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乔改眼中的萧随尘自打上次之后, 就改变了不少。
就拿这次来讲,其实乔改真正惧怕的点,是萧随尘能够想通萧观每一步的做法。
与变态的想法共舞, 很难说这个人不可怕。
乔改又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神, 再次看向萧随尘:“所以说沈寒月这个人, 实在不好估摸。你如果要用,有可能还是拖后腿。”
“不,就得靠这个人。”
萧随尘含笑,拉过乔改, 又把自己捂过手不怎么热的汤婆子塞还给乔改, “你今天能不能把我带进皇宫?”
“?”乔改睁大眼睛,又在四周扫了一眼, 已经过了一会儿, 现在没有人再注意他们。
萧随尘点头, “嗯,就今晚,你把我带进皇宫。”
“你踏马疯了!”乔改咬牙, 几乎再次凑近萧随尘到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
冷香不断钻进鼻孔,刺激着头脑紧绷。
“我没疯, 今夜我一定要进宫。”
“……”
乔改陷入一阵沉默,“你是打定主意, 觉得太子表哥没多久活头了吗?”
“我很抱歉, 但在我心里,我的盟友必然不是东宫殿下。”
“就算他用话救了你?”乔改扬眉,注视着萧随尘,不放过面前人每一个表情。
萧随尘越过他的肩膀,又注意到萧厉悄悄向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萧随尘:“东宫殿下只是说了些许我早晚会明白的道理, 可传过来的人几乎拼尽了全力。”
少年眉眼清澈,一扫分析萧观时的冷冽阴沉。
乔改看得一阵恍惚,总是这样。
当他以为萧随尘沦落世俗之时,这少年突然又超然世外。
“你在做亡命赌徒!”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白鸽与人烟相处久已,即便有了一飞冲天的念头,一时间仍旧无法走出故步自封的桎梏。
萧随尘放缓嗓音:“你只要带我进去就行,万一有事,我都会将你撇得干干净净!”
“你以为我是怕你连累我吗?”
“那你答应吗?”
“我……”
萧随尘没了踪影,接送萧随尘的伴读裴尘找了很久。
最后还是乔国舅的大公子碰见他,说了句:
“今儿我跟狗尘出去玩,就不回了。狗尘说摄政王会同意的。”
裴尘也不知道萧随尘去了哪儿,为什么不亲自对他说。
只能看着乔改大摇大摆的走掉,实在没办法,裴尘只好自己回了摄政王府。
“行了,我找了套小太监的衣服。”乔改拉开马车的帘子递了进去,“进宫自然得往太子表哥那里去,至于你怎么跑掉,二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我知道了。”乔改递进来衣服就放下了车帘在外面守着。
隔着车帘,乔改的声音有些不真切,萧随尘也快速换上了衣服。
然后敲了两下马车:“我好了。”
“嗯。”乔改应着,然后跳上马车,“走,去皇宫!”
马车摇摇晃晃的就往皇宫方向过去,然后乔改眼尾看了一下套上太监服的萧随尘。
“这衣服穿在你身上还挺好看,我想,要是你再多长两年,定然有个关于脸的好名声。”
“这天生就生了这个样子,是命定天赐的。”
“啧,要不是知道你有凌云志。保不齐今后会尚公主。”
萧随尘听后,扶正太监的衣冠:“一门两公主,不太可能?”
“差点忘了,你家大冰块儿许了玉国公主。”
乔改将萧随尘换下的衣服扔在一边,“我明天一早就能够进宫,以太子伴读的身份,待到午时。兴许与太子表哥用过午膳再走,你就差不多午时的时候到东宫来找我。”
萧随尘不满意乔改把自己的衣服扔到一边,于是起身拿过来,叠好。
“我会注意时间的,今晚把要做的都做了。”
“你是要去找沈寒月吗?”乔改一早就有推测,到现在才忍不住问出口。
萧随尘也没卖关子,回答说:“是。”
“行吧,你就去吧。总要弄出个名堂出来,才算甘心。”
乔改这么说着,抬手挑起车窗帘子:“快了,皇宫就在前面。小尘公公,请收敛你的气质,你只是个小太监。”
“……”
“好。”
由着乔改带着进了皇宫,这还是萧随尘第一次看到皇宫样子。
里三层外三层,看得人十分压抑。
青瓦红墙,越走越是心中疲累。
这皇帝天天都待在皇宫里,这是不是就是最早的宅男?
