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偷窥
“一白，你不打算让他们两个进来了么？…”
繁霜早就知晓有两个身影一直藏在暗处，屏息窥视着他和芜愿的一举一动。听闻芜愿如是说，繁霜望穿细雨蒙蒙，朝屋外对密林道：“出来吧…”
只见…
远处一棵古树下，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彦云和羽瞳，他们两个头上各顶着一片大大的树叶，尴尬的看向繁霜，皮笑肉不笑。
看着两位堂堂暮朝护使此时的狼狈模样，繁霜和芜愿相视一眼，皆不由得牵起了嘴角。
第一次见繁霜破天荒笑了，彦云霎那间就忘掉偷看偷听的羞愧，一把甩掉树叶，几步走到繁霜身前，“儿子，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彦云高兴起来对芜愿不管不顾，连招呼也忘了打，可羽瞳却知书达礼得很，他走近芜愿身前拱手道：“我们不知繁霜是来见域尊的，所以这才跟了过来，还望见谅…”
芜愿对羽瞳点头道：“无妨，请进”。
但早在芜愿邀请之前彦云便已自顾走进了望阁，边走边连连回首对羽瞳道：“老小子你看到没～繁霜竟然会笑！”。
“这有何怪～一白以后自是会天天笑得百媚嫣然～…”没等羽瞳说什么，芜愿倒是接过了彦云的话。
百媚，嫣然，这该是形容女子的才对，怎的拿来形容自己，原本和芜愿一同迈进房门的繁霜忽地停下动作，怔看着芜愿的背影道：“不妥”。
“有何不妥？”
繁霜本想辩解一番，却见到此时芜愿的笑，万丈光茫，似乎驱散了无尽阴霾，就连乌云密布的天空，也忽地放起晴来。
“一白？”，芜愿挑眉再问。
“没有”，繁霜继续走进了望阁。
刚走进房内彦云就似到了自己家一般放松起来，伸手拿起案上盘盏中的一颗白梨，咬到嘎嘣脆，“芜”
“咳！”
他刚要说话，就被羽瞳的一声假咳给震了回去，彦云当即意识到不能再叫芜愿“芜愿”了，也不能再叫“内小子”了，看了一眼羽瞳，他朝向芜愿嬉皮笑脸道：“域尊，你不会生我们的气吧？…”
往日无论彦云说什么，芜愿都当作没听见，可今天他心情大好，竟再次和颜悦色的回彦云道：“不会”。
他们言语间，繁霜的视线一直落在台案的白梨上，自从那年血气散尽后，他房里每日都会莫名出现的白梨，竟然芜愿这里也有，那自己房里的，是，芜愿？
可，自己和芜愿相识在举世山，即便将人界东国的那次萍水一眼算在内，这时间也远在白梨出现之后，繁霜一时迷惑却听得：
“一白～给”
芜愿将一颗白梨放在了繁霜手里，“将就一下，稍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定会喜欢那里”。
“又要把繁霜带哪儿去？！”，一听芜愿要带繁霜走，彦云边啃着梨边插嘴问道，“自从从你出现，繁霜总是动不动就不见了踪迹，原本我还思虑过给繁霜寻个中意女子，也好早日娶妻成家，但”
“不可！”，芜愿一步横在繁霜身前即刻否决，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彦云阴沉道：“你敢！”
芜愿突然变脸惊得彦云嘴里的那块儿梨险些掉了出来，“干嘛这么激动～你现在的神情和繁霜当日一模一样！”，彦云又嚼了两下继续道：“以前繁霜总在身边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最近他时常不见，我和羽瞳不习惯得很，现在我们反倒期盼着他能晚些成家，也好多陪陪我和老小子～”
中意女子，娶妻成家
一想到那日门外满地的花花绿绿，繁霜不禁有些头痛，所以心里万分感激芜愿及时制止了彦云。又听闻彦云不再动此念想，繁霜这才稍加心安，但他有些不解，为何此时芜愿的神情仿佛比自己还要愉悦。
看向芜愿的繁霜又听得彦云道：“最好是，永远别遇到心爱的姑娘～”，彦云挥舞着所剩不多的梨子，不正经起来。
这回芜愿倒是没有了异议，侧身笑意盈盈对繁霜道：“如此甚好”。
彦云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不准繁霜娶妻生子这一块他和芜愿倒是达成了一致。
把最后一口梨扔进嘴里，刚要抬脚翘起二郎腿，彦云立刻“诶呦”了一声，那被鬼侍长甲划过的伤口，似乎崩裂开来，他呲牙咧嘴了一番，继续看向芜愿毫不生疏道：“我竟没看出你还真是个狠角色，居然是魑域的头儿～～魑域虽不是什么好地界儿，但该说不说，如果没有你，他燎烈那个王八羔子又怎么能乖乖撤兵～”
芜愿回道：“他只是想复了杀父之仇而已…”
尽管燎烈罔顾自己鬼王的身份，因一己私仇公然发动两界征战，但以繁霜和芜愿的了解来看，若非受到憧限挑拨，燎烈他也许不会作出此等十恶不赦之事。
彦云道：“这圣长对鬼域憎恶至极，要说她杀了燎原也实属正常…”
“不是她…”，“不是她…”…
繁霜和芜愿异口同声。
芜愿笑着看向繁霜，意味深长，繁霜依旧冷清，却开口道：“默契”。
这是芜愿在长相留的屋顶，对繁霜说过的两个字。芜愿听完似乎美到鼻子冒泡，心里开花般。
