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著书传道，百家之师
听到永城侯这么说, 乔微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她这些日子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是，父亲。”乔微对着永城侯应道。
永城侯再次打量起自己这个宠辱不惊的女儿。
他之前只觉得这个女儿比一般孩子要成熟, 比一般孩子聪明有文才，但现在看来乔微处变不惊, 这种心性别说是孩子就是成年人也少人能及的。
“见到钟太傅一定要先致歉, 让钟太傅原谅你和你大哥的欺瞒之罪。”永城侯对着女儿交代道，捉刀这种事怎么算都是他们的过错, 而且一个弄不好很有可能变成品行有瑕，对齐斌以后的仕途可不好。
乔微却道：“父亲，我和大哥并未有错。”
“怎么你也要和你大哥一样嘴硬？”永城侯又生气了。
“父亲，大哥的文章上并未署名。”乔微语气依旧平和, 没有被长辈训斥得委屈，也没有不忿，只有平静，就好像在就事论事一般。
永城侯不是蠢人, 听到这话眼前一亮, 也不生气了。
“真没署名？”永城侯对着旁边的长子问道。
齐斌赶紧点头，“阿微不让我署名，我就没署。”
看着儿子理所应当的样子，永城侯气笑了。
“你倒是真听你妹妹的话, 怎么你爹的话你就不听呢？”他天天让这蠢儿子读书，怎么没见他用功？这时候倒是听话了！
永城侯看着儿子缩着脑袋往女儿后面躲，一阵冷笑。
“你不是喜欢习武吗？行，你回去给我扎三个时辰的马步！”永城侯说着就让身边的仆人把长子架走了，他成全这个儿子还不行吗？以后别后悔就成。
齐斌觉得三个时辰的马步挺好，只要不让他回去抄书写文章什么惩罚都行, 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旁边的妹妹。
“爹，你有气就冲我发，别罚阿微，她还小什么都不懂。”齐斌赶紧维护妹妹。
乔微看向护在自己身前的齐斌，一时间有些感慨，这个在剧情中真千金也就是女主回来后倒戈的兄长，此时确实是对她有极深的兄妹之情。
不过，剧情中齐斌也只是觉得自己占了亲生妹妹的身份，而女主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对原主也就有了隔阂。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齐斌，因为齐斌不了解当时的情况，范氏也没有将换子的真实情况告诉齐斌，所以单从道德上来讲，齐斌并没有错处。
“她不懂？我看她懂得比你多多了！”永城侯怎么可能看不出女儿的心思，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情和儿子多说。
“行了，你先回去受罚吧，我和你妹妹说点事。你放心，我明天还得带着她拜访钟太傅，不会将她怎么样的！”永城侯对着仆人摆摆手，很快就有人将齐斌带下去了。
齐斌被带走，永城侯瞬间觉得耳边清净多了，转头对着乔微道：“跟我进来吧。”
进了书房后，永城侯并没有让乔微坐下，乔微直直地站在永城侯面前。
和京城贵女喜欢微微躬身作出柔弱的姿态不同，乔微的背挺得很直，犹如修竹一般挺拔，只站在那里显得坚韧又温雅。
如果这是儿子，永城侯心中会升起一股后继有人的骄傲，可这只是个女儿……
“你从给你兄长代笔，就已经算计好了。”永城侯到底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能在一众被起复的勋贵中独得元和帝看中，自然不是什么糊涂人，从乔微讲出没有署名的时候，就看出了这个女儿的心思。
“父亲英明。”乔微并没有隐瞒，嘴角一直挂着温润的笑意。
永城侯见乔微直接承认，没有半点悔过的意思，直接气得拍了桌子。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大哥从未对不起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把你大哥毁了？”永城侯直接一手拍在了桌子上。
