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琥珀拾芥XIII
秦黛看着谢斯白发的那条状态, 又点进浏览器进行搜索。
她没有记错。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这句, 是出自《似是故人来》的歌词。
所以那时候,他说的想起了句歌词,是指这句么?
秦黛不自觉地在心里将这二者联系起来,又无法控制地猜测、怀疑。
直到苏为衡来叫她讨论明天第二场演出, 才被迫中止胡思乱想。
谭慕言八卦地凑过来,她之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禁不住问秦黛:“黛黛, 谢幕时和你说话的那个帅比是谁啊?你男朋友?”
秦黛一愣, 立即摇头:“不是。”
顿了顿, 才道:“是谢斯白。”
谭慕言嘴巴张得大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那就是谢斯白?!他、他……”
秦黛:?
谭慕言:“他好帅啊。”
秦黛:“……”
苏为衡送来两杯蜂蜜水,热情地招呼:“明天结束后,一起吃饭, 我请。都必须来啊。”
谭慕言:“虽然没演出, 但我能不能也去?”
“那必须的。”苏为衡又看秦黛, “知道你不爱聚餐, 但这是我最后一次演出后聚餐,不许不来啊, 哪怕不吃东西你也得到场, 否则我去你家门口堵人。”
秦黛哪敢拒绝,点点头说好。
卸了妆从剧场出来, 准备打车回家时, 一同语音拨过来。
是谢斯白的。
秦黛站在路边的一株山樱下接通。
“喂。”
“是我。”
秦黛抬头,去眺望天空的明月,眼睫翕动。
“我知道。”她说。
耳旁传来一声轻笑, 谢斯白又问:“月亮好看吗?”
秦黛愣住,立即看四周,口中却仍回答:“好看。”
话音落下,路对面的一辆车打了下双闪,秦黛视线被引过去。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谢斯白坐在里面,左胳膊支着车窗,白色衬衫卷了几折。
听筒中仿佛传来风吹过的声音。
“秦黛,”谢斯白问,“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秦黛没立即回答,几秒后,听筒那边又加了两个字:“顺路。”
路对面的那一排山樱,开得很热烈,花团锦簇。
秦黛抿一下小巧的唇珠,轻声说:“好。”
进入四月,安北总算彻底地入了春。
刺槐长出了细芽,满路的山樱徜徉出一条粉色的路,城市变得像一副色彩明艳的油画。
秦黛上车,因为花篮,轻声和谢斯白道了声谢。
话音落下又问:“溪溪呢,回去了吗?”
谢斯白嗯了声:“郑叔送她回家了。”
秦黛没再说旁的,等了几秒,见谢斯白还有要出发的打算,才问出口:“不走么?”
谢斯白看过来一眼。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衬衫,风格也偏休闲,短发比之前稍微长了些,垂在额前,发丝尖儿几乎触到睫毛。
整个人都透着几分干净的少年气。
秦黛莫名想起向昭然曾发来的那张照片,画面里那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的少年离野,和此刻的谢斯白,几近重合。
谢斯白自己开车,总爱选这辆奔驰g系的越野,这车的车内空间已经不算小,可秦黛此时却还是觉得不够宽敞。
在他看过来时,她很快移开了目光,转而虚空着视线焦点,去瞧挡风玻璃外路边的樱花。
得治治颜控这毛病了,她不自觉地将这件事,在心底暗暗提上日程。
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传来。
秦黛呼吸一窒,因为谢斯白在此时靠近过来。她骤然闻见,他身上清冽的冷感雪松调木质香的气息,像西伯利亚白雪皑皑的深林吹来的一股风。
气味先人一步,占据掉她一半注意力,以至于看着谢斯白近在咫尺的眉眼时,她都是稍稍发愣的。
直到谢斯白抬手,勾住车座一侧的安全带,给她扣好,秦黛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谢。”
谢斯白退开,回驾驶座一边系好自己的安全带,才轻描淡写地侧眸又看来一眼:“是不是累了?”
