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李怀华
她对小姐指出的这些，无形中给小姐上了许多堂课，对于孟小姐提高绣技有了极大的帮助。这次指出的不足，下次就能补过改观了。
反观春花，虽然也在侧，却把槐花视为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讨厌鬼，因为这些屏风绣好有她一半的功劳，槐花挑毛病就是看不得别人好，背后对孟小姐数落槐花的坏心眼。
一天后，去咸阳的车队出发了，干爹干娘和干二哥洒泪相送。
干二哥本来想护送槐花的，但成华业不许。
成华业带领常随，押着装满七个成为特大画轴的车，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就怕磕了碰了，或者被车颠坏了。
按说是运走五张合格的棉绢就可以，但槐花非得把不合格的两张都要带上，说是方便打底稿，那样，就免得浪费成品棉绢了。
小山子身兼槐花的车夫和常随，俩丫鬟随侍左右。
一路风景不错，槐花又把几处好看的景致，用简笔画在了小块的棉绢上，准备以后作为白绫团扇的新图案，就是四扇屏风，挑选合适的也用得上。
这些图案有些是大秦以前的知名建筑，有的是自然风光，有的是几棵树，有的是著名山峰峡谷，还有的是名道观，巍峨的烽火台……。
这些景物都是经过槐花美化的，也不失原有的形态，看到的人如果记忆里有印象的，一看图形就能知道是哪里的景色。
如果这些是似而非的实景，画在了素娟屏风上，将来，又得是一番轰动了。有些身在异乡的人，看到了家乡景色就在眼前，也能稍微了却思乡之情。
怀华担心他们；会不会和那个贵人一样，看到了屏风上昔日熟悉的图案，而触景生情嚎啕大哭呢……。
她画画通常是让马车停下，下到车下，把她设计小山子给做的画架支起，然后仿照着景致用软墨块描摹。成华业一开始不明白她干嘛要喊停车队，以为她要去方便，时间超时了后就带人过来看，也有好奇的随从和车把势过来围观。
当看到槐花的生花妙手挥动，画中的景致一点点显现的时候，惊叹声连连响起。一路上，这样的画作积攒了十几张。
八天以后，经过漫长的旅途，一行人顺利到达大秦国都咸阳。
成华业把槐花几人安排在了驿馆，对驿丞介绍；我是卫尉寺的将官，这些都是卫尉寺聘请的匠人，请你们不要慢待了他们，尤其那个小姐身份特殊，你要重视她……。
他又告诉她们好好休息，没事不要随便出门去，便和随从赶着装载地图棉绢的马车，去了卫尉寺衙门见上官。
驿馆是官办的，治安是很好，伙食也差强人意。
槐花她们自己人，到了这里生地不熟的，可不敢自行上街，只能求着驿馆年老的驿丞这个本地人，带她们去逛街。因为是中午饭后了，驿丞也没有别的事，就和她们去了。
她们也不用走远，驿馆这条街就很热闹。
看过了店铺的物价，从绣庄的素娟到绣线，就感觉物价比沧澜郡要高得多了。
驿丞道：“这里是百货万物汇集之地，买卖人从各地组货到咸阳贩卖，也得让人家赚个跑腿钱吧？”
他的意思，明显对小地方来的人不懂人情世故，就是看不上她们。
几人也不生气，接着看，当看到绣品，尤其是团扇和绢绣的屏风的时候，都是不敢恭维的，因为，这些绣品无论是构图或者绣工技法，都和她们的比差得远。
东西不好就不买了，笔墨和吃的总是要买的。
当她看到了似是而非的工笔画用笔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这些勾线笔染色笔和板刷，不就是她急需的吗。虽然外形有点差强人意，但也是她画画画地图可以用的。
价钱高点没什么，东西好用就行了。
她还发现了颜料粉，有着十几个品种，可以买回去，作画的时候自己加油加胶勾兑。
第二天中午，成华业来了，要她去卫尉寺衙门。
一路上，成华业给她讲到；这个太尉蔚大人，是鬼谷子的徒弟尉缭子的本家兄弟，是卫尉寺现在最大的官员了。
不过，蔚大人人不错，有长者的风度，你见到了不要害怕，也无需害怕。
丫鬟和小山子都不用跟着去，成华业一人带着她来太尉书房见蔚大人。
丫鬟看她要走不放心，但成华业不让她们跟着去。槐花无法，只让她们先回去驿站，晚上她回驿站的时候，成华业会派人护送的。
太尉五十多岁，方面大脸，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从战场上历练过多年的。
他态度也不傲慢，看槐花见过礼之后，不错眼珠的盯了她片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眉头不觉渐渐地拧成了个疙瘩。
过了一会，就旁敲侧击的问了她一些关于她身世的话题。
“小丫头，你家是书香门第吗，你这么好的画工，应该在打小就习画打下功底了的？”
槐花对这幅皮囊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原主的记忆里是七岁死了娘亲，还是在讨饭的破道观里死的，其余什么都没有记住，只能是信口胡诌了。
