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思唧谣
“惭愧惭愧，荼娘自罚一杯。楼里杂事过多，都忘了那芙蓉房被南诏城主订了去。”荼姬扶着酒杯，满啄了口酒，眼含歉意道。
“无妨无妨。这思唧房，也没差多少。”昔扶桑被一堆美人围着，品了口酒，眉眼齐飞，大赞道：“这酒，品一口，足以回味一生呐。来，除了小影，你们都尝尝。”
除了远离人群的程光影，黯然回望自家师尊，其余人无暇顾及昔扶桑。
李般般满脸乖巧，给身旁的两位女伎倒酒送瓜，甚至兴致勃勃地，跟别人讨教现下流行的服饰，还撒娇让女伎取下发饰给他看。
“哎呀~小蝴蝶~别跑呀~”庄梦鱼蒙着眼，嘿嘿坏笑，和两三女伎玩抓迷藏，身形摇摇，俨然一副色鬼。突然，脚尖踢到某个僵硬的物体，她疼得一扒香帕，骂道：“程光影！”
“八尺小儿”程光影眼皮一撩，暗哼一声，拿起一壶茶，委屈地缩在角落里苦灌。
桌上啃着桃子的玄儿可怜大师兄，“啪嗒”跳下，四肢扭扭，爬到角落，被程光影见着，捞入怀里。
荼娘不着痕迹地抬眸，扫了眼这帮人，奇奇怪怪。她眸光回到昔扶桑，视线在那四个招摇的“老子英雄”上停了停，暗骂一句，没个正经的，带出的孩子也没正经。
瞄了眼厢房内的沙漏，“啪啪”荼娘小手拍两下，闹哄哄的女伎们井然有序地起身离开。
正耍得起劲的庄梦鱼，有点懵，恋恋不舍问道：“姑娘们怎么走了？”
“自然是因为到了特殊的赏曲时刻。”昔扶桑俏脸酡红，神秘兮兮道：“这曲子，不得了哦~”
春红十二楼，酒酣浓俨的戌时，楼楼倩舞吟谣起，让人流连忘返，何似在人间。
“扶姬既有事，不归春红楼。今日荼娘就舞一曲，望兄长代她一看。荼娘舞得有没有她美？”荼娘噙笑，徐徐起身，纤手一推厢房的槛窗，足尖微旋，身姿如燕，翩然飞立于空中。
昔扶桑摇着折扇，颔首一笑代为回答。当然是荼娘舞得美，遥想当年，舞得最飘逸动人的其实是他眸光微转，偷偷瞄了眼程光影，嘴边的笑容，不自觉就淡了些。
同一时刻，所有厢房的槛窗全部打开，走廊，大厅，所有目光聚焦于那绯色丽影。
丝竹轻缓奏，丽人红唇启，靡靡绵绵之乐，倩影惊鸿翩翩，衣带婉转离怀送，末了手捻难舍去。
那首舞曲，有道是：
“蟋蟀夜唧唧，机杼日唧唧；唧唧又复唧唧，睁眼忆唧唧；天既纵我奇才，何故乱我心神；唧凉人心寒,起舞弄剑影,何似在人间 。”
曲毕，荼姬弯腰致谢，整幢三楼的人声沸腾，一下疯了。
热泪盈眶的老书生，似老粉抹泪：“小生今天来对日子了，多少年没见荼娘舞曲了。”
啊啊尖叫的李般般，犹新粉狂欢：“啊啊啊，荼姐姐，跳舞好好看！”
年岁稍大的伙计，甩下手巾，似掌握多年资讯的“粉头”般，浑浊的眼里流淌着回忆cp泪花：“如若扶姬也一起舞，就更好了。”
庄梦鱼趴在窗边，全神贯注,拧眉细听，这填词唧唧？这节奏天后的歌？她霍地站直，一脸“你行啊”的笑道：“昔扶桑，牛啊，抄苏大爷的词。”
“抄什么抄，是借用格式。老子这随手一填的词，可是保住了春红十二楼几十年的富贵荣华。”昔扶桑“唰”地屏开“老子英雄”折扇，自豪地递给庄梦鱼他们一本子。
庄梦鱼接过，李般般和程光影立即靠拢上去。
竖排的四字《春红曲录》，桃红封面，浅浅勾勒着一个美人的侧影，看那波澜起伏的线条，不用猜也知道是昔扶桑。
一翻开，只有仅有两首词，一首是刚刚唱的《思唧谣》，一首是《阳尘曲》。
庄梦鱼要掀开《阳尘曲》那页时，“诶，我怎么听见三穹门那些人的声音？”隔壁忽闻一熟悉的爽朗嗓音。