秦黛下意识地:“什么?”
“刚才发什呆?”谢斯白含着笑,语调几分慵懒,“都不知道系安全带了。”
一场演出的确十分耗费精力和体力,秦黛含糊地顺着他说:“……有点。”
谢斯白挂挡,越野在山樱盛开的路面缓缓启动。
推背感袭来,秦黛也的确感到后知后觉的疲累。高强度的排练,连续好几个大夜熬着,此时终于结束第一天的演出,心弦放松了一半。
她整个人陷入舒服的座椅,没一会儿,便伴随着倒退的窗外城市霓虹,陷入了浅眠。
半个小时后,谢斯白将车停在四季水岸小区门外。
没门禁卡,进不去,而他不想叫醒副驾上的人。
不知是不是在车上睡不舒服,秦黛的眉微微蹙着。
谢斯白抬了抬手,在触及她眉心肌肤一公分不到时,停住所有动作。
春夜的风柔和地从车窗吹进来,他额前短发簌簌而动。
谢斯白指尖下移,在秦黛鼻尖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副驾上的人在此时动了动,没醒。
柔顺的长发被春风吹动,落在他手背上,又无声滑落。
秦黛脑袋偏了偏,谢斯白心神一颤,在她脑袋落空前,在自己大脑思考周全前,已经用手掌托住了秦黛侧脸。
他盯着人,发觉秦她依然熟睡未醒,莫名松了口气。
谢斯白的掌心紧贴着她的侧脸,五感几乎全部被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占据。
他竟然有点……
有点舍不得移开。
谢斯白看着面前的人,鬼使神差地开始联想。
她好像一只小猫。
又甜又冷的冰淇淋,在这一瞬间,似乎只剩下了甜。
谢斯白垂眸,又移开视线,坐回自己的座,胳膊却仍长长地伸展着,当秦黛的枕头。
几分钟后,大概觉得她再次熟睡后,才准备慢慢地尝试收回手。
然而手掌才动了一下,秦黛忽然发出了一声熟睡的嘤咛。谢斯白微顿,察觉到她微动的长睫。
要醒来了吗?
掌心托着的人,却在那声轻浅的嘤咛后,再没有要发出声音,眼睫紧紧阖着。
她没醒来。
谢斯白盯着人,眼尾晕开三分笑意。
而下一秒,他清晰地感觉到,乖乖呆在他掌心脑袋,轻轻蹭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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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黛在十分钟后自动醒来,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呢喃:“到了?”
“嗯,”谢斯白声音淡,“门禁卡。”
“哦,”秦黛低头去翻包里,递给她,才又问:“你到了多久了?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多久。”谢斯白说。
秦黛没再多问,到楼下,谢斯白说了再见和晚安后,便很快离开了。
秦黛揉了揉自己侧脸,没多想。
那则朋友圈状态,那句歌词,想来只是巧合。谢斯白今晚送她回家,看上去也的确只是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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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的巡演圆满成功,一般舞剧演出,都会安排两天各一场。第二日也结束后,才能彻底松口气。
秦黛记得昨天的花篮。
今晚谢幕下台后,卸了妆特意去前厅看了眼。
谢斯白送的花篮很明显,红色玫瑰热烈而浪漫,好漂亮。
围着拍照的都有不少人。
她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去在那捧之中,挑了一朵最好看的,抽了出来,准备带回家。
但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位,她的每一场演出都会送花篮的“x”。
那个神秘的粉丝,这几年的每一场演出,从来不曾缺席过的花篮,今天突然没有了。
秦黛来不及多想,苏为衡和谭慕言来叫她去聚餐。
毕竟是庆功宴兼对苏为衡的送别宴,今晚大家都有些放纵,嚷嚷着要通宵到天亮。
秦黛也喝了几杯,绯色攀上耳廓,像沾染了樱花。
一旁的同事在玩游戏,猜数字,输了的人要老套地玩真心话大冒险,把在场的都拉了过去。
众人都带了几分醉意,闹腾地不像话,都惦记着时最后一次和苏为衡相聚,次次故意把炮点给苏为衡,让去其他包厢献了几次舞。
秦黛有些游离在外,跑了次神,第二圈轮到时,她的上家谭慕言说了个数,众人立刻起哄:“52到54,到你了秦黛!”