不过三妻四妾的,是个有很多老婆,会享受的宅男。
萧随尘低垂眉眼,小心翼翼,十分卑微的跟在乔改身后。
一是为了不让人看到这张脸,二是不想引人注目,招惹是非。
乔改在马车上说笑的话,也并不是全是废话,旁敲侧击也算是提点着萧随尘美貌的小太监可能过于突出。
“太子表哥!”进到东宫里,乔改就喊了一嗓子。
萧随尘也同时像模像样的跟着两个宫女,低眉顺眼的立在他身后。
沈瑞年见到乔改来,先是一愣,然后漾开温和的笑意:“你今儿怎么来了?”
“这不是太子表哥前些日子帮了阿尘,我来看看太子表哥一个人待着是不是寂寞。”
“你三天两头生了一肚子没法子得知的奇怪想法,怎么见到萧二公子了吗?有没有事儿?”
沈瑞年会问到自己?
萧随尘稍稍抬起头,刚好能够瞄到沈瑞年的样子。
依旧是那副俊秀的脸,忧愁如水的眼睛,还有眼睛下方风情万种的泪痣。
看着不像命不久矣的模样,不过照乔改说的,现在就已经用了猛药,那就是离油尽灯枯不远了。
“还可以,就是稍微瘦了点。其他的没瞅出来?”
乔改半真半假的回应沈瑞年。
沈瑞年点头,然后让出了身后:“进来坐吧。”
“欸!”
东宫殿内,华贵的器皿不少,但要是说其他的玩意儿却是少。
纵有金碧辉煌的壳子,看起来也依旧空空荡荡。
乔改走进来,正好看到桌上的棋盘。
棋盘上一黑一白双方焦灼,一直没能杀出个你死我活。
“这难道还是上次那盘棋?”
乔改记得,萧随尘出事那天,自己来求沈瑞年时,他正在与沈寒月对弈。
沈瑞年的目光同样落在棋盘上,然后颔首,语气平静:“嗯,一直在等。”
估计是在等陛下把沈寒月放出来。
“为何不自己下完了它?要这么念念不忘?”
“双方势均力敌,我的想法又怎么可能是他的想法,这不就毁了一盘棋了吗?”
“我也不懂。”乔改不予理会,坐到沈瑞年对面,“那寒月皇子为何要让太子表哥等着?只不过要一会儿的功夫就能下完这盘棋的啊?”
萧随尘仔细听着。
“沈寒月做了不该做的,不是吗?”
“可…”
“你是想说我也是吗?”沈瑞年笑道,他的狐狸眼这一刻锐利非常。
“摄政王的家事,是皇室绝对不能过问的。我什么都没做,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无关痛痒。只要摄政王殿下做的足够狠辣,萧二公子或早或晚都会明白。
做了过分事情的,只有沈寒月一个而已。”
“太子表哥!”
乔改提高音量,因为他知道萧随尘就在身后。不想让萧随尘听到这些话。
与此同时,也是他自己有些接受不了沈瑞年竟是这种人设。
可他提高音量的警示,在沈瑞年看来,只是因为出乎意料的惊讶。
沈瑞年目光安抚乔改不要慌张,“是沈寒月强行出宫,是沈寒月非要去摄政王府,也是沈寒月好巧不巧的出现在摄政王的大考之上。
你说,不罚他,还能罚谁呢?”
“……”
萧随尘保持恭顺的姿态一动不动,看着地面的眼睛却稍稍眯起。
好家伙,这些人切开都是黑芝麻馅的。
这小说有点过分牛批了吧?个个白切黑,个个疯批,个个戏精。
用一度火遍大江南北的词儿来形容,就是——
全员恶人!
萧随尘腰躬得有点酸,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疯批而无法加入他们黑心莲的团队。
这边黑心莲沈瑞年狐狸眼尾上挑,在乔改懵逼的表情中得到了抚慰。
“还不至于要他的命,怎么说也是萧二公子作为马前卒带回来的。就是这段日子,少不得受些皮肉之苦。”
沈寒月受了皮肉之苦,这一点萧随尘依旧是从乔改那里知道的。
因为腰酸,沈瑞年又没注意到下人。
萧随尘稍稍站直了些,放松了腰后,盯着乔改的后脑勺。
看来乔国舅才是最大的情报贩子。
怪不得乔改原著里什么后果都没有,一直作为纨绔子弟加官进爵。
原来是因为有个好爹。
萧随尘又开始烦躁了,看看人家爹,再看看自己这个便宜爹。
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变态,疯成这个德行。
这他妈才是真正的疯批吧?
