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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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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驾……”

    长安坊间禁止纵马,一前一后两匹宝马自朱雀大街慢速向曲江去,裴良靖指着崇仁坊和东市的坊口道:“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和你几位叔父贪玩,喝了酒没少悄悄地从坊门跳回家,有一次被巡城卫逮到了,拉到京兆尹打了二十板子才算完。”

    “如今这赵家的酒出名了,其实是店主人从前头钱家手里买的老方子,但手艺总不如原来的。”

    “这个旁人不知,前面有一家胭脂铺子,你阿娘还在时最是喜欢她家的胭脂。”

    裴致听着父亲重述年轻时的记忆,在脑海中描摹父亲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岁月,听阿耶又说:“可惜如今身有令牌,全然无法体会从前爬墙的感觉了。”

    她今日穿的是骑服,在街上纵马有些冷,没过一会儿双颊便有些红,父女二人往曲江走的计划就此作罢,直接下了马在坊间乱晃。

    裴良靖虽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脾性却不粗犷,拉着裴致到首饰铺子一顿挑选,比好些娘子还细腻。

    “阿琬是六月嫁的人,没过多久便随着白大郎搬到符州经营茶庄生意,两个月前给我来信,说有孕了。我就是在挑金锁的时候,遇上了魏王。”

    裴致细细为阿耶讲起过去一年的经历,最后自己描了花样子,托了高伯寻长安最好的工匠打出一对长命锁,这才命人将自己挑选好的东西送往符州。

    裴良靖拿着一个金镶玉的项圈,羊脂白玉的质地,细腻光滑,上头的鎏金雕刻的是如意纹,可人极了。

    阿致和太子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样貌,以后的孩子定然也玉雪可爱极了,白软软一个小人,也不知会像谁。

    裴良靖心头一阵欢喜,又想到女子生育的艰辛,最后全然变成了舍不得,裴致不知自家阿耶在想什么,看他拿着项圈,笑着说:“这个和我幼时的那个是不是有些像?”

    “不太一样。”裴良靖回过神,跟她解释道:“你的那个刻的是百鱼戏莲叶,上头还嵌着红宝石珠子。”

    裴致莞尔,父女俩走出店铺,“我有些记不清放在哪里了,不知是诏州的家中,还是长安的家中,改日阿耶和我一起看看好不好?”

    “好。”裴良靖欣然应下,心里明白是女儿怕他生疏,也存了安慰他的心思,“大约还在长安的家中。阿耶从前还为你做过弓箭,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裴致最会照顾人的情绪,转瞬间又将话转到旁处:“都怪我欣喜坏了,忘了跟您说,协之也到长安任职了。从县令升到了大理寺寺丞,前些日子魏王落马的事,出了很大的力。”

    裴良靖“啧啧”两声,遗憾地说:“我还是喜欢那孩子,你们要好,这要是结了亲是多好的事。更何况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欺负他,三郎都习惯了。可惜啊可惜,两下都没意。”

    裴致提了一口气,阿耶这话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应起好。一团冷凝聚在她胸口,忍不住咳了两声,一脸红色。

    “阿耶,”她无奈地说,“您冤枉我,我哪里欺负过协之?”

    “当阿耶不记得,就六七岁的时候,你给人小郎君抹胭脂,戴花,还拿毛笔在他手臂上画鱼?”

    裴致扶额,慢悠悠地,语气有些悔不当初的意思:“看来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啊。”

    裴良靖心里有谱,父女俩自然玩笑归玩笑,如今她已经板上钉钉要嫁入李氏,成为一国太子妃,全然不允许他再为自己的女儿谋求新的姻缘。

    离正月十八还有一个多月,裴良靖自动忽略了李知竢,且还有两个月,自然怎么尽兴怎么来。

    说起林言同,自从与李知竢互通心意以后,两人似乎只见了一面,还是在茶楼。李知竢忙,难得休息的日子裴致自然是要陪着他的,因此倒是忽略了林言同。

    若是李知竢为了什么娘子友人弃她不顾,裴致也是要醋上一醋的。己所不欲,自当勿施于人,何况对方是她心爱之人。

    东市的刀剑铺子不少,裴良靖年轻时实在是个太顽劣的人物,稍微上了年岁的刀剑铺主人都知道这长安城里头一份的混不吝,见着裴致直说将军好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女儿来。

    一席话听得裴良靖是神清气爽,指着三四把匕首付了银子,裴致看着阿耶手里的三个盒子,欲言又止:“阿耶,您发没发现,人家是故意说好话哄您开心的?”

