就这么轻易死了??
果真!!
还未等一白收回藤鞭,却见,十余个憧限竟然同时出现在眼前!
“憧限!!”
哪一个是真的憧限?
分不清,那就都去死!!
一白挥起藤鞭再次向他们而去!
无论有多少个憧限,一白都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数十个,百余个,数百个,数千个…
无数个憧限接连出现在一白的周围,他右手执鞭,左手握着一把不知何时捡起的长刀,左右开攻,杀红了眼!浑身血迹,不敢疲倦!
而憧限仿佛杀不尽一般,倒下去一个,便又有无数个出现,一白早已着了魔!
但,那又如何,他杀了自己的母亲!还妄言要天武的命!他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母亲的仇才得报!只有他死了,天武才毫无威胁!
一白双手挥起刀、鞭,一次次的向无数个憧限冲去!
忽地!
一切都静止了!
痛…
奋力厮杀的一白,忽觉一阵锥心刺痛!所有的血气都汇聚上心口!
一股红血冲口而出!
顿时!
所有的憧限都瞬间消失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一白低低的看向自己心口上刺入的一把长剑,这剑,这般眼熟,那握剑的手,无比用力,用力到微微颤抖…
渐渐抬头看去,是…
天武…
嘴里灌满了血,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玄冥寒钉锥心刺骨,但仍旧比不过这一剑带来的铺天盖地冰冷…
一白只觉自己入坠冰窟,血液成冰,他混着坠落的红血颤抖道:“天武…你…”
却见,战神怒视着一白,双眼瞪到泛红,高声道:“死不足惜!!”,说罢,猛然一把抽出长剑!
一道红血如雨洒落,一白的身子摇晃着,怔怔的注视着天武…
死不足惜
天武…
九天罚过了我,但你却仍不肯放过我?…
我拼了命的想救你,可你却一次次的要杀我…
“何以,入君心?…”
一白问了杜凉问过的话,有着同杜凉一般的心痛…
向后坠落间,一白看到了战神周围立站着的药神、律令、斥候,一众天兵,他们皆怒视着自己,仿佛再说自己,罪该万死…
还有,飞身而来的月神,诸神林立,唯有她的眼中,泪光闪动…
还有,天武,那仍旧冰冷无情的眼神…
九天跌落…
直向弱水
下坠中,一白永远的闭上了眼眸。
正如良辰所言,一白死了,死在了战神手中…
而那剑,正中一白因救战神而失去护心翎羽、两世都未曾愈合的伤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