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些过去
黎初回到家时，已经是八点半，屋里的灯黑着，整个家安静得出奇。
高明镜的房门紧闭着，客厅也空无一人，黎初小声地关门换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毕后她回到卧室，这才感觉到疲惫，躺到床上给季锦洲发了条微信，门被轻轻地敲响。
黎初忽然有些紧张，屏住呼吸盯着那扇被缓缓推开的门，直到看清陆婉清的脸，她才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
她像往常一样笑着说话，好像下午的事儿从未发生，“姨妈。”
陆婉清进门后坐在黎初的床上，眼中还躺着红丝，应该是刚哭过。
“吃饭了吗？”
黎初没吭声，只乖乖地点了点头。
陆婉清盯着黎初的脸看了许久，眼泪忽然落下，黎初愣住了，忙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塞给陆婉清，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怎么了啊？”
“你妈妈没得早，当时她躺在病床上哭着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我还是没做好。”
黎初最看不得别人哭，尤其是费尽心血养大自己的陆婉清，此刻她这般流泪感伤，让黎初没来由的心酸，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她往前靠了靠，拍了拍陆婉清已经弯曲的背，“没有啊，我知道你养我辛苦了，我知道的。”
陆婉清看着黎初，自责地摇了摇头，“我不让明镜学美术并不是因为你生病，学美术要花多少钱啊，我们没钱啊，我和你姨夫才挣多少钱，还要养着你，哪能供得起她学美术啊。”
陆婉清哽咽着，“不怪你，是我没有跟她说明白，她根本不听我们解释只一味地怪你，欺负你，我也愧疚啊，我没脸面对她，也没脸面对你，等有一天我死了，到上边见到你妈妈，更没脸面对她。”
黎初听到这些话，心里不知道是该怨恨还是该原谅，说到底，陆婉清没有抚养她的义务，却也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她近二十年，她受尽委屈和欺辱，却也在陆婉清那里得到了本不属于她的母爱。
她一颗心就要碎成两半，一半恨着痛着，想要逃离，另一半却用力地爱着牵挂着，想要报答。
黎初抱着陆婉清羸弱的身体，太久没有仔细看她，此刻已经年过花甲，满头华发。
陆婉清还在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念着，“你妈妈没有福气啊，她活了四十年没过上好日子，可她刚走你爸就有钱了，你也没福气，要是你妈妈还在，怎么舍得你在我们家受这么多苦。”
黎初几乎没有听过陆婉清提起自己的妈妈，一戳到她伤心处，泪水更是斑驳，“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你妈长得好看，就是命不好，为了生你遭了不少罪，她得的是骨癌，后来癌细胞转移了，跟着你爸吃苦受罪那么多年也没过上好日子，可她刚走你爸就有钱了，唉，她遭了那么多罪也没忘了你，那时候她也什么都没有，就那么一套房子，几个金首饰，怕你哥给你抢去，都让我给你好好收着，现在你也长大了，这些事儿你也该清楚。”
黎初不可思议地盯着陆婉清看，同样的一件事从黎塘口中，和陆婉清口中，似乎完全变了模样，她没再追问房子的事儿，“那为什么后来你和姨夫都不和我爸爸联系了呢？”
陆婉清眼中又掩上了几分愁容，“你爸爸他狠心啊！”
“狠心？”
“前些年咱们搬家，跟你爸借了些钱，几十万对他来说不过小钱，我和你姨夫想着，你和明镜住一个房间整天吵架，不如换个大房子，让你们两个分开住，就跟你爸爸借了钱想着日后慢慢还，可惜我那时候又查出了心脏病，还钱这件事就被暂且搁置了，谁知你爸忽然翻脸说以后再也不给你打生活费，让我们把该还的钱都养你，黎初啊，你从小跟着我，我可曾缺了你吃穿？可人有钱就会变啊，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你爸一心觉得我们是眼红他事业有成成了首富，故意借钱不还占他的便宜，却忘了我们十几年来尽心尽力抚养的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这一晚上，陆婉清把那些陈年旧事给黎初一件一件的说了个明白，黎初越听心中越是难过，陆婉清和黎绍安各执一词，她不过十几岁，又完全不知晓当年的内情，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陆婉清走后，她躺在床上回想着从小到大所有的事，陆婉清的爱是真的、高明镜的欺辱是真的、黎绍安的不管不顾也是真的……
她顾不得考虑那些话的真假，倒是陆婉清最后说起了解菡，她说解菡是第三者插足，嫁给黎塘是图谋不轨，这些话到底在黎初心里埋了个疑影。
此时此刻，她不想卷入这场家庭混乱的漩涡，不论是钱还是房子，她都不在意，也不想争夺，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快些真正的独立，和季锦洲一起过他们期待的生活。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季锦洲声音有些暗哑，充斥着疲惫，“怎么那么久不回微信？”
黎初这才想起看时间，一瞧已经十一点半了，“那么晚了哦，你到京港了？”
“嗯，刚刚出站，我弟弟来接我。”
“兄弟感情真好，”黎初打趣道，心情也轻松了一些，“刚刚和我姨妈在聊天，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
“听你的语气，聊得还算不错。”
那边响起陌生男孩儿干净爽朗的声音，“跟谁打电话呢？寒假那个吗？”
“别捣乱。”
黎初似乎能猜到手机那头季锦洲故作严肃的表情，“不要对弟弟那么凶嘛，要温柔一点。”
季锦洲被她逗笑，“怎么温柔，我不会。”
“现在跟我说话就很温柔啊！”
“他不配，”他颇为傲娇地说道，“对了，明天要给我妈妈庆祝生日，刚才段宸一还给我打了个电话约我见面，所以明天晚上要晚些给你开视频了。”
“好啊，批准了。”
“早些睡觉吧，很晚了。”
“晚安，我会想你。”
季锦洲脸倏地红了，在邢凡一一脸鄙夷的眼神下，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只笑着“嗯”了一声，匆匆挂了电话。
还没等季锦洲放下手机，邢凡一又凑过头来，满脸好奇，“哟，铁汉柔情，温柔似水啊！哎呀哥！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寒假那个！”
“小屁孩儿知道那么多干嘛？”
“那你给我看看我嫂子照片！”
季锦洲眼皮一跳，眼中兜不住的笑意，嫂子？真是个不错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