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雪夜
这场雪下的并不大,混在灯笼映射的灯光里星星点点,倒是不用撑伞。天色渐黑,永兴坊门落钥,李知竢身有通行的太子令牌,无人敢拦,为此两人都不急。
永兴坊商户少,如今落了钥,街上更是没什么人,雪落无声,李知竢牵着裴致在坊间穿过巷口,地面上刚刚铺下的雪落下一行足迹。
裴宅后巷是闭塞的胡同,李知竢的脸在暧·昧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深沉清冷起来。
“喜欢看雪吗?”
“诏州很少下雪。以前下了雪,我和我阿翁便在亭子里赏雪,有时还会一起画梅。我的丹青不太好,总被阿翁比下去,但阿翁还是笑盈盈地把我画过的丹青都装裱起来。”
“承恩殿后有一片花园,改日我让人移植一片梅树过去,等来年这个时候,便能一起赏梅。”
李知竢看她很有兴致的样子,又提议道:“若是喜欢作画,我命人辟一出画室可好?”
她点点他的肩胛,“我最不会的便是作画了,届时岂不是让整个东宫的宫人看笑话?”
“没有人会笑话你。”他看着裴致,眼神微微一闪,神情很是专注,半明半暗里眸光流转,裴致朦朦胧胧看得出那一双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听他问:“阿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裴致低低地笑,踮脚在他耳畔小声说:“有,你啊。”
说完,又向后退了一步,这话一半是打趣一半是真诚,偏偏声音还带着十足的玩笑意味,始作俑者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笑得明亮。
他无奈地看着裴致:“怎么这样捉弄我?”
裴致理所当然地点头:“恶人先告状,谁让你方才捉弄我的?”
李知竢微俯身牵过心爱之人,“情之所至。”
她莞尔一笑,“至死靡它。”
最后李知竢一个用力将人带进怀里。他身上的香气清淡好闻,裴致在他的颈间蹭了蹭:“真好啊,从诏州到长安,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有你,第一场初雪也有你。”
“四季轮回,”他理着裴致的长发,“以后我们会一起经历更多。”
“前几日我陪阿翁下棋,阿翁问我是否解出了与你第一次见面时那半盘棋,我想了想,原来我是不想解的,好像解开了棋局,和你有关的也就断了。”
“那便不解了,这样我们一世都断不开。”
他抚·摸着裴致细腻尖俏的下巴,轻声问:“阿致,我可以吗?”
裴致颤着眼睫,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压了一下。
自表白心意至今,除了当日墙角,两人再也不曾亲吻过。
李知竢得她准许,手从她下颚滑倒白皙修长的颈子。
这个吻比上一次缠绵许多,如今夜的雪一般轻轻落下,先是在眼角眉间,其次是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柔软冰凉的樱唇之上。
他在唇瓣上辗转流连,描绘着她的唇形。厮磨片刻才撬开贝齿,她避无可避,不断被他追缠。
长安,初雪天,方入夜。
他与她拥吻在一起,情意缱绻绵长。
怀里是心上人,玉骨姝容,她渐渐有些脱力,握紧他身前的斗篷,气息也有些紊乱,落在李知竢耳中,便是另一个意味。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身心健康的男人,这样的呼吸声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体内钻出一股火气来,依依不舍地放开她,面上没有异样地牵着她,“今年除夕夜,入宫一起过怎么样?”
“于礼不合,”裴致深呼吸了一下,稍稍平复心情,“何况,刘大郎要在行院和士子们一起,我总不能留二郎一个人在家不是?”
“裴公与将军都不在府中,只留你一人和半大的孩子,我不放心。”
“家里有婢子,仆从,还有护卫,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想了想,提议道:“除夕那日我命两名金吾卫在你府上扮作守卫,翌日一早便撤回去,如何?”
她与他十指紧扣,“如果这样能让你更放心的话,也好。”
他太过聪明,性子是最严肃认真的,面对两人之事又常有些不确定,裴致从不与他扭捏推拒,如何想的便如何说,倒是免了许多不必要的摩擦。
李知竢淡淡笑了:“好。”
“下次若是要来找我,先命人给我传信好不好?否则等不到,岂不是有些不值得。左右我去哪里,都会提前告诉家里人的,就算真的出了门,你也能找到我。”
“好。”
“那送我回家好不好?”
“好。”
两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向裴致家中走去。
此时的平康坊一曲内。
“子方兄好酒量!”
被唤作子方的刘傅平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佟玎揽着妓子,对刘傅平身旁的绯娘笑着说:“绯娘,你可得仔细着伺候好了,子方兄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士子,一朝中榜,连带着你的身价都能涨起来。”
刘傅平被恭维包围着,只觉得人踩在最上好的织锦之上,绯娘斜靠在刘傅平身上,香影浮动,“刘郎自然风姿不凡。”
起初还有些谦逊的,日子久了知道他与裴家沾了亲,常能听到如此赞扬,几乎忘了自己勉强过的乡试,才情更是平平。
绯娘端着酒喂到刘傅平口中,娇娇软软地开口:“刘郎,长安城里都传裴家娘子是如何惊为天人,你说,是裴娘子好看,还是我好看。”
时下将高门贵女与平康妓子放在一处,是□□裸地侮辱,刘傅平虽糊涂,但仍有三分清明,忙喝道:“胡闹!怎可将她如此作比,被有心人听着了,传到我姑父和裴公的耳中,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绯娘被他这疾言厉色喝的带了些委屈,佟玎见了,忙热络起来气氛:“绯娘,你也真是的,既知道人家裴娘子是个什么身份的,还敢如此编排。”
绯娘沉浸妓坊多年,忙笑靥如花,“刘郎别气,是我无状了。”
刘傅平惊的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也觉得方才实在有失气度,缓了缓脸色,“你们是没见过裴公与我姑父对她宠成了什么样子,当真是要月亮不摘星星,生怕她有一个不高兴。”
佟玎目光闪闪,“子方兄到底过于谨慎了,既是表兄妹,哪句话说错了也是常有的事。都说裴娘子性情温婉,哪里是那样凶神恶煞之人。”
刘傅平嘿嘿笑了,“佟兄不曾见过她,当真是,风华佳人。”
推杯换盏了近两个时辰,刘傅平和绯娘不多言语地往里头走,佟玎身旁的妓子也有些意动,却看他在自己手里放了个沉甸甸的银子,柔声说:“爷要出去一趟,知道该怎么说吧?”
妓子转了转眼睛,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