是谁说疯批香的?差点没把她香死!
萧随尘缓过来腰酸的那股劲儿,马上又弯下去做做样子。
这乔改,沈瑞年,哪个不行?
偏偏让自己穿书成萧随尘,虽然同名同姓吧,但这也太难了吧?
人家都是爽文剧本,自己这可好。
还没有点家的废柴流顺心,同样都是励志,逆袭升级!
人家是成了正道之光,左拥右抱,又是名扬四海。
她萧随尘呢?
“……”
萧随尘:我踏马被变态便宜爹,培养成了恶毒反派!我现在看谁都是白切黑,看谁都想杀掉,然后自保!
“这样啊……”乔改收敛起自己不是很自然的表情,然后面对沈瑞年,“我也听父亲提起过,陛下连伤药都不给…”
“你小瞧了沈寒月。”
沈瑞年又接着道,“这样的伤,在他身上数不胜数。做质这么多年甚至习以为常。”
因为频繁受伤,所以,就不算是伤了吗?
“有时候想想,萧二公子没必要去救他的。即便是我用余家来要挟,但其中利害得失犯不着为了一个并没有意义的人而涉险。”
沈瑞年用手背试了试茶壶的温度,然后乔改注意到,沈瑞年的指甲也是微微泛着紫色。
这与萧随尘一样,也说明了,他们都是体寒之人。
好好的病秧子二人组,也都是外表能够和煦到堪比春风的。
这下子好了,露馅了。
这组合是成立不了了。
乔改为了挽回沈瑞年暗示萧随尘有些傻的说法,接了一句:
“但这么做,也是得到了对方的投桃报李不是吗?”
“你真的这么觉得?”沈瑞年嗤笑出声。
乔改很想就此打住,可已经发展到这样了,就算打断,也都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硬着头皮,觉查到萧随尘灼热盯着自己黑乎乎后脑勺的视线,开口:
“为何不是?这不就是报我以琼瑶吗?”
“被关在笼子里的怪物,虽然不伤人,却被人所伤。有人救了,但再一次被关进笼子里。还会有人去救吗?
同一道光难以照亮两次黑暗。”
这道理,萧随尘听明白了。
就是说假如有人欺负了你。恰好有个过路人帮了你。你心存感激,也给了相应报酬。
但下一次,你在别的地方被欺负,这个人又怎么会再次出现来帮你呢?
道理很深刻,这么打比方,通常来说是要这个被欺负的人生出一身傲骨。
去反抗。但反抗的代价太大,结果尚未可知。
萧随尘的腰又弯的酸了,悄悄站直,酸涩漾开。
到了四肢百骸,竟在一瞬间刺激了神经。
可这种情况还有另一个结果发生。
那就是帮你那个人,再一次出现,她甚至会出现很多次。
一道光,凭什么就不能照亮同样黑暗两次。
黑暗还是那个黑暗,光还是那道光。
“那个小太监,你是不是腰受伤了?”
就在萧随尘缓和腰酸的时候,沈瑞年的嗓音突然就传了过来。
乔改:“……”
他就知道,身娇肉贵,又经历重伤的公子哥扮个小太监就是不靠谱。
但他没敢说什么,顺着沈瑞年的视线,转过头,看向萧随尘。
然后就见萧随尘好像双腿打颤,扑通一声趴跪在地面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勺子最近冲撞了贵人,一不小心被踹了一脚在腰上面!
小勺子不是故意对殿下不敬的!殿下饶命啊!”
乔改:“……”
神一样的小勺子,你去哪儿冲撞贵人?
“殿…殿下…”
萧随尘吊着嗓音,整个人趴在地上,极尽颤巍巍的出声。
她这幅模样,也让身边的两个小宫女吓得跟着跪了下来。
沈瑞年皱眉,这小太监怎么这么吵?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勺子…小勺子……哇……”
乔改一口气横在心口上下都不是。
他因为背对着沈瑞年,表情古怪也没被沈瑞年看到。
然后就盯着萧随尘埋头在地面上,似乎是在痛哭流涕。
“你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当值?”
