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乔改颔首, 算是行礼。
“二殿下。”
收敛好走神,乔改同这位皇子当真不相熟。
况且,就关系来讲, 沈瑞年还是自己家的表哥。
沈寒月同样点头, 目光却涣散。
越过乔改, 他的视线其实一直放在萧随尘身上。
“阿宠在和大公子说什么?”
“啊?”
乔改一时愣神。
“没,就是兄弟间一起参加年宴。她这不是头一年吗。”
乔改也转头,此刻那边的景象变得更加诡异。
原本围着萧厉的众贵女颇有含情脉脉,虽然没有大胆表现出来, 可时不时的偷眼观看都能瞧出来。
萧随尘似乎是想要搀扶萧厉, 却被一把推开。
不过一转眼,又怎么的了?
“你有完没完!”萧厉的嗓音低沉, 在萧随尘耳边炸开。
少年无动于衷, 修长白皙的手指扯住他的袖口:
“兄长莫要紧张, 二弟也不是什么不识趣儿的人。只不过在这里被这些女子簇拥,有些不舒服。兄长不妨卖个面子给我,带我去旁边坐坐。”
“就这些?你自己不是长了双腿, 难道走不过去?”
萧厉眉目阴沉,越来越觉得萧随尘碰触衣袖的手肮脏无比。
被再次甩开手的萧随尘依旧没有恼怒, 极淡的盯着萧厉。
不是她没事找事,也不是她非要膈应萧厉。
而是从一开始, 萧随尘就注意到有一道目光始终落在这边。
隔着这些姿态万千的女孩子, 萧随尘的余光不经意的瞥到。
双鬓霜白,眉眼如炬,气势很足。
一身轻裘薄氅,料子一看就万分珍贵。
裴首辅。
萧随尘的眼神暗淡,这老头与萧观的气势不分上下。
仍是谁见了, 心里都不舒服。
看来,也不是谁都能与他们周旋。
萧随尘舌头扫过牙尖,稍稍又往萧厉那边靠了靠。
裴老头的狸猫换太子大计,想不动声色吞并摄政王府。
现下看了棋子与私生子这般兄弟友好,会不会心急呢?
“滚远点!”
萧厉想要拉开距离,却又被萧随尘按住胳膊。
顺势又被勾住腰间宫绦。
“……”
这兔崽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今早上吃多了辣饼,胃疼得慌。兄长,你总要管一管我的吧。”
萧随尘虽然说得可怜兮兮,余光却丝毫没离开裴首辅。
裴首辅的目光不悦,周深气氛泛冷。
就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仆人,也不自然的多打量了裴老头两眼。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随尘好奇,能把萧观这变态逼迫到忍气吞声。
萧随尘一直明白一件事,真正有能力,够本事的人。
是不屑于韬光养晦的。
依照萧观的地位,如果真能够直指龙椅,又何必这么迂回含蓄的对待裴家。
她思考时思绪飘走,没注意到手上动作。
——稍稍用力勾着宫绦,随着思绪深入,便勾着宫绦那边的人也凑近。
萧厉:“!”
几乎是有些惊恐,萧厉的鼻腔里满满都是檀香的那种冷香。
他被拉扯,在赤红衣裳下的精瘦的腰弯起一个弧度。
脚下拼命用力稳住,钉在地面上没有挪移半分。可他的上身还是不由失重,实在觉得折磨。
萧厉伸手撑着萧随尘的肩膀,嗓音被薄怒晕染得暗哑:
“萧随尘!”
气不打一处来,却被伸出来的一只手卸了力道。
竟原来是他!
萧厉眯起眼,盯着沈寒月。
而沈寒月卸了萧厉力道的同时,另一只手就拉过萧随尘的手。
萧随尘本来被萧厉突然撑着肩膀骇了一跳,这边沈寒月又出现的极快。
好家伙,什么时候背着我相爱相杀了?
“殿下。”
尴尬荒诞的情形里,率先打破僵局的是乔改。
乔改伸手揽过萧随尘,又顺便挡住裴尘。
“您怎么走的这么快啊,阿尘又不能跑了不是。”
“我说你,方才还不乐意跟我一块,现在大公子这里热闹就这么开心?”
转过头,乔改捏了一下子萧随尘。
这小子在解得什么围?
哪里需要啊!
萧随尘翻了个白眼,挣脱开乔改。
“兄长都不介意的。”
你可少说两句吧!
乔改冷着脸,你小子可以啊。
要不是我看出来,你就藏着吧。
萧厉能介意个屁,谁有你不要脸啊!