他想要吓唬一下这个女儿，如果此时不让乔微知道厉害，那么以后这个女儿胆子会越来越大，回头捅破了天他就没法收拾了。
对于乔微，永城侯心情是复杂的。这个女儿从在妻子腹中的时候，家中就开始不顺，生产的时候他和父亲被先帝下狱。
他倒是不信什么命理之说，也不觉得女儿是灾星，毕竟先帝发难是早有预兆和女儿无关，只是他觉得这个女儿的命运有些坎坷。
再后来他发现这个女儿在读书上很有天赋，又可惜乔微不是男儿身，因着这个女儿在读书上天赋惊人，他还破了例让乔微随意借阅他书房中的书籍。
但这一次乔微在文章上动的手脚，让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到底想要什么了？
“所以我特地交代不让大哥署名。”乔微一双眼睛没有躲避，直视永城侯。
女童认真的目光让永城侯有些怔愣。
“阿微，你到底想干什么？”永城侯见自己发怒女儿没有害怕，就知道来硬的不行，只能换了个方式，声音变得温和些。
乔微看向永城侯，声音平静：“我想读书。”
“你想读书？”永城侯皱眉，“我不是让你母亲给你请女师了吗？而且我也允了你随意借阅我书房中的书籍。”
听到这话乔微差点没忍住想笑，永城侯府历来以武传家，永城侯府里只有几本兵法和一些书店随处可买到的书籍，就这些都还是为了摆样子，不然如果永城侯真的学问好，怎么可能连她那篇文章的蹊跷都没看出？
至于范氏给她请女师的事情？先不说范氏现在对她那股矛盾的态度，就说女师授课的内容也不是她想学的。
“我想跟钟太傅读书。”乔微再次开口。
“阿微，你是姑娘，哪有姑娘家拜师做学问的？”永城侯呵斥道，他觉得女儿有些异想天开。
乔微却反驳道：“钟太傅可有说过不收女弟子？”
那确实没有。
这话让永城侯哑口无言。
“既然钟太傅没说，那我为什么不能试试？”
乔微看向永城侯，眉目间又带着小孩子的骄矜之色：“父亲，京中世家那么多子弟，他们中请人捉刀代笔的肯定不止阿兄一人，可是这些人都没有我写得好，这还不能证明我比他们都强吗？”
看着小姑娘眉眼中的骄傲，永城侯这时候才觉得女儿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幼童。
就像乔微说得，钟太傅布置了题目却没有人当场作答，而是让京中子弟带回去写完再呈上，这其中找人代笔的多了去了，可是唯独他六岁幼女的文章让钟太傅看中，可见乔微的文采远胜京中大半的读书人。
这让永城侯心中也生出了骄傲。
可接下来乔微的一句话，让永城侯又开始头痛了。
“我比他们都强，那为何拜钟太傅为师的人不能是我？”乔微抬头直视永城侯，毫不掩饰自己拜师的野心。
“你拜钟太傅为师做什么？你是能去考科举还是能封侯拜相？”永城侯觉得要和女儿讲讲道理。
“虽说咱们这等人家的女儿都读书，京中也爱评个才女，但那也都是闺阁戏作。”
永城侯道：“你如果想要当个才女，父亲不拦着你，我给找人教你写诗作画，这些咱在家也能学，你非要拜钟太傅为师干什么？”
“父亲怎知我不是一心向学？”
乔微看向永城侯，“我觉得只有钟太傅的学问才配得上我的才智，其他的老师教不了我。”
如果不是乔微是个女儿，换成是齐斌说这话，永城侯一定会跳起来打孩子，这简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您别着急，我只是说笑。”乔微笑着上前给坐在上首的父亲顺气，“我不过是觉得气氛太严肃了，想要逗您笑笑。”
永城侯才不相信乔微只是说笑，恐怕女儿确实看不上普通老师，她的聪慧和才学注定了她的心高气傲。
“父亲，若我是男子，您还会阻止我吗？”乔微给永城侯顺弯气后，再次开口。
这次永城侯懒得回答，这不是废话吗？乔微若是儿子，他现在就敲锣打鼓告诉全京城他儿子被钟太傅收为弟子了。