秦黛:“……”
身为她下家的苏为衡冲谭慕言比心:“爱你,宝。”
“秦老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快选一个!这还是第一次轮到你。”
秦黛只好道:“大冒险。”
谭慕言举着酒杯站起来,兴奋道:“让我选惩罚!我想想啊,不如就这样——现在你打开微信,消息栏里最近聊天的那个异性,和他表白!而且要语音通话哦,不能发了消息后撤回。”
秦黛:“……”
她婉拒:“要不还是真心话吧。”
苏为衡第一个反对:“那可不行,你都选了。快!手机拿出来,”
周围人也跟着开始起哄,秦黛没办法,只好掏出手机打开。
往下翻,最靠前的异性,竟然那么巧的,是谢斯白。
秦黛盯着那只威猛的老大在草坪上奔跑的头像,往下再划拉一点,最近联系人中的异性就可以是她爸了。
谭慕言疯狂催促:“快点快点!就他吗?x?咦,这是一直给你演出送应援花篮的粉丝?”
“不是。”秦黛立即说,“他昵称是x。”
谭慕言:“那好吧,是他吗?一定要是异性哦秦老师,快打。”
秦黛没办法,指尖轻触屏幕,一通语音电话就拨了过去。
这个点,她有些期盼谢斯白不接,应该睡了吧,都已经凌晨了。
然而她没能如愿,三声铃音后,对面就接起来。
秦黛不得已按众人强烈的无声要求,点开了免提。
谢斯白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哑,也透着几分困倦的低沉:“喂……秦黛?”
听着像从睡梦中被吵醒了。
可似乎也,更动听了。
秦黛当初在津南,就是先被他的声音吸引,而此时,开了免提的慵懒腔调,只喊了声她的名字,桌上已经沸腾了,无声激动,悄悄感慨:这个男的声音也太好听了。
秦黛没有办法,她知道只要飞快说出那几个字,她就可以以最快速度挂掉这通语音。
但话就像是卡在喉咙里的一块小石头,上不去下不来。
“你睡了吗?”她问。
“没,醒着。”谢斯白低低地说,察觉到什么,忽然又问,“喝酒了?”
秦黛一顿,没有答。
“《红玉》今晚的演出结束了。”她忽然无厘头地提起。
“顺利吗?”谢斯白声音低磁,扬声器中传来衣被摩擦的簌簌声响,他又问,“你人在哪儿?”
送花篮的x和谢斯白的昵称重合,酒意微醺,她忽然觉得恍惚。
“我有个每场演出都会送花篮的粉丝,”她音调低下来,“但ta这场没有送,你说,ta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谢斯白问:“不开心了?”
秦黛低低地:“嗯。”
“ta以前每场都送的。”她小声,“是不是也觉得,我的舞蹈一直没有进步,ta也不再喜欢我了。”
“没有。”谢斯白在三秒后出声,出口的话像一句承诺,“……下次演出,他会出现的。”
包厢骤然静谧下来,苏为衡忍不住道:“ta应该只是不小心忘记了,或者并不知道这场演出的时间。”
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到通话的另一端,谢斯白声音一变:“你人在哪儿?秦黛。”
秦黛说:“在和同事聚餐。”
她停顿一秒,又道:“我玩游戏输了,要大冒险。”
谢斯白似是这才笑了一声:“所以才打给我?”
“嗯。”
“只是打给我?”
“不是。”
“那还要做什么?是要让我说什么——”
秦黛指尖微蜷,耳尖的绯色似乎更深了一分。
她打断他,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