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周末早上, 尤清和还未醒，就被电话铃声吵醒，她闭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喂？”
是江采的声音：“清清, 给云川的礼物买了没？”
“没……还没……”她一听是妈妈的声音，睡意又涌了出来。
“哎, 你这娃儿, 我就知道你没买。今天可是周末记得出去卖，人家千里迢迢去看你, 又给咱家送了那么多东西, 你怎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选礼物可有讲究，别选那些虚头巴脑不实用的，要选他日日能用得上的, 也别太小气了，礼物送出去得讲究个体面……”
“嗯嗯，妈，我等会就去商场。”她挂了电话，继续睡。
一觉睡到大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 她套上一个羽绒服，背了一个千元小包，就打车去了上海奢侈品最聚集的一个商圈。
临近春节, 就连顶奢品牌外也排了长队，她站在队尾, 耐心排着，候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了她。刚入店内，一个身着工作服的圆脸女孩跟了过来, 眼光上下飞速扫了她一眼，判断出眼前这位客户钱不多，大单是不可能了，一丝不耐从脸上闪过，随即堆起职业笑容：“女士，您需要什么？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下，您可以叫我雅雅。”
尤清和目光在各类商品上游移：“我先自己看看。”
她在女装区慢慢踱步，看到一件连身长裙挂在显目位置，它极漂亮，白色裙摆上刺绣了一副灰黑相间的山水丛林，飞鸟从中穿过，意境十足。
她被吸引，走过去伸手去欲摸它的材质，一个微冷声音从旁冒出：“抱歉女士，这件裙子价格不菲，全上海也就这一件，是非卖品，做展示用的。”
“哦。”尤清和缩回手，眼光却还留在这条裙子上。
雅雅抬手看了看时间，这位顾客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一刻钟，毫无购买迹象，眼见同事们都在接二连三的开单，可她却完全把时间浪费在了这个穷鬼身上。可真晦气！
雅雅拿起一款积压存货已久的帆布包，以往这一款都是给买的多的豪客做赠品的，她递到尤清和面前：“女士，您看这款包包怎么样？现货不用等，还可以给您一个88折，现在五千多就能买到了。”
尤清和转头看向这款包，这是帆布材质的保姆包，包身上秀了一个品牌巨大的logo，她摆头道：“谢谢，这款我不太喜欢。”
“请问女士您心理价位是多少呢？”
“没有计算。”
“女士，请问您到底想买什么呢？我方便给您推荐。”
尤清和立住，看向她：“我可能会买一些男士用品，但我现在想看看女装女包，可以吗？”
雅雅挤出一丝笑：“当然可以。”
尤清和慢慢闲逛，看到橱窗里一只新款包包，经典版型，颜色与材质却是罕有，她道：“麻烦你给把这款拿出来。”
雅雅微昂了昂头，笑容傲慢：“女士，你确定想看这一款？”
“有什么问题吗？”
雅雅吐得彬彬有礼：“不好意思女士，我们店里这种等级的包包，不能随便给普通顾客看的，一般只留给vip顾客，就算是vip客户要看，我们也得向上级申请批准呢，这是我们品牌的老规矩了，一般人都知道的。”
“算了。”尤清和兴味索然：“带我去看看男士区吧。”
“好的，女士，请您跟我过来。”
雅雅带她到了男装区，拿出一些男士袜子、内衣：“女士，您需要这些吗？这些平时是没有折扣的，但是若有别的客户开单，我可以给你拼上，用一个最优惠的价格给你。“
“我去看看衬衫。”
雅雅跟在她身后，脸色难看。
尤清和一眼就相中一件灰色商务衬衫，道：“就这件，要一件l的，包起来吧。”
却见雅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问：“怎么了？”
雅雅显得十分为难：“女士，真的非常抱歉，这件衬衫这个尺码仅存一件，早已被人定了，我一时疏忽才忘记收起来，要不您换一件别的？”
尤清和道：“预定了？付定金了？能给我看看定金截图？”
“是……是客人口头预定的，但这位客人是我们店的vip，从不会爽约，所以……所以……”
“叫你们店长过来。”
雅雅微笑道：“我现在马上去叫店长，不过店长过来也是给您这样的回复，。”
尤清和坐在椅上，慢慢品茶，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尤小姐？”
她转头一望，是晓芬。
晓芬惊讶至极，快步走了过来：“尤小姐，您要买东西怎么不在微信上给我说一声？我提货去您家给您选。”
雅雅疑惑道：“店长，这位是？”
晓芬啐了她一口：“这位就是尤小姐，前不久那些的礼服珠宝，就是给她准备的。”
雅雅脸色刷一下白了。
晓芬手脚麻利将白色衬衫取了下来，递给雅雅：“快去包好，把这些茶点撤掉，换最好的来。”
尤清和道：“不用了，我买了衬衫就走。”
晓芬陪笑道：“怎么？是给许先生买？”
尤清和微微一笑：“不是，是给我的男朋友买的。”
晓芬大吃一惊：“许先生不是您的男朋友？”
“他不是。”
晓芬轻“哦”了一声，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接不上话。
雅雅小跑过来，双手呈上已经打包好的衬衫，半蹲在尤清和腿边，递上二维码：“尤小姐，您请。”
尤清和付了款，看向晓芬：“自从我今天进入到贵店，就一直受到雅雅的讽刺，我想问一句，这样的员工符合你们的职业标准吗？”
雅雅微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晓芬忙道：“尤小姐，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以后可以不在任何品牌的奢侈品店看到她吗？”尤清和轻声细语道。
这是封杀的意思，等于从此断了雅雅的职业生涯，晓芬心里一个咯噔：“尤小姐，我恐怕没有这样的这样大的权力，而且……我想雅雅犯的错误没有到这种严重的地步。”