沈瑞年也被哭的心烦意乱,他最讨厌喧闹。
乔改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极限了。
“奴才…奴才只是被踹了一脚而已…还…还没断气儿呢。”
“……”
瓮声瓮气的调调,委屈至极的哭腔,卑微极点的姿态。
乔改都在怀疑,是不是萧随尘走半道真的被个叫小勺子的太监掉包了。
“殿下啊!小勺子真的不是有意的,呜…咳咳…呜……”
“你去休息一天,别来东宫了!”
沈瑞年受不得吵闹,又心烦意乱的看着乔改,“哪儿领的?东宫可没有这样的。”
“额…是进宫以后看到他在修剪树枝,就…就顺道让他带带路,想着怎么也能听两句恭维的话。”
这种事儿,乔改还真不是一次两次做了。
所以乔改纨绔公子的形象很是入木三分,沈瑞年已经开始头疼了,伸手捏着眉头。
“去吧,本宫不需要你在这儿,把这勺子带走!聒噪得要命。”
“额…好!我…我这就走。”乔改起身,顺便走到萧随尘面前。
然后拎着萧随尘的衣领,“你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机灵呢?太子殿下最厌烦吵闹,你还这么大声。”
“呜…奴才…小勺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随尘被乔改拎着,同时转身抬头也被乔改挡住脸。
两个人,一个训斥,一个哭哭啼啼的走了出去。
等到出了东宫,乔改才松开萧随尘。
而萧随尘也用袖子抹了把眼泪。
“你先回去吧。”
萧随尘的嗓音还带着哭音的沙哑,听得乔改像被猫挠了一下似的。
“我说你演技可以啊,你当初不会就是这样进了摄政王府吧?”
乔改的双眼满是好奇,萧随尘擦干眼角挤出来的泪水。
现在桃花眼尾还微微泛红,配合着玉面桃花一样的面容,在一身神色太监服衬托更加白皙的皮肤上,霎时与沈瑞年的泪痣一样。
满满的风情万种。
“怎么了?”
萧随尘眼尾扫向乔改,看得乔改伸出手将她向后推了两步。
“你这样,娘们唧唧的。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长得比丫头还白,还……”
“还怎么?”
“还…”还了半天,乔改也没把那句柔弱说出来。
最后见萧随尘理好表情,“怪不得裴王妃如此妒恨你。我看也和你这张脸有关系的。”
裴氏与萧厉那档子事儿,现下萧随尘不想去想,只看着乔改:“我明天午时左右,会在这里等你。”
“那行,今夜你在这儿可得小心了。宫里面什么人都有,就那些看起来没什么特点的宫女太监。保不齐都是哪个宫的心腹杀手。”
“知道了,你就快点走吧。”
萧随尘催促着,乔改也没打算多待,这样是被让人看见了自己与萧随尘多说了这么多话。
还是引人注目。
所以乔改最后叮嘱一句:“那我就走了啊,你可得小心!”
萧随尘点头,在乔改迈开步子往宫门那边走的时候,萧随尘混入一队庭扫小太监里。
等走着走着,又看到了御膳房。
萧随尘在最末,慢慢拉开与其他太监的距离,然后走进御膳房。
这里边,味道还是挺好闻的。
她左右看了看,每人都有自己的事儿。
最后看到一堆杂草前有个小孩子在玩耍。
萧随尘眼球转了两圈儿,推测这应该是某个厨子的孩子。
然后她凑近那孩子。
“你谁啊?还不干活?”
小孩子嗓音稚嫩,却有点语气发冲。
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吗?这个小孩儿怎么一点都没?
萧随尘带着笑:“公子啊,我注意你爹爹好久了。我…”
“你该不会是想嫁给我爹吧?”小孩儿语不惊人死不休。
惊得萧随尘一脸黑线,这小屁孩儿再说什么?
“就你们这些没把的,总想出去。我听爹爹说你们都憋了许久,都不想小姑娘了。成天往臭男人面前扭扭捏捏。
以前就有好几个小太监,对爹爹和哥哥搂搂抱抱的,还吊着嗓子说让爹爹和哥哥疼疼。
你长得好看,肯定也是这种想法。”
小孩儿说这话时一脸平静,却让萧随尘失语。
小说世界这么猛吗?还是这是正常现象?