“看，您否定我，只是因为我是女子，并不是因为我的能力。”乔微摊摊手，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和无奈。
乔微随后给永城侯拱手行礼。
“父亲，钟太傅已经知道了我是女子却还愿意见我一面，我未尝没有机会。”
乔微躬身道：“父亲，让我去试试吧！”
永城侯看着想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女儿，摆了摆手，“随你吧。”他倒是不想让女儿拜师，但他还能阻止钟太傅收徒？
就算是女儿拜师钟太傅，那他也是和钟太傅搭上线了，以后谁还敢鄙夷他们家是不通文墨？
“你大哥是个实心眼的，你以后少算计他些。”永城侯道。
这话可以说很扎心了，可是乔微却没有生气。
“不是算计，只是给大哥一个教训。”乔微摇摇头，“大哥之前写不出文章怕挨罚的时候总是找我代笔，我拒绝过几次但大哥天天磨着我，再加上母亲在一旁哀求，十次中有四五次我都会答应。”
永城侯皱眉，他没想到范氏也掺和到这件事里了。
他默许乔微代笔，是因为这次是钟太傅收徒事关重大，可是平时那都是齐斌的功课，范氏居然还让乔微代笔，这是什么？惯子如杀子！
“我只是想要告诉大哥，没有真才实学，找人代笔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最大的算计，我的目的是想让您明白，大哥并不适合从文，他若是从文很可能一塌糊涂，别说是考进士，就是秀才也难考上。”
给齐斌一个教训那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让永城侯对齐斌的未来规划换个方向。在剧情中，齐斌就是被永城侯压着学文到了十八还一事无成，连秀才都没考上，最后还是在男主的引荐下入了军营，从此如鱼得水。
“行，我知道了，这事我好好想想。”永城侯知道女儿说得有道理，再加上今天的事肯定整个京城都知道齐斌在读书上天赋不高，所以他还是别让儿子去书院里被耻笑了。
乔微就是在逼永城侯给齐斌换未来方向。虽说齐斌以后会进入军队，但是乔微并不想让齐斌这几年再被蹉跎。
“行了，你先回去吧。”永城侯对着女儿摆摆手，“回去后让你母亲给你找件漂亮衣裳，我明天下朝后带着你们去钟家拜访。”
至于礼仪的事情永城侯从不担心，乔微的仪态规矩比他们都要好，他从不担心女儿失礼。
“是。”乔微应下后却没有离开。
永城侯见状皱眉：“还有什么事吗？”
“两日前外祖母过府，我在旁边的碧纱橱午睡，听到母亲让外祖母帮忙寻人。”乔微对永城侯道：“我见母亲神态有些着急，父亲如若有空不如帮帮母亲。”
“你对你母亲倒是孝顺。”永城侯轻哼一声有些吃味，都是当父母的，怎么就不知道体恤他呢，一个两个都跑来气他？
乔微笑道：“我明日就去给父亲挣脸面。”说完就退下了，其实如果说亲近，她对永城侯要比对范氏亲近，因为范氏对她的态度太纠结，时而冷漠时而亲热，她不喜欢这种态度。
看着乔微走出去的背影，永城侯摇头失笑，女儿性子沉稳，这是少见的活泼。
想到乔微最后说起范氏的话，永城侯有些皱眉，范氏一个内宅夫人要寻什么人？而且有事不应该找他吗？为何要找娘家？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乔微离开永城侯的书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坐下就听到系统在闹中叨叨。
“宿主，你为什么要告诉永城侯？如果永城侯帮范氏找到了人，你的身份暴露地岂不是更早？”系统不明白，到时候宿主从侯府贵女变成农家女甚至是仆妇的孙女，在女主面前不是处处矮了一头？
乔微：“各归各位，不好吗？”
“可是女主是重生的啊，她重生后认定了她前世一切都是你这个假千金害的，你如果没有永城侯府的庇佑，以女主和男主的手段，你下场一定会很惨。”系统赶紧道，如果女主没有重生这个因素一切都好说，但重生一世的女主已经将什么都怨在乔微这个假千金头上了，就算乔微退一步，女主也不一定会退步。
乔微听后笑了。
“你觉得重生会涨智商吗？”