庄梦鱼正准备竖起耳朵时，荼娘款款飘入，她不由先举杯赞道：“荼掌门的舞姿，目睹一次，此生足矣。”
李般般用力点头道：“对对对，难以言表的美。”
程光影语气重重地表示肯定：“嗯。”
昔扶桑竖起大拇指：“绝了。”
荼娘抬手掩笑：“你们真有趣。若扶姬在此更好，”她怀念般感叹：“真想念扶姬的三连跟头。”
翻跟头？“噗！”庄梦鱼喷出一口酒：“什么？如此奇葩的舞蹈？”
“去去去，那叫结合了体操美感的三连跟头。你懂什么！”昔扶桑酒上了头，口无遮拦地说出。
“对呢，当年扶姬妹妹的原话也是，什么体操诸如此类。”荼娘举起酒壶，给昔扶桑的杯子倒满，羡慕道：“扶桑兄真是和妹妹无话不说呢，这些无谓的小事都能记得这般清晰。”
昔扶桑一听，糟糕！被酒呛得咳嗽两声,窘笑道：“家妹的事，我一向上心,哈哈哈”
庄梦鱼、李般般“咻——”啄了口酒，翻本子看的程光影：演技好差，到底要装多久？
隔壁又飘来声音，略带局促的中年男音：“啊，荼掌事在隔壁，不如我邀她过来给众仙君，舞一曲《阳尘曲》，如何？”
适时，一道温和磁性的男音答道：“乐意至极，东方某是否能再求一次《思唧谣》？”
这磁性的嗓音？庄梦鱼和昔扶桑默契地相顾一视，同时惊讶地抿了一口酒。
中年男音貌似抓住话题，侃侃而谈道：“东方掌门想听多少次都没问题。南某听闻，这《思唧谣》是扶姬因过于思念情人而作的歌谣”
什么思念情人？是思念不曾拥有的某物！庄梦鱼窃笑。
昔扶桑砸吧下嘴，昔年囫囵解释，被当风雅附俗，成了经典永流传，他也无可奈何啊。
中年男音仍旧滔滔不绝：“扶姬美貌才智过人，如洛神下凡。当年多少青年才俊，文人墨客挤满咱们这小小的边陲古城，日日上春红楼，翘足引领，只为一睹佳人风姿。可惜好景不长啊，扶姬突然销声匿迹，至离开都无人得知唧唧是何方圣人。”
温和磁性的男音意味深长的“哦”了句，答道：“我知道，唧唧就是我。”
唧唧就是我。唧就是我就是我
东方朔音量不大，却实实在在地穿过窗口，传到隔壁的思唧房。
“噗——！”
“噗——！”
庄梦鱼和昔扶桑同时喷酒。一个快呛得笑穿肺，一个快呛得羞死。
尼玛！怎么会有人自认唧唧啊！靠！
“师、啊、大哥、三哥，你们怎么了？”吓得李般般双手分别拍着两人的背，语气焦灼道。
荼娘故作吃惊道：“隔壁的九昊宗掌门，竟是妹妹念叨多年的唧唧？”
“鹅鹅鹅、、、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庄梦鱼笑瘫在地！神他妈“妹妹念叨多年的唧唧”！不要污染我的耳朵好吗！救命！
昔扶桑满脸通红，手拼命摇扇扇风，强行挽尊：“这红尘酿太上头了，热死人了。”末了，折扇一收，敲了下笑得猖狂的老乡，强作不在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至今还有不少人抢着作唧唧，有啥好笑！”
庄梦鱼捂着岔气的肚子，龇牙咧嘴道：“大哥、我第一次听这些啊，没有一点点防备，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翠嘴么！”
隔壁芙蓉房却有人有备而来，他两眼放光，如猹见瓜，一撩衣摆，抽出罗袜的小抄，振笔疾书：“唧唧竟是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