那为什么就没有御厨和小太监的文?
嗯…估计没人磕出花儿来。
萧随尘干咳两声:“咳咳…不是,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我小勺子发誓,我找你爹爹只想跟他学做菜!”
小孩儿听到这话,抬头。
眉眼清澈,似乎是在判断萧随尘说的是真是假。
然后就见萧随尘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来她蹲着是踮着脚的,蹲的久了,就失去了平衡。
看着萧随尘狼狈的模样,小孩儿放下手里的草蚂蚱。
“你为啥要叫小勺子?我觉得小筷子更好听!”
“……”
这小孩儿是来搞笑的吗?
萧随尘又继续笑了笑:“我不叫小勺子还能叫什么啊?这都是别人取得。”
“哦…我明白了,你不叫小筷子,是因为没有身下边那…唔——”
小孩儿说一半,就被萧随尘捂住了嘴巴。
“唔……唔……唔……”你放开!
“那啥,公子啊!好孩子是不能揭别人的短的。”
萧随尘松开手,干笑两声,“额…咱们说点别的吧。”
“那行啊,你和我说说,为什么要和我爹爹学做菜啊?”
“那个…那个…我…我进宫之前,家里是开饭馆的。进宫也是被人强迫,我想先学着本事,等到我有机会出宫,就回家把家里饭馆重新张罗起来。”
“看不出,你还是个有想法的。”
小孩儿扬起下巴,站在萧随尘身前,伸手摘掉她的脑子。
“你长得这么好看,当太监真是可惜。可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得有宫女和老太监对你垂涎三尺吗?”
这小屁孩儿这都知道?
“唉——”
萧随尘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口气,手掌搭在小孩儿的肩膀。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以色侍人我一个男人实在不能忍受。就…就每天做些不显眼的小活。”
“你撒谎!”谁想到小孩儿一下子就拆穿了萧随尘的谎话,“你太监服的料子并不是普通的料子,肯定是常常能见到贵人的。”
该死的乔改,找的是什么官职的太监衣服啊?
“其实——”萧随尘马上反应过来,想了个新的说辞,“其实,我也不想骗你了。”
她正经神色,四下看了看,装作神秘,然后凑近小孩儿的耳边:
“我其实是今天被调过来伺候寒月皇子的,可寒月皇子生活得太不好了。我看了心疼,就想自己做点好吃的,或者从御膳房顺一点带给他。”
“你…你是伺候寒月皇子的?”
小孩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哎?
这怎么了?
萧随尘有点懵,但还是点点头:“是。寒月皇子不受宠,宫里边的都知道,我也不好做啊。想要关照一下殿下,也怕有心之人做文章。”
“你别怕,小勺子!既然你是伺候寒月皇子的,我一定会拿些好东西让你给殿下的。”
“……”
萧随尘抿唇,十分复杂的看着小孩儿。
“为什么?旁人那里,我一提到寒月皇子都是避之而不及,你怎么…”
“要不是寒月皇子…我与爹爹哥哥的性命都要没了。”
小孩神情一下子阴郁起来,坐到萧随尘对面。
也不管地下脏不脏,他蜷着萧随尘腰间的璎珞流苏。
“小勺子,你一定要对寒月皇子好。”
“……”萧随尘低头看着小孩儿的黑脑袋,“好。”
“既然你对寒月皇子好,我就告诉你。小勺子,你可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啊!”
“嗯。”
呼——
小孩儿长舒一口气。
“小勺子,你见过摄政王吗?”
“没,我也是今天才当了官大一点的太监的。”
怎么没见过,简直是大宝天天见。
“哦,我见过。摄政王可吓人了!他的眼睛好像都能冒绿光!”
哦,真形象。
萧随尘听着小孩儿的话,回想了一下萧观。
确实,在别人眼里,精于算计的萧观可不就是双眼冒绿光的怪物。
“太子殿下曾经让父亲毒杀过摄政王…”
小孩儿的声音很轻,卷着萧随尘璎珞流苏的手很乱。
几乎把流苏都弄得一团糟。
“什么?”