系统：是重生又不是进化，当然不会涨智商了！
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讽刺。
好吧，就算是讽刺，以它家宿主的智商足以讽刺所有人。
“行了，你别操心这么多了。”乔微摆摆手，“我已经在给自己找退路了。”不然她苦心孤诣地在钟太傅身上下这么多功夫干什么？
——
另一边永城侯回到后院，范氏赶紧上前给他宽衣解带，又将茶水亲自端到永城侯手中。
“我听说你又打斌哥儿了？”范氏对着永城侯劝道，“你有话不能和他好好说吗？”
永城侯哼道：“他长这么大，连篇文章都写不好，我这些年给他请的先生都喂了狗了？”他本来就是军伍出身，脏话也学了不少，在他眼里这话就已经不算骂人了。
范氏却不高兴：“你别这么说话，斌哥儿只是开窍晚，他是个聪明孩子。”
“他聪明？是十一二岁了还让妹妹替他代笔？”永城侯提起这个儿子就犯愁，“我等他开窍？怕是我死都等不到他开窍！”
“什么死不死的？你怎么净说胡话！”范氏出身清流世家，对这个武将出身的丈夫说话间总带着军伍间的混账词听不惯。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永城侯选择让长子从文的，毕竟她娘家一直都是诗书传家，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父亲兄长那样的文雅人，希望自己长子也是如此。
“行了，不说他了，他的事儿我自有打算。”永城侯对着范氏道：“你以后也别再让阿微给他代笔，他一个男儿做不好功课就该受罚。”
“我没让……”范氏想要否认，但在永城侯摄人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我听说前些日子岳母过府了？我没有回家招待是我的不对，回头我让人去范府送上赔礼。”永城侯对这个妻子的性子还是了解一些的，既然范氏寻人的事情不想让他知道，他直接相问估计不会有任何结果，只能拐着弯打听。
范氏听丈夫这么说还挺开心：“你公务繁忙，母亲并未怪罪。”
“岳母过府是有什么事情吗？”永城侯不经意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母亲听说你想要给斌哥儿寻书院，正巧范氏的族学也建起来了，问问你有没有意向。”范氏说道，“不过我拒绝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斌哥儿拜师钟太傅吗？”
“我指望着他拜师？”永城侯哼道：“那我准备的束脩估计这辈子是用不上了。”
不过永城侯也看出范氏瞒着他不愿意说，他也不逼问，他想知道事情自有他的法子。
“对了，我们明日带阿微去钟家拜访。”永城侯说道。
范氏皱眉：“带阿微？不是斌哥儿吗？”
“钟太傅看中阿微那篇文章了，斌哥对钟太傅的问题一问三不知，很痛快地交代了这是阿微写的，钟太傅就想见见阿微。”永城侯说道，他倒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钟太傅曾经三元及第，后在弘文馆授课，当时还是皇子的元和帝就曾受教于钟太傅门下。后来随着废太子事发，整个朝堂进入夺嫡之争，钟太傅不愿搅进这乱事中，再加上先帝后期糊涂，执政理念和钟太傅背道而驰，之后钟太傅就辞官归隐。
随着元和帝上台，钟太傅被授予正一品的太傅官职，领文鑫阁大学士，又领太子授学的崇文馆，足见元和帝的看重，如今满朝都想要和钟太傅搭上关系，这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那这样一来斌哥儿的名声怎么办？”范氏神情焦急，“早知道就不该让阿微把文章写得那么好……”
一听范氏这么说，永城侯就不高兴了，这怎么能怪在阿微身上呢？最该怪的不应是儿子不求上进吗？