尤清和笑了：“不，我想你是在说，我还不够格提这种要求。”她站起身拎了袋子，准备出店。
“尤小姐！”雅雅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身子深深躬了下去：“今天是我的错，我给您赔礼道歉，我的确有眼不识泰山，尤小姐，我家庭环境困难，我普通大学毕业，我爸妈在农村，身体都不好，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这是我能找到的挣钱最快的工作，求……求您高抬贵手……”
她鼻子眼睛全都挤在了一起，眼泪冲了出来把妆容冲花了。
尤清和的手臂被她紧紧握着，能清晰感觉到雅雅的颤抖。
她当然知道一份工作对于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想到自己与秦雪的初次见面，秦雪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说要开除她，那个时候，她也如此颤抖。
以前，她还太弱小。现在，她也没有足够强大。这不是她的妄自菲薄，而是一个品牌销售都能看清的事实！
这，远远不够。
她微笑着将手握在雅雅手上：“别哭了，我刚刚开一个玩笑罢了，好好干，马上要春节了，多带点钱回去过年。”
雅雅讶异抬头：“尤小姐，你真的不投诉我了？”
尤清和宽慰道：“当然是真的，出来闯荡，谁都不容易。”
雅雅感激涕零，她出了店，混肴在了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她放过雅雅，不是她宽容大度，而是雅雅从来就不与她有竞争的机会，她不屑花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秦雪第一眼就视她为敌，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弱小而去随意践踏，而是在那刚开始的开始，她就已经有了与秦雪拉锯的潜力，但现在，嵇云川已成为她的男朋友，那么，她更加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自己的弱小成为对方攻击的武器！
到家楼下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雨，嵇云川站在单元门口等，屋檐太窄，他半边肩膀都湿了，一看到她，就迎了上来：“说好半个小时就到，可我等了你足足一个半小时。”
“你为什么没催我？”
他牵过她的手，十指紧扣，俩人并肩向楼里走去：“快过年了，街上车多，我想着你无非是堵在路上，我不敢催你，我怕催你后，你又去催司机，司机着急上火，要是与别车小擦小撞一下，吃亏的还是你，反正时间足够，我宁愿等着。”
“那你为什么不去车里等？要傻乎乎地站在楼下淋雨？”
“嗯……”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便笑了笑：“傻吗？我觉得在楼下等你是最好，让你一回来就可以看到我。”
她五根手指与他的手紧紧缠绕，每一根细小的关节都能感受到他的力度，如此贴近，宛若心脏的擦撞。
她笑得只打哈哈：“这还不是傻？那又是什么？”
到了家，她迫不及待将给他买的衬衫拿了出来：“看，我给你买的礼物。”
他眸中发亮：“给我买的？”
“快去房间试试给我看。”
嵇云川斜眼看她：“这里又没外人？为什么要让我在房间里试？我就是在客厅里试那又怎样？我坦荡荡，内外如一，没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哦？什么都能给人看？”
“当然！”
她捂嘴偷笑，用力将他推到房屋大门边，开了门，道：“你如此坦荡，那不如你脱光了去外面走廊上试？电梯里试？”
他依旧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虽然纯洁，可旁人未必如此，我坦荡荡给人看，可别人若觉得遇上了暴露狂，去报了警，那你就成了主谋。”
她瞪大眼睛：“我主谋什么啦？”
他窃窃一笑：“教唆自己男朋友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有伤风化，是个女变态。”
她又气又笑，伸手扯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脸拉到自己眼前：“我是女变态，那你喜欢我什么？”
嵇云川装模做样想了想，就在她以为他要出口取笑她的时候，他却换了一副比认真更认真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像一个撑着渔网却试图去遮挡暴雨的傻子。”
“嗯？”她呆了呆。
“你当时的慎重、失意、困惑都堆积满了……却又想努力隐瞒，努力做出与别人一样的模样，你想彻彻底底淹没在这片俗世中，可是啊，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身边的人都如此圆滑世故、精明功利，你要怎么掩盖你赤诚的心，变成他们其中任意一个失去本来面目的影子？”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地喘息：“或许我是唯一的那一个，一眼就看到你纯粹灵魂的人。”
她震住，脚底心里升出一种酥麻的感觉，一直蹿蹿地冲到了她头顶，冲到了她的四肢与皮肤，她无所适从，无法坐立也无法走动，再也忍不住，微抬下巴，将他吻住。
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那一种。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你似雪崩而来》，专栏可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