“是真的。太子殿下说摄政王图谋不轨,他代表的是陛下的旨意,然后又说可以下些不易察觉的毒。最好能让我偷偷在摄政王身上摸一把檀香。”
小孩儿继续说着,然后用鼻子嗅了嗅,“对,那味道,跟你身上的好像。几乎一模一样。”
他抓着萧随尘,凑近萧随尘的脖颈吸了一口。
萧随尘的身体几乎听到这句话时就处于紧绷状态,她看着小孩儿澄澈的双眼。
突然想到方才与乔改在东宫,自己有些聒噪,沈瑞年那厌烦的样子。
黑芝麻馅的原来就是这样吗?
这是想嫁祸给自己,还是母亲?
“毕竟是皇意,父亲根本不可能忤逆。所以我们选择去做。那天,父亲早早下了毒。
谁想到,可怕的摄政王殿下一眼就看了出来。甚至逼着一个小太监吃了下去。
而我不知情,还打算撞上去,就被寒月皇子拦下。”
璎珞流苏彻底卷了,萧随尘也不在意。
等着小孩儿说下去:“寒月皇子拿走了檀香粉,然后在摄政王前说不关父亲的事。”
“我也不知道寒月皇子是怎么做到的,可就是救下了父亲。那之后摄政王殿下也没追究,我们在御膳房待的好好的。
父亲说,这都要感谢寒月皇子。还有…还有一点点要感激摄政王殿下。”
“你很怕摄政王?”
“嗯…摄政王殿下很可怕,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不管不顾!”
“……”萧随尘有些沉默,还是问了小孩儿,“你知道什么?摄政王的家你又没去过。”
“不是的,我知道!就算没去过,这来来往往的小太监,和宫女姐姐,我都听的到的。前些日子,摄政王还把他的儿子逼到全京都都耻笑的地步!
我觉得,一个父亲肯定不能这样对待儿子的。而且…”
小孩儿又凑近点,“父亲说,东宫殿下当时与摄政王对质时,都说了,他们都最讨厌檀香味儿。那毒就带着一点檀香,而檀香味很少有人用,小勺子,除了你,大概就是那位二公子了……”
是啊,可不就是自己这个二公子吗?
萧随尘眼底冷芒不减,这两个疯批黑心莲。
“我觉得,寒月皇子和萧二公子都是好人…”
“为什么啊?就因为太子殿下和摄政王都对他们不好吗?”
萧随尘尽力维持浅笑,然后小孩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笨!寒月皇子是好人,那把寒月皇子从破地方带回来的萧二公子当然也是好人了!”
“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吗?”
萧随尘含笑,拿掉小孩儿的手。
“所以啊,小勺子,你要对寒月皇子好。你要是对寒月皇子好,我就多拿一些,让你也多吃点好吃的。还有,将来,你要是看到了萧二公子,也让他来,我一定把烧鸡留给他!”
“好。”
萧随尘在原著中真的想到一个父亲是御厨,将来是沈寒月左膀右臂的两个小将军的兄弟人物,好像一个叫章浮,一个叫章图。
“你叫什么啊?将来我见到了萧二公子就告诉他,你要请他吃烧鸡。”
小孩儿将手又挪到萧随尘的脸上:“好啊,一定要对萧二公子说啊!我叫章图!文章的章,画图的图!”
好家伙,这是好运buff降临了吗?
萧随尘挑眉,果然是章图,那他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了。
“嗯,见到萧随尘我一定会告诉他的。他也挺喜欢吃鸡腿的!”
“小勺子,你没见过萧二公子,还能够知道他叫什么,喜欢吃什么?”
章图眼中不解,紧盯着萧随尘。
萧随尘干笑两声:“我怎么着都是在宫里面的,成日听那些碎嘴的说起,当然知道了!”
“哦。那你过来!”
章图示意萧随尘跟着自己走,就站在一边等着她。
萧随尘也就真的起身,拍掉灰尘,然后问道:“去哪儿啊?”
“给你拿好东西,顺便…让我爹教你两道菜!”
“哎?”
“怎么了?不是你说的以后要回家重新开饭馆的吗?还不过来!”
“哦,来了来了!”