“我只是记得小时候，我家很大很富有，人也很多，小时候也是有奶娘的，好像是姓赵。”
她编着编着，好像是福至心灵一样，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深层记忆显现了一下，忽然随口说出了奶娘姓赵。
她没有注意，太尉大人听说了奶娘姓赵以后，一下子张大了嘴巴，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她接着道：“我四岁就开始习字，五岁就和祖父学画画。七岁的时候，忽然家里发生变故，妈妈领着我换了别家孩子破旧的衣服，大晚上出后门逃走了……”
“从晚上一直跑到第二天的天亮，后来钻了树林，有一次，母亲看到了大路上有好多人骑马飞跑，母亲就说是抓我们的人到了，我娘俩接着向着相反的方向，连跑了两天不敢停留，穿树林钻荆棘走小路……”
“后来遇到了强盗，娘亲为了活命，把装财物的包裹，送，舍出去了……”
“再后来，我和娘亲流落到了沧澜郡，娘亲半年后就病死了，是我家小姐，额，是孟员外家的小姐捡到了我，我就成为了小姐的丫鬟，也随了他的姓了！”
槐花编到了这里，想到如果真的是原主的经历，可是太惨了，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哪知道，对面的大人也悲戚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的名字呢，姓什么？”
“我不知道姓什么，我随了小姐的姓是姓孟，我的名字吗，我娘亲叫我做槐花。”
“槐花，孟槐花，李怀华？”
他扳过了槐花的双肩看着槐花的眉眼：“太像了，和我的夫人年轻时的长相一样，和我的女儿也很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的，你不应该叫做槐花，你应该是叫做怀华的，李怀华！”
“我猜，你后背脖子后面肩胛处有个疤？”
他是男人，为了槐花的名声，不能让槐花露出衣服遮掩的身体。
槐花懵圈了盲目点头的时候，他马上焦急起来，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快回府，去把赵嬷嬷请来这里，就说有个女孩太像我外孙女了，需要她快来辨认……”
他眼中噙泪，回头笑着对槐花和蔼的说：“孩子，你不要害怕，我怀疑你是我的亲外孙女啊。当年啊，我女婿李信，领兵出征平定楚国的时候，中了楚人的反间计，哎，有的人就信了……。”
“后来，李信打了一次小的败仗，更加坐实了他通敌的罪名，那可是要灭九族的重罪了。”
“那时候，我还没有做到太尉，朝堂上还在议论，我就通过知情人得到了消息，我女婿李信还在楚地和敌人鏖战，如果家里妻女发生变故，他没有通敌，也要逼得他通敌了。我派人去他府里传去消息，让他家人尽快逃散！”
“我女儿，忙着分散家财给下人们，为了怕引起外人怀疑，就陆续把他们从大门小门放出去，最后天快黑了，她才和不到七岁的女儿走后门逃走了……”
“都走了，就剩下了一个空府，李信后来含冤病死在狱中。别的大将接着攻楚，最终把楚国灭了。灭掉楚国以后彻查李信通敌的事情，这才知道冤枉了李信。”
槐花惊讶暗想：“艾玛，这么狗血的故事，可别安排在了我身上啊，你们可不能信了啊，我不过是胡诌的好吗？”
他接着说：“我在后来，曾经派出了许多人大肆寻找女儿母女，几乎找遍了大秦的各个角落，七年了，哪知道，哎……”
门外，忽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推门走了进来：“小小姐，小小姐你在哪里？”
她体格中等偏瘦，大概四十岁左右，来到槐花面前，端详片刻并点头，忽然又按下了槐花的后衣领，槐花后背靠肩胛处的中间，立刻显现出了一块暗红色伤疤。
那个伤疤是长条形的，也不大，但在周围光洁的皮肤映衬下很明显，当时的创伤应该很深。
“老爷，你快来看，这真的是我家小小姐，您看这个伤疤，不是小小姐当年五岁的时候，她二表哥射知了，箭射偏了误射的吗？”
连槐花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伤疤是怎么来的，有一次，两个丫鬟帮她洗澡，萍儿就问过她，她也回答是不知道。
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自己这样的人吧。
那位大人一开始是从她的长相，就怀疑她是外孙女，经过赵嬷嬷通过这个槐花独有的伤疤认证，就确认无疑了。那是槐花独一无二的印记，是不知道底细的人冒充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