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方木
蔁莪山
繁霜静静的站在山腰房舍外。
此时的他，虽然距离房门仅有一步之遥，却一直未叩响房门，只是垂眉看向地面。
芜愿就陪在身旁，默默无言，但他似乎看得出繁霜的犹豫不决，没有多问一个字。
而繁霜当日之所以非要带上蔁莪山的拜帖，是有原因的，一白的尘世浮现后，繁霜便认出了那天在这里遇到过的那个老者，他叫方木，也是在前世中，曾多次到往三葳山探望父上和自己的方伯。
繁霜知晓，自己和一白之间，分明还有着什么，而那段过往，或许会随着再见方伯、随着这扇门的打开而浮现眼前。
父上何在？母亲又何在？
为何脑海里会莫名出现“天武战神”和“繁霜”这两个名字？
自己与天武战神之间发生过何事？
还有，憧限。
繁霜始终觉得，自己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记忆深刻，他与自己到底有何渊源？
这些也许都会在此处找到答案，但不知为何，繁霜似乎能够感知到即将到来的一切会太过沉重，以至于心里有些踌躇不安，甚至迟迟未能迈出那一步。
“如果真的想知道，那便去做吧…”
身侧的芜愿轻声说道。
自今生相识以来，繁霜想去的地方，无论是死寂弱水还是鬼障阴山，无论是鹿吴毒瘴还是结印万骨窟，芜愿都会与他一同前往，义无反顾。
繁霜想要做的事情，无论是收伏蛊雕还是击退鬼侍，无论是解救燎原还是闯出万魄阵，芜愿都会倾力相助，护他周全…
此时，亦然…
侧目抬眉看向芜愿，繁霜冰冷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温暖，有芜愿，未知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恐惧。
但，芜愿话虽如此，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矛盾，他既想顺着繁霜的心意，陪他去探寻前世之事，又似乎盼着繁霜永不知晓，活在当下就好。
繁霜没有看穿芜愿的纠结，却接收到了来自他的体己，轻轻点头，挑眉看向房门，缓缓提臂叩响了门板…
门“咿呀”打开，老者方木立在门内，死盯着繁霜颤抖道：“是，你？…”
已过千年，方伯的盛年已然不在，见到如今面容有些垂老的方伯，繁霜不由红了眼眶，想起当年，想起父上，繁霜说不出一个字，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直直的看着方伯。
方伯自是识得繁霜，此时的他，既慈祥又忧愁，却也不言语。片刻的宁静后，他转眼扫到繁霜身后的芜愿，未感陌生，如同，见过一般问道：“你们？所为何事？”
听闻方伯发问，繁霜侧身拿过芜愿递过来的拜帖，伸手送到他的面前。
“百年朝圣”，方伯接过拜帖，看着上面邀请毕方一族前往暮朝参加百年盛筵的字迹，方伯竟忽地冷笑一声，“哪还有什么毕方一族，七零八散，死的死，走的走，有什么好庆贺的…”
见方伯如此神态，繁霜和芜愿不由相视一眼，一百年一度的妖界大庆，竟有谁不仅毫无兴趣，还似乎很是抵触，尤其是一见拜帖，方木刚才脸上的慈祥即刻消散，只剩下了，厌恶。
果真，方伯将手中的拜帖揉成一团，随手一扔，又道：“拜帖已收，但老朽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百年朝圣恕我不能前去…”，说罢，抬手伸向房门，俨然一副要逐客的样子。
但方木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关门的手变得缓缓慢慢，犹犹豫豫，磨蹭了许久，最终，还是对繁霜问道：“你，可还有其他事宜？”
前生一见自己便欢喜的方伯，如今不但老了，而且，还要逐赶自己，繁霜难免心内酸楚，双眼泛红道：“方伯…”
一听“方伯”二字，方木忽地一震，直到片刻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让出门框，“进来吧…”
房内。
一片寂静。
许久后，方木才开口道：“你既叫我方伯，想必已经记起了往事，不知，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繁霜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道：“父母双亲…”
方伯望向窗外，似乎在和谁请示着，沉默了许久，叹道：“飞羽不要怪我…他终是该知晓的…”
看向繁霜，方伯目光温柔，“你的母亲，名叫飞羽，她心地纯良，样貌绝色，是世间难得一遇的女子…也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知己…正是因为她，我才结实了你的父上白卿…”，
“飞羽…”
我的母上，叫飞羽…
一白曾经不止一次问过父上，自己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可父上从不肯告诉，只是说：她的名字，是世上最动听的话语…只能属于，他自己…
终于得知了亲生母亲的名字，听及此处，想至此处，繁霜再次红了眼眶…
方伯又道：“这世间，充满了自私、贪婪，无数恶妖肆意猎杀苍鸾，他们放尽苍鸾的血，夺去苍鸾的护心翎羽，他们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不惜终结苍鸾的生命。苍鸾一族一直备受摧残，饱受涂炭。幸好，飞羽天赋异禀，自小就法力卓群，是个练武的奇才。她凭借自己的高深法力，先后解救下数百位苍鸾妖灵，带领着他们驻扎在天、妖两界的交汇处—浮山，以护得他们周全。苍鸾一族终得庇佑，性命无忧…”
浮山…
繁霜看了一眼芜愿，缓缓收回目光，思绪沉浮…
那日，燎烈率无数鬼侍围剿暮朝山，候君台上，芜愿唯恐繁霜再次不顾性命释放炽魂焰，迫不得已一掌将他击晕，而后，将他带到的地方，就是，浮山望阁。
繁霜未料想，那山，竟曾是苍鸾一族的栖息之地…
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日，竟是繁霜离母上最近的一天…
“这般侠义心肠的她，这样春风拂面的飞羽，试问世间哪个男子能不爱慕，谁又能不对她倾心…那时，仰慕她的追求者天南海北，举不胜数…但，法力登峰造极的飞羽，却偏偏爱上了从未习武的白卿…不久后，便同他结为了夫妻，有了身孕…”
言语间方伯的神态由渐渐由明亮变为暗淡，这许多的仰慕追求者中，怕是也有他自己的身影。
繁霜眼眶含泪，“他们，现在何处？…”
方伯缓缓的合上了双眼，已过千余年，但每每想起他们，仍旧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
稍纵后，他睁开眼睛，问向繁霜：“你可知晓暮朝凤执？”
凤执？…
繁霜虽不知自己的双亲和凤执圣长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了点头。
方伯叹道：“老圣长心系苍生，一生英明，唯独，在一件事上犯了大错…”
繁霜和芜愿相视一眼，他们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方伯扼腕道：“他不该收下憧限这个逆徒…妖界皆传凤执圣长在平息恶煞祸乱时不幸离世，但真相却并非如此…当年憧限趁其不备，在他背后痛下黑手，以至凤执当即气绝身亡…老圣长到死都不会相信，是他的这个徒弟亲手杀了他…”
“而这一幕，恰巧被你的母亲—飞羽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