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终于明白
周旭东还在大声地怒吼,口中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高文建孤身站在厨房背对着众人,陆婉清坐在沙发上,似乎哭过,一旁是高明镜,还在和周旭东争吵。
黎初怕惊扰了楼道里其他的住户,轻声合上了门,默不作声地换鞋,慢吞吞地从客厅移到自己的房间,恍若什么都没看到般合上了房门。
隔着那扇门,外面的争吵声又响了很久,黎初这才明白,原来是高文建和陆婉清不满周旭东不务正业,又不知上进整日喝酒,扰的这个家乌烟瘴气,才忍不住说了周旭东几句,周旭东应该是喝了酒回来,借着酒劲儿在家里肆意地耍着酒疯。
眼瞅着争吵声越来越大,周旭东已经开始砸东西,黎初这才犹豫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十分钟后警车鸣笛声越来越近,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黎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警察带走了周旭东,连带着高明镜也带走。
家里恢复了平静,没有人来敲自己的房门。
黎初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开始思考今天黎塘说的话,困意渐渐袭来后睡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迅速推开,高明镜一把掀开了黎初的被子,伸手抓着黎初疯狂地往外拽,黎初惊醒,被吓得不轻,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快被高明镜拽下床。
她仔细凝神看到高明镜的脸忙扯回自己的手,安抚着惊吓过度后不断跳动的心,沉声说着,“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高明镜声音尖锐刺耳,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吼叫,“是你他妈的报的警是不是?你上了个大学长能耐了,闷着声躲在屋里,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坏,你他妈的想死是不是?”
黎初根本不想听她撒泼,心里本就压抑着怒火,听了高明镜的话也不再隐忍,头一次选择反击,她站起身子伸手狠狠地推了一把高明镜,她比高明镜还要高一点,直起身来微微俯视着她,“是我报警怎么了?他醉酒滋事我报警是应该的,轮不到你来管。”
高明镜被黎初推了一下,靠在身后的墙上,听到黎初的话更是生气,“我是不是太久没教训你,你忘了你自己什么身份了?”
黎初嗤笑,似乎已经料想到她要说的话,“我什么身份?”
高明镜又恢复了她不可一世的样子,昂着下巴嗤笑,“你就是寄人篱下的小狗!怎么?长大了开始反咬养你的主人了?你他妈的在这乱叫乱咬什么?”
黎初被她的话气得发抖,上前一把拽住高明镜就把她往外推,“寄人篱下也轮不到你管,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高明镜回身推了黎初一把,差点把黎初推倒,“你叫谁滚!这是我家!要滚你滚!”
时隔一年,高明镜这样说,黎初已经不想再跟她争执,她从来没有要求住在陆婉清家里,可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切都是大人的选择,凭什么要把错误都归结在她的身上。
黎初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地瞪着高明镜,恨不得把她咬碎了咽进嘴里。
“你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还会做什么?”
高明镜又往前迈了一步,“你不用这么瞪着我,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活成这个狗样子,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
高明镜恶狠狠地盯着黎初,根本不给黎初说话的机会,冲着黎初怒吼,边说着也哽咽起来,“你自己有家为什么要来我家!你妈死了你就要来抢我的爸妈!要不是你他妈的生病发高烧,她只顾着陪你去医院,我怎么会错失学美术的机会!是,我是学习不好,我只会画画,好不容易有老师看中了我要带我去深造,就因为你发烧了,她连来给我签同意书的时间都没有!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高明镜边说着,声音愈发无力,脱力倚在墙壁上,支撑着不让自己坐到地上,她还在对着黎初喋喋不休,但哭泣声已经盖过了说话声,呜咽间已经听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黎初只愣在当场,用了好久才消化明白高明镜的话。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高明镜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对着自己撒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高明镜怎么打骂自己陆婉清就是不阻拦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高明镜那么极尽全力的想要把自己赶出这个家。
陆婉清对自己的怜爱比不过对高明镜的愧疚,高明镜更是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她的存在,可是,她生下来毫无选择被迫的接受了这一切的设定,又有谁有资格怪她?
这究竟是什么狗命!
黎初无力地惨笑,似是灵魂被抽尽,只剩一副皮囊,丝毫听不到高明镜还在撕扯的哭闹,以及身后陆婉清的呼唤,孤身走出家门,楼道,小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
已是八月盛夏,四五点的宜台依旧烈日炎炎,太阳不遗余力地发散着热量烘烤大地,同样洒在黎初的身上,弥漫着一团热气,似乎要把她身上所有的水分蒸腾。
黎初睡醒也没来得及喝水,本就口干舌燥的她又和高明镜嘶吼了那么久,此刻暴晒在烈日下,只觉得嗓子眼处疼得厉害,似是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求不到一滴露水的花草,马上要干枯掉。
她就这样沿着路边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手机铃声响起,她机械地抬手接起,哑着声音说,“喂?”
季锦洲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黎初听到季锦洲的声音,原本潮湿的心积攒的那场大雨如注落下,在心里肆意的淋落,灌满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氤氲着咸湿。
黎初呆呆地环顾四周,瞧着眼前不远处的路牌,照着念,“玉山北路。”
季锦洲的心一跳,不安感油然而生,仿佛隔着手机也能看到那边的黎初摇摇欲坠的样子,“黎初,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电话那头似乎很吵,信号也不太好,季锦洲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却像是沙漠里的绿洲,在最紧要的关头给了黎初一点甘霖。
黎初对着空气,有一瞬间的绝望,语气绵薄无力,声音沙哑惨淡,“季锦洲,我是寄人篱下的小狗,没有人要我。”
那边的嘈杂声渐渐消退,季锦洲连忙否认,“谁说你是小狗了,你是我的宝贝,不是小狗。”
黎初的眼泪瞬间落下,她压抑着哭意,生怕季锦洲听到。
季锦洲听到那边黎初极力忍耐的抽泣声,心疼的无法呼吸,他耐着性子哄着黎初,只恨自己没法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只是一个多月没见到,他的黎初又受尽了委屈,还没有见过黎初的家人,他却在心里把那群人恨了个遍。
黎初在季锦洲的安抚下稍稍平复了一些,她伸手擦了擦眼泪,继续沿着马路往前走着,听着电话里日思夜想的季锦洲温柔的声音,思念像洪水猛兽在心间汹涌,愈发澎湃,怎样都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