萧随尘紧跟着章图,一面还遮掩着自己的相貌。
御膳房里,香气四溢。
有精致的糕点,还有各种佳肴,当然,在上面还有一柜子的好酒。
萧随尘低着头。看起来像是时刻注视着章图,实际上只是想通过低头把自己的脸隐藏起来。
“爹爹!”
左拐右拐,有间小厨房。
章图进去就脆生生喊了一声。
见没有人,章图就往更里面冲,然后突然抱住一个人的腿:“爹爹!我带来一个照顾寒月皇子的人,他还想跟爹爹学做菜!”
“你怎么能随便带人进来呢?”是中年男人的声音,紧接着还有一声年纪较轻的男生嗓音。
“小图,你又认识了什么人?”
一个比一个声音紧张。
萧随尘也能够理解,毕竟曾经性命都差点不保。若不是沈寒月用什么和萧观做了交易,估计早就不能活到现在了。
现在防备着理所应当,所以,章图才这么个屁大小孩儿能够说出那些话吧。
萧随尘就站在那里,等着章图带着父兄走过来。
章家父子显然对于萧随尘这号人物,有些前所未有的防备。
直到走进,萧随尘抬起头。
一张脸彻底在他们面前,是好的,是一张美人面。
可萧随尘觉得他们还是震惊有些长,且奇怪。
尤其是年轻的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章浮。
章浮瞳孔都在扩大,整个人显得异常呆愣,然后突然扯过他的父亲。
似乎说了些什么。
萧随尘听不到,但章图抱着章浮的腿:“哥,小勺子是伺候寒月皇子的人!他家以前是开饭馆儿的,现在想跟着咱们学做菜!”
“小…小勺子?”
章浮的脸色苍白,重复着小勺子这个名字。
章图点头:
“对啊!他就叫小勺子,哥你是不是也好奇他为什么不叫小筷子?那是因为他是太监,没有…唔——”
章图这次又是白说了一半,就被捂住了嘴巴。
他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兄长,丝毫不明白为什么兄长要这样。
“住…住嘴!小孩子要有礼度。”
嗯?为什么兄长也要这也说啊?
章浮松开弟弟,章图就过来拉萧随尘。
“小勺子,你快点,抓紧时间学一道菜。然后多带点好吃的给寒月皇子!”
“知道了,我记得的,你怎么比我还要急。”萧随尘任由章图拉着,越过章家父子,来到灶台前。
“……”章父沉默着,还是走了过去,“小图啊,你去外边玩儿吧。我来教萧…小勺子。”
“嗯,好!”章图点头,走时还不忘叮嘱萧随尘:“小勺子,你好好学啊!我爹爹和哥哥做菜可好吃了!”
“知道了,你去玩你的草蚂蚱吧!”
萧随尘摆摆手,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放在璎珞流苏上。
一下一下梳理好。
“小浮,你去外面的菜罐子看看,东西怎么样?”章浮看了一眼萧随尘,走到外厢。
能够看出来,是为了出去放风看人的。
等到灶台前只剩下章父与萧随尘,萧随尘挽起袖子,“啊,章师傅,你随便教点吧。我手笨,也学不好太复杂的。”
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腕白皙纤细,但皮肤上有着一块青一块紫,最要紧的是,萧随尘其中一只手的手心还有结痂的伤口。
章父深吸一口气,在灶台的菜板子上放了一大块猪肉。
是一块顶好的五花肉,萧随尘看得出来。
她以前也是买过菜的,也会小做一点小菜的。
“这是要做什么啊?”
“红烧肉。”
“会不会有点难啊?”上来就教做红烧肉,这起点怕是有点高啊!
萧随尘在一边的水盆里洗了手,然后顺手擦在衣服上。
“不需要你动手。”
“啊?别啊,章师傅,我光看着也学不会啊。”
“二公子不需要动手,这些,我来。”
章父是一个极为沉默的中年男人,他的刀法精湛利落。
萧随尘就这么看着他下刀,视觉享受还是不错的。
“章师傅是怎么知道的?”
分明她从来都没有进过宫,按理来说,是不会有宫里人认得的。
“厨师对于味道,还是敏锐的。二公子身上的檀香,我闻得清。”
仅仅是味道吗?虽然不常有人用檀香,却也不至于是萧随尘的专属吧?