一直沉默不语的羽瞳直直的看着繁霜和芜愿，蓦的低眉一笑，仿佛看穿一切。
“不是她？！”，彦云可是没有捕捉到任何不妥，只是对杀死燎原的不是圣长有些意外。
羽瞳抬眉道：“那日当燎烈说到圣长杀了燎原的时候，依我看圣长的表情和语气，也确实不像她所为…”
“不是她燎烈干嘛非杀她不可？～还差点搭上整个妖界～”，彦云这语气倒是有些嗔怪圣长之嫌，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善，继续骂道：“到底是哪个瘪犊子杀了燎原，让妖界背这黑锅！”
彦云此问，三位皆无语回应，而这，也正是繁霜和芜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芜愿道：“当务之急就是要查明当年燎原之死的真相…否则妖界和鬼域的战争永远都不会停止”。
彦云急道：“查…去哪儿查？！再说，万一没等我们查出来，他燎烈耐不住性子反悔了，又放出那些黑黢黢的怪物来，妖界岂不又要遭殃！”
从何处查？
芜愿看向繁霜，“我们等等秦郁”。
繁霜点了点头，“嗯”。
羽瞳愁眉了片刻，又道：“还有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丹室乃是暮朝重地，除了圣长、恴念、繁霜外再无旁者可出入，你们三位自然皆不可能，但鬼域又如何能够悄无声息的盗走所有丹元？”
芜愿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沉，他看向羽瞳道：“你可记得鹿吴归来，我同你说过的话？”
“内鬼？”，羽瞳不由看向彦云，看来此事当真不假。
但暮朝有内鬼之事，繁霜今日乃是第一次听闻，他看向芜愿道：“何以见得？”
彦云急忙道：“还不是丘壑自己说漏了嘴，他说什么交易，又熟知你去过弱水，这回丹室又出了这等事，不是暮朝有内鬼与他暗中勾结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能～”
彦云说的不无道理，可阴山鬼障见到丘壑之事远晚于鹿吴归来那天，芜愿又因何早就断定内鬼一事？
“不仅如此”，芜愿看向繁霜继续道：“一白，你可知万魄阵的阵引为何？”
鬼师布阵自是需要阵引，无非是一些预定入阵者的物件儿，难道，万魄阵的阵引非同寻常，“为何？”，繁霜问道。
芜愿一字一顿道：“你的，血发”。
血？发？
若非与自己甚为亲近，又如何能够得到自己的血发？！
繁霜不得不相信，自己拼了命要守护的暮朝，自己无比信任的暮朝，竟然真的存在一位同鬼域勾结，残害妖界的内鬼。
“他娘的！！！”
听闻芜愿话语彦云当即气到破口大骂，可深思熟虑但羽瞳却忽地起了身，准确意识到芜愿话中的关键所在，惊恐道：“他！他真正的意图是！！”
芜愿点了点头，“万魄阵、盗取丹室，皆以一白的九死一伤而结局，所以，他真正之目的，并非单纯的为了协助鬼域，而是，要一白的命”
“是哪个畜生？！！老子非得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是谁？
芜愿黯然道：“我亦无法确定但，他不会得逞”。
抬眉侧目看着芜愿的坚定，红丝蔓延了繁霜眼眸，暮朝之内有一个想要置自己与死地的同袍，在内鬼的多番设计下，在不知他是何身份的情况下，自己仍安然无恙的原因，是芜愿。
屋内，一片寂静
“老小子，走了”，彦云率先起了身，叫羽瞳道。
羽瞳心领神会，彦云是急于赶回暮朝查出暗害繁霜的那个畜生。
四位立在门口，彦云看向芜愿，一拳轻打在他的胸口，忽然深沉，“谢你帮忙把天翌的丹元带回来…”，不等芜愿反应，彦云便转身迈着看似放荡不羁实则无比沉重的步伐转身走去。
羽瞳看着彦云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知道，对于天翌的离去，彦云始终无法释怀，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离开的那个，和留下的这个，到底谁更痛苦。
彦云转回身，看向羽瞳，“你老了么？这么磨蹭…”
羽瞳这才向繁霜和芜愿点了点头，随彦云而行。
“一白，走吧”，芜愿道。
“何处？”
“跟我走”，说着芜愿搂过繁霜的肩头，飞身而起。
三葳山
漫山梨林，梨花纷飞如雨，梨香阵阵浮动。
躺在梨树的高枝上，暖阳穿过树叶的空隙洒落衣衫，繁霜前所未有的安心。
“一白～”
繁霜抬手接过芜愿掷来的一坛酒，随即，见芜愿也落在了自己邻近的枝杈上，他笑容明媚到如同少年，“一白～”，说着将酒坛碰在繁霜坛边，倾酒入喉。
簌簌花瓣纷飞，一颗梨树的两根枝杈上各躺卧着一个身影，清风拂过，翻起红白衣衫翩跹如梦。
“一白，旖然酿的酒如何？”
“甚好”
“羽瞳酿的酒，如何？”
“甚好”
“那，这酒又如何？”
“绝佳”
“不愧是一白一白，这酿酒者，亦是绝佳”
“是谁？”
“一白，总有一天，你会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