    “发现了。”裴良靖叉着腰道:“关键是夸我女儿我高兴,不是买匕首,是嘴甜的赏。”

    阿耶高兴,裴致也就跟在后头,旧都的每一块砖石都有阿翁的满腹经纶,阿耶的嚣张恣意,这是除了李知竢,她和这个都城产生的真正关联。

    无关情爱,关乎她珍视的家人。

    馔之楼修的足有三层高,伙计虽不认识二人,但见两人面容隐隐有两分像,同样的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紧忙引着人往第三层走去。

    这酒楼里做得最好的是光明虾炙与八仙盘,上楼时裴良靖还遇上了几个认识的人,一位宗亲,还有一位门下省任职的官员。裴良靖方才回长安,只想陪着女儿,便婉拒了共宴的邀约。

    坐在三层,裴致可以清晰地看清前面坊间的动向,长安城大归大,顶好的酒楼数的过来,在这里遇上什么贵人真不算稀奇。这不,裴致目力好,见一个穿着紫金袍子的失魂落魄的小郎君正带着随从走了进来呢。

    看着裴致留心的神色,裴良靖也起了关心,见一个面若桃花的郎君正往里走,好奇地问:“阿致,你认识?”

    她弯了眼睛,“认识。我在长安结识了一位娘子,清婉坚直。这位是崔氏的十二郎。小郎君对其一见钟情,曾找我打听过一些事情,因此认识,还挺有趣的。”

    “看那郎君也是独身一人,要不叫过来一起坐坐?”

    裴致存了犹豫:“阿耶若不愿意,只打个招呼便是。”

    “只是不愿意跟那些个心眼多的推杯换盏,那孩子跟你差不多大,叫过来吧。”

    扬声唤了伙计,没过一会人便领着崔倬走了进来。见到裴良靖,崔倬忙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大将军。”

    “起来吧。”裴良靖中气十足,颇有气势,“听阿致说你二人相识,本将军鲜少有机会和阿致的朋友交谈,不如一起用饭食?”

    崔倬哪有不应的,且也没有他拒绝的份,不过片刻伙计便布置好了案几,裴致看他勉强提起精神,问道:“十二郎,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他看了一眼裴良靖,欲言又止。

    裴良靖上下看了小郎君一圈,笑着跟裴致说:“看来小郎君是犯了相思病了。”

    崔倬苦笑了一下,抱拳行礼:“让将军见笑了。”

    “有什么见笑的?”裴良靖蛮不在意地摆手,“有些事不是想管住就能管住的。”

    崔倬见裴良靖当真没所谓,便苦涩道:“前些日子晚辈与她……我故意制造了偶遇,想借此与娘子说上两句话,娘子似是知道我的意图,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话,最后避之不及。我不是怕她误会我,我只怕弄巧成拙,让她觉得我轻视她。”

    裴致听着,也觉得这事难办,但她没有帮着求娶小娘子的经验,那头裴良靖琢磨琢磨,又问了一句,“这娘子在长安是处境不易还是有心上人了?”

    崔倬三言两语将姚溪元的事说明,裴良靖摩拳擦掌,沉思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指挥千军万马。

    “若是如此,你这些招数便全没用。”

    “将军的意思是?”

    “小娘子身负妄议,你若是真心爱慕,直接将心迹挑明才是上上策,教姚小娘子明白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剩下的,投其所好,真心对待,能不能成过些日子不就明白了。制造偶遇,几十年前的话本都不这么写了。”

    裴致原本还不知该如何,听阿耶说完,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连崔倬都有些懵,“将军……将军果然运筹帷幄,晚辈自弗不如。”

    崔倬将裴良靖的话在心里绕了两圈,越想便越觉得靠谱,阴云密布的脸上乍然欢喜,“晚辈多谢将军提点,若是……晚辈定当备上好酒致谢。”

    崔倬爱玩爱闹,和裴良靖还真有些投缘,知道这一场结束,裴致见崔倬走远了,才半是调侃地看着阿耶,“阿耶,想不到您对这些事,这么懂?”

    裴良靖难得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什么这么懂,当年你阿耶我就是这么娶到你阿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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