唉——
真是可怜人家好好的姑娘。
乔改遮挡裴尘的同时,裴尘也把目光放在沈寒月身上。
最后还是扯了扯萧随尘的袖子:
“二公子,裴首辅那边来人了。”
就是说啊,萧随尘也不相信裴老头能够沉得住气不亲自见识见识自己。
果然,就见方才在裴首辅身侧的中年奴仆走了过来。
他到达这边,先是对着沈寒月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同样对萧厉,乔改恭敬的行了礼,至于萧随尘。
只堪堪扫了一眼。
“殿下,乔大公子。阁老请大公子和二公子过去。”
“不用,我去见外翁就行。”
萧厉冷淡的挪开步子,却没能离开,便听到奴仆的嗓音。
“阁老说大公子二公子关系如此亲密,二公子又是头次来。平日里都没机会见上一见,还请二公子一定赏脸。”
冠冕堂皇。
萧随尘明明知道,仍旧带着温吞笑意。
先是对着沈寒月与乔改说了一会儿再见,又朝着贵女们表达了歉意。
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的歉意自然是不会让人介怀,况且她们最初的目的也并不是这个身世复杂的少年。
萧厉一言不发,瞧着萧随尘游刃有余。
他妒恨萧随尘,却也无法不承认,这个人成长的速度,就仿佛是一夜之间。
只要她肯,认贼作父再反捅一刀根本不是问题。
一个私生子,究竟凭什么。
萧随尘跟在中年奴仆与萧厉身后,临走前特意吩咐了裴尘不要跟着。
裴老头那样的人物,多接触裴尘,难保不会暴露什么。
然后走到裴老头面前,丝丝缕缕的威压而来。
萧随尘:呵,有意思。哥就喜欢这么有挑战的。
萧随尘极缓的抬起头,白净的脸上满是孺慕之情。
萧厉察觉不对,可那少年却已经软糯糯的开口唤道:
“外翁……”
不要脸!
这兔崽子简直了!
裴首辅不愧是老姜,面不改色,伸出手揉了一把萧随尘的头。
语气慈爱:“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叫?”
“尘儿见您亲切,家中母亲前些年丧父失母。尘儿从未见过外翁外婆,您是兄长的阿翁,自然也能是尘儿的阿翁,您真的很好。”
少年目光真挚,满满当当的崇敬喜爱看得裴首辅都动摇了三分。
他继续笑道:
“你叫随尘吧,名字命太轻了,是个可怜的孩子。”
你才名字命轻,在说谁天生贱命,一辈子水逆呢!
萧随尘侧头在裴首辅的手抚过耳际时,将脸贴在对方手心。
“……”
少年的光洁皮肤落入掌心,巴掌大的笑脸就在里面,紧紧的贴着,脆弱又暖糯。
裴首辅看了很久。
一双苍老的眼,莫名藏着几分难舍的情绪。。
最后轻轻把手掌抽出来。
裴首辅:“性子太软,免不得被欺负。”
“才没有,兄长对我很好。”少年桃花眼一向闪亮,万千星河不曾坠落。
熠熠生辉中,满是渴望的单纯。
裴首辅的目光更是复杂,扫过两人,又将赤红与霜白看在眼底。
“在狱骁营还习惯吗?”
“是,还习惯的。”
竟然一开始就打听狱骁营的事情吗?
这个与玉家,怕也是关系匪浅。
萧随尘在裴家家眷里扫了一眼,然后轻声问:
“家中姐姐怎么没来?”
“你又想什么呢?”
萧厉终于受不得她又这样的假惺惺。
软兔子的样子,到如今自己脖颈处还隐隐作痛。
果然没错,只要有机会,认贼作“翁”都可以!
“方才贵女千金缠兄长热切,尘儿想兄长也是定亲的年纪的。思来想去,将兄长交给谁都不放心。
既然阿翁在,阿翁家的姐姐一定是极好。照顾兄长,岂不是亲上加亲!”
啊,亲上加亲,乖孙儿娶亲孙女,老东西你激不激动?
“你…你小小年纪,就在打姻亲的主意!”萧厉气得发笑,虽然嗓音压得很低,几乎除了他们没人能听到。
但其中的咬牙切齿,仍旧不减。
裴首辅还是被萧随尘的话说得脑袋嗡嗡的,还没有机会开口。
那少年,桃花眼尾稍稍泛红,盈着少许晶莹的泪花。
“兄长……”
她没有说下去,霜色雪衣单薄,低垂眸子:
“我知道了,是尘儿不配替兄长着想的。”
又是这种无力感。
萧厉捏紧拳头,又松开。
周围那些贵女其实一直在看向这边,此情此景,谁都能想出什么出来。
被那些姑娘不悦的目光锁定,其中不乏质疑人品的视线,萧厉心里烦躁。
他想要去求助外翁,猛然发现外翁的目光变得异常奇怪。
他缓缓露出笑意,这份笑意不是以往任何胜券在握的残忍。
正相反,是那种无法判断猎物行踪因对方狡猾而激起的斗志好胜心。
萧厉余光落在少年面上。
为什么,连外翁都是这副样子?
难道只要装可怜,油嘴滑舌,再有一副屡败屡战的心肠就能让人高看一眼?
真是好运,萧随尘到底哪里好!
作者有话要说: 萧随尘:兄长,格局小了!谁不喜欢软软糯糯的小绿茶呢?
——
很久没写了,心境什么的因为时隔半个月会有所不同。
说实话写得东西很可能不同,大家怎么选择我也都理解。
无论是晦涩,直白,还是看起来没有以前的味道。
都算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