所以即便知道乔微心有算计，永城侯都没有罚乔微，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问题都出在齐斌自己身上，当然他也有错，乔微做得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文章上没署名字，斌哥儿的名声不会有任何影响。”永城侯看向范氏，“阿微很聪明，你不要小瞧她。”
“她再聪明钟太傅还能收她为徒不成？”范氏不以为然。
“我不知道。”永城侯不想和范氏讨论这个问题，“你只要明天带着阿微拜访钟家，不在钟家失礼就好，其他的自有阿微自己去闯。”
永城侯不打算给女儿帮忙，因为他也不觉得钟太傅会收乔微为徒。他觉得女儿的性子太傲了，还是多受些挫折，以后才能乖乖呆在闺阁中，不然心太大对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见永城侯不想和自己讨论，范氏也不敢多问，她对这个武将丈夫总是有些惧怕的。
第二日，因为齐斌之前被罚了蹲三个小时的马步，半夜才回床休息，所以早上没爬起来，永城侯一早就去上朝了，永城侯的姬妾和庶子庶女范氏都不耐烦见，都是令这些人早饭后再来请安，所以只有乔微和范氏在一起用早膳。
“不是都告诉你要去钟家了吗？怎么穿得如此素净？”范氏看着乔微只梳了双丫髻，上面只戴了几朵小绢花，一身青色的衣衫，只在腰间垂了一块青色玉珏，其他的首饰一个都没有，神色有些不满。
她之前告诉丫鬟让乔微穿那身红色百蝶穿花裙的，再配上一条五彩丝绸的发带，这样才有侯府贵女的气派。如果不是因为乔微年纪还小，很多首饰没法戴，她是会都给乔微拾到上的，因为她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失礼。
在物质上，范氏从来没有亏待过乔微。
乔微泰然自若：“母亲，我是去拜会钟太傅的，听闻钟太傅喜好清雅。”
范氏听后一愣，也觉得乔微说得有道理，就没再强求。
“在钟太傅面前万万不可失礼，你出去后代表就是整个永城侯府的脸面……”范氏在乔微耳边不停地叨叨着。
乔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地应一声，她这些年都是这么应付范氏的。
见乔微应得认真，范氏有些微怔，她不由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果念安在这里，是不是也会像乔微一样听她教导？是不是也会长得如此乖巧漂亮？
见范氏怔愣的样子，乔微就知道这位又在想女主了，她也不去打扰，安心地用饭。
范氏也没有走神太久，用过饭后就带着乔微先去老太太章氏那里拜别，章氏自从老永城侯走后，就吃斋念佛，很少过问府中事情。
直到女主回府，靠着前世的记忆一步步成为章氏最喜爱的孙女，章氏才开始离开佛堂过问府中之事。
“早去早归，莫要失礼。”章氏只嘱托了一句，就不再说话。
范氏和乔微齐齐应是，之后就离开了，等到永城侯派人通知他们已经下朝，范氏就带着乔微出发了。
其实以乔微的手段，她只要想笼络人，不管是范氏还是章氏，她都有法子哄得这两人只认她不认女主，可是她都没有。
对于乔微来说，她替女主挡了一灾，永城侯府养育她，他们互不相欠。至于再多的感情，那就要看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了，一切随缘就好。
等两人在钟府下车，就见到等在二门处的钟家大太太。
“夫人好，这就是贵府的姑娘了吧？可真是玉雪可爱，看着就让人喜欢。”范氏是诰命夫人，有品阶在身，钟家大太太才如此称呼。
“哪里，你家的那几个大姑娘可个个都是才女，哪里是我家这个能比的？”范氏赶紧客气道。
乔微笑着上前给钟家大太太行礼：“给您请安。”
“快起来。”钟家大太太赶紧将乔微扶起来。
随后钟家大太太带着范氏和乔微去拜见钟太傅的妻子钟老夫人。
一番拜见后，钟老夫人招招手叫乔微过来，夸赞道：“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她也是懂文墨的人，昨日好奇向丈夫讨来了小姑娘的文章，一看之下就明白为何这文章会被丈夫选中了。
