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明月集市：幻境2
老头终究未曾想到，自己在这里苦苦守了九十年，最后遇见的，并非骑着麒麟来救他的贵人，而是令他闻风丧胆的冥王信使。
而刚刚围墙外那些蛇舞奏的“夺魂曲”，也已让他功力尽失。
他终究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你竟然是冥王信使，我……认了，认了！”
他看了苏蝉衣一眼，无力地将头垂向另外一边。
苏蝉衣自是不知道冥王信使是谁，却也不好再问他，以免惹出更多事端来，于是指着地上数十具白骨问：
“这些人，可全是你杀的？”
“杀？”老头困惑地将头转过来，摇摇头，“不是我杀的，我从未杀过人。”
他语气肯定，眼神坚定，甚至带着几分骄傲。
“你未杀过人？”
这话苏蝉衣显然是不信的，刚才他可是对他们下了死手。
“信使，您要相信我，相信我，我自小连鸡都不敢杀的，何来杀人一说。”老头说得诚恳，丝毫没有半分说谎的样子。
“那你说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这个你总该知道吧？”洛白径直问他。
“这些人……”
老头看了一眼那些白骨，又看看苏蝉衣，骄傲地笑起来：
“他们要去明月集市，那儿去不得，去不得，所以我帮了他们，我是在帮他们。”
“这和明月集市有什么关系？”洛白只觉得他越说越离谱。
老头一听，顿时来了气，怒目瞪着洛白：
“怎么没关系？明月集市卖的是什么，卖的是人，卖的是命！这些人去了，就全死了，痛苦地死了。我不能看着他们去送死，我不能，我不能……”
老头越说越大声，最后身子却不住地抖动起来。
苏蝉衣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就在这里，先把他们杀了？”
看来这老头的心理，已经极度扭曲了。
“杀？不，我没有杀他们，是他们在我这里求解脱，我只是帮助了他们。”
“他们如何向你求解脱？”洛白又问。
“他们……”老头抬眼看天上，似在努力回忆，接着道：
“他们有的问我，这里过去是不是明月集市。有的问我，有没有吃的。还有的问我，若在这里遇到危险了，如何逃跑。可是……”
老头将眼神移回苏蝉衣身上，“可是信使，我听出来了！我听出来了！他们都在求我帮助啊！”
老头五官扭曲，神情很是自豪，越说越大声，“他们在告诉我，他们很痛苦，需要解脱！我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帮助了他们，还把他们葬在了这里，我功德圆满啊！”
他这话，听得苏蝉衣毛骨悚然，这到底是怎样的极度心理扭曲，才会在杀人之后，说出这番话来。
“看来这老头已经疯了。”洛白道。
苏蝉衣点点头，“真是可怜了这些性命，好不容易经过了冥王古道，来到这里，却丧命于此。”
“不！不是丧命，是他们解脱了，没有痛苦！永远没有痛苦了。”
老头发疯地纠正苏蝉衣。
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好事，绝对不能和杀人沾上边。
只是苏蝉衣和洛白也不再和他辩了，这样的人，辩了他也听不得的。
“那你为何说她是冥王信使？”洛白指着苏蝉衣，问老头。
结果老头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洛白，“能驱动灵蛇的，只有冥王信使一人。而能站到这墙上的，也只有冥王信使一人！”
那老头手一指，那堵长长的围墙竟然瞬间化成了灰，连一块碎石的影子都没有。
这倒是苏蝉衣他们万万没想到的，难道那堵墙，不是真实的？
怎么可能？
“可是……可是……为何我功德圆满了，等来的，却不是骑着麒麟的神仙，而是冥王信使，为何？为何？”
老头突然又悲怆起来，将两个手掌举到眼前反复看着，显然是难以置信的。
苏蝉衣他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哈哈，这就是命，这就是命啊！老天，你睁眼看看我这个可怜人吧！”
老头朝天怒吼一声，而后突然头一斜，一动不动了。
苏蝉衣“啊”地惊叫一声，捂着嘴。
虽然她也是见过一些死人的，甚至是死亡场景很是恐怖的。
可是当着她的面自尽的，这是第一次见到。
洛白拍了拍苏蝉衣的肩膀，算是安慰她，然后才上前去查看，便回身对苏蝉衣道：“死了。”
然而此时却起了风，而那具具白骨，经过风一吹，也瞬间化为灰烬。
还有他们脚下踩的草地，也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黄沙，以及老头那具孤独的尸体。
“这大概才是这里真实的样子吧！”苏蝉衣说道。
洛白看看她，没有说话，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担忧，却又带着那么一些敬意。
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经历了这些，却也只是在老头死去的时候，惊叫了一下。
看来有她在，苏府，甚至是整个西岚城，定然能渡过这场风波的。
当然，他心里也是有困惑的，却也不好多言说，只是埋在了心里。
苏蝉衣和洛白合力将老头的尸体移到一处较为适合的地方，将他放好，慢慢给他盖上了土。
这大概，也是他们能为他做的唯一事情了。
“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又为何在这里，如今竟然连石碑都没有的。”洛白叹了一句。
苏蝉衣站起身，看着天空想了想，“或许他自己也忘掉了，不如就叫他无往吧！”
“无往？”
“对，无所来，无所往，人啊，来去都是孑然一身的。他执念终究是太重了，所以这个名字，大概他也会喜欢的。”
说罢，便将地上一块沙地抹平，然后用手指写下了“无往”二字。
可她才写完，又是一阵风刮过，那两个人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洛白看了看，只觉得，确实是无往了。
心里对这个小女子，不禁又多了几分钦佩。
“走吧！”苏蝉衣走在前面，他们的眼前，就是传说的明月集市了。
洛白跟在身后，只觉得还没到明月集市，便遇到如此诡异之事，只怕到了那边，更是凶多吉少。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好这个小姑娘的。
“对了，洛白。”
苏蝉衣回头看他，“我觉得刚才的这一切，也有可能是老头自己内心制造出来的幻境。一旦他的执念破除，或者是死了，他的世界也就消亡了。更何况，这个地方，可还真是诡异啊！咱们还是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