“小浮出宫采买,正好看到二公子被阻在摄政王堵门口。”也知道这点不能够说服人,章父就接了一句。
萧随尘点头,顺手拿起一旁的小青菜,坐在小凳子上一颗一颗摘着。
“这么说我也明白了,那天沈寒月架着一辆并不华贵的马车,就是你们出门采买的吧?”
“没错,小浮说寒月皇子着急,就抢了马车,自己出去了。小浮也是担心皇子殿下,才寻过去的。”
“难怪。”
萧随尘依旧认真摘着小青菜,现在才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要想去偷偷找沈寒月怎么着也得天擦黑才行。
所以,时间还很充裕。在其他地方待着总有暴露的危险,还不如就在这里拖着。顺便给沈寒月带点吃的过去。
“这宫里,我也没看出来哪里好。转了一圈,个个束手束脚的,还没走我在这里摘菜自在。”萧随尘轻声感叹。
章父还在处理那块肉,“二公子与那些公子果然是有不一样的,却……”意识到自己将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章父就住了口。
“却是摄政王萧观的儿子对吧?”
“……”
“我都听小图讲了,你们是希望沈寒月好的,我也愿意信任你们。我进宫确实是瞒着宫里面的人来的,所以也希望你们能够保密。”
章父停下处理肉的手,拿着刀,一脸认真的对着萧随尘道:
“我知道萧二公子,是来帮寒月殿下的。我们一定保守秘密!”
“……”
说归说,能不能把刀放下?
萧随尘忍住被章父这模样吓到的情绪,点着头:
“也不要对小图讲我是谁,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一提到章图,章父的表情就显得几分尴尬。
自己儿子可以是一口一个小勺子的萧随尘的,还…还说了萧二公子没有…
“萧二公子,您别生气。小图只是…只是不知道而已。”
“我当然明白,就让他觉得我就是小勺子吧。”
萧随尘这时候已经把小青菜摘好了,盛了水打算洗干净。
却又发现自己掌心的伤口裂开,估计是跟沈瑞年飙戏的时候用力太猛,才裂开的。
手掌一进入水中,就刺痛着掌心。
萧随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被章父发现了。
他拿着刀蹭蹭几步,就来到萧随尘面前。
“二公子,你没事儿吧?”
“……”
没事儿也变成有事儿了。
“没事,我就想洗个菜而已。大概是不久前没注意,崩开了伤口,现在刺激到了。”
“二公子还是别弄了,这都交给我来就好。”
“章师傅,我现在是小勺子,小勺子不干活,难道要让小筷子来嘛?”
“不,不是。二公子,你…你这手上有伤啊!”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章师傅还是抓紧时间做点好吃的。好等到晚上让我带走。”
平常公子身娇肉贵,萧随尘也身娇肉贵。
可章父清楚记得章浮回来时对自己转述的那天的场景。
其实不用身在现场,光是听着都能够想象得到。
与那天相比,区区伤口裂开沾了点水算得了什么呢?
章父也不再劝阻,将处理好的肉放了腌料,又去处理鲜虾和鱼。
“你做这些,不是很方便带进去。”
萧随尘一看章父还打算处理鱼,就紧锁眉头。
自己大晚上要避开守卫,自然免不了行动动作大。
这一盘子鱼可不得打翻了?
“不会的,寒月皇子住的地方没什么人。陛下一向不喜欢寒月皇子,上次寒月回宫后又被禁足。
现在大概是被宫里的嬷嬷每天打骂,然后不允许用药在殿里难熬着呢。”
章父说起沈寒月的情况时,眉眼满是担忧,还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愧疚与自责。
难得看到这样真实情感的人了!
萧随尘将洗好的小青菜放在一边,轻掀眼皮,桃花眼尾情绪淡淡:
“既然守卫不多,你们为什么不去看他?”
章父沉默,然后握紧刀柄。
“寒月皇子不允许我们这么做,而且,虽然守卫不多,可我们在宫中太熟悉。一旦我们被发现,一家子都活不成。反而还会被太子殿下抓住把柄说事儿。”
“那你做吧,我带进去就好。”
萧随尘回答,他们不是没有这个心,而是冒不起这个险。
萧随尘能够理解,这种拖家带口的,自然顾虑不少。
因为他们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生死。
章父不再言语,只沉默着做着一道道菜肴。
最后也把萧随尘洗的小青菜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宝们不要学小尘啊,受伤了还是要好好休息保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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