那篇文章的文笔不是最好的，甚至还有些稚嫩，但内容却是正对了丈夫的心思，她知道丈夫这是起了惜才之心，即便知道是个小姑娘，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要见见。
“您过奖了。”范氏赶紧谦虚道。
就在这个时候，前院来人说太傅想要见见永城侯府的姑娘。
“不要怕，他不吃人。”许是怕乔微紧张，钟老夫人开了句玩笑。
乔微笑着对钟老夫人行礼后，跟着人离开。
钟老夫人看着乔微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她倒是希望丈夫能收下这个孩子。
等到了前院，就见到钟太傅在和永城侯说话，旁边还有几个中年男子相陪，个个都身穿朝服，和钟太傅有些相像，应该是钟太傅的几个儿子。
“齐微给钟太傅请安，给父亲请安，见过各位叔伯。”乔微没有丝毫害怕，脆生生的声音在厅堂中回响。
钟太傅看向下方的女童，点点头，这番行礼倒不像是女子拜见长辈，而是弟子拜见先生，他觉得面前这个女童很有意思。
“这篇文章是你所写？”钟太傅将乔微的那篇文章拿出来。
乔微答道：“是我所写。太傅只给了题目让人做文，并未说只准当时在场子弟作答，我虽不敏，但对太傅之题也有一二想法，特意拜托兄长替我呈上。”
旁边的永城侯听后松了口气，这般解释就是钟太傅也挑不出错。
“可为何不署名？”钟涵可没被乔微带偏，不写齐斌的名可是能署上她自己的名字。
“女子闺名不宜显于人前。”乔微说道：“我虽不介意，但礼教如此，总要为父母和家中姐妹名声考虑。”
她要是敢在上面写上齐微两个字，怕是永城侯就要被气死了。
“你倒是孝顺。”钟涵看了眼旁边的永城侯，他很明白乔微这话一半真一半假，闺阁名声固然是一部分，但是更多的是永城侯不愿意，若是真用了小姑娘的名字，他怕是见不到那篇文章。
小姑娘不愿意揭自己父亲的短，他也不能不体谅。
永城侯在旁边听得也有些脸红。
“孝顺父母，为人子女的本分。”乔微恭声道。
钟涵也没有追究乔微的意思，只是道：“我们现在来说说你这篇乐论吧。”
“古之《乐论》中有载：致以治心。何解？”钟涵问道。
“乐，心之本体也。以仁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之为一体，欣合合唱，原无间隔。”乔微答道。
钟涵又问道：“何以作乐？”
“制作礼乐，必具中和之德，声为律而身为度者，然后可以语此。”乔微又道。
听到乔微的回答，钟涵可以确定这篇乐论确实是乔微所写。
“你读过哪些书？”钟涵对着乔微问道。
乔微明白之前是确认，现在是考教了。
“已读四书。”乔微答道。
听到乔微的话，永城侯赶紧上前道：“都是她自己看书的，我还没给她请过夫子，让您见笑了。”主要是乔微太小了，居然叫嚣着已经读过四书，他真是怕钟太傅觉得女儿大言不惭。
钟涵摆摆手，示意永城侯坐下。
“何为四端？”钟涵问道。
“恻隐之心，人之端也；羞耻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乔微答道。
“何解？”钟涵又问道。
“仁，人之心也。天地以生物为心，人以恻隐为本。此四端，首为恻隐之心，若无恻隐之心，便是漫无感觉，麻木不仁，以下羞耻、辞让、实非，俱无从发而来。”乔微拱手道：“恻隐之心，即为不忍之心，此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微以为身为学者，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耳。”乔微答道。
钟涵听到这话笑了。
立心立命，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
这是他年轻时的豪言壮语，曾将此语挂在书房之中，时至今日，仍不改前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