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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独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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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府位于永兴坊,沈府位于东侧比邻的安兴坊,知道李知竢在永兴坊等着自己,裴致离开侯府后,让济兰带着马车先回了府,自己沿着坊间的路寻找李知竢。

    自从知道愉安的真实身份后,济兰当真怔松许久,看着一贯稳重的济兰姐姐都是这样的态度,裴致仿佛看到了当日在衡州碧菡楼的自己。

    她有好几日没见到愉安了,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一路沿着热闹的坊间寻着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愉安!”

    裴致在书舍门口看见了李知竢,小步跑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找到你啦。”

    李知竢听见声音,紧接着看白皙纤细的指松开自己的衣袖,裴致正对自己笑着,温柔与喜悦不作伪,亦微微笑了:“你来了。”

    “嗯,我来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在郑重什么:“刚刚沈郎君说你在这边,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不久。”李知竢看着她,几日不见,她气色红润,顾盼神飞,看来在长安这几日适应的还不错。

    “你今日不忙吗?”

    “不忙。”他回答:“这些日子住的可还习惯?是否还需要什么?”

    “没有的。”裴致摇摇头,开心地说:“阿翁说我们要在长安住上些日子,所以常用的东西都带好了,剩下的在长安都能再置办。”

    她一如最初没有心事和负担的自在样子,只知道因政事而来,并不知现下种种的真正缘由。

    或许她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就该这样没有负担地过着。

    “这会儿可有空,我带你出去走走?”

    裴致听到李知竢的话,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华服,又看了看李知竢身上的常服:“可是我这一身,在街上是不是太显眼了?”

    她是天生惹人注目的人,繁复华丽的衣裙连锦上添花都做不得,遑且当作一点修饰。

    她又想了想,用询问的语气问着他:“这里离我家很近……我去换身衣服,很快就回来,可以吗?”

    哪里有不可以的,李知竢让她放心:“不必急,我就在此处。”

    她笑着说“马上回来”,转身穿过巷子消失在他视线里。

    回家时裴致简单跟裴公说了说今日的事,知道她一切顺利,玩得开心,裴公自然愉快。后来又听是和李知竢出去同游,不说高兴,也算不上不高兴,只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手上的书卷。

    心烦。

    她没烦恼地跟阿翁摆手道别,回院子里换上胡服,轻快又利落,从柜子上拿着给李知竢的礼物便跑了出去。

    “是不是很快。”她微微喘着,脸颊有些红,李知竢点头,哄她开心:“是,很快。”

    裴致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李知竢,“礼物。”

    李知竢打开锦盒,见其中放着一条枯茶色的剑穗。

    质感细腻却不算柔软,上面串着两颗玉珠子,盘着精巧大气的结,李知竢捏着结将剑穗拿了出来:“是剑穗?”

    “我记得在衡州你说过自己擅长用剑,所以知道要来长安以后,就去找了我们诏州手艺最好的婆婆,请她做了这个剑穗。”

    她看人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李知竢微微攥紧了手中的剑穗,压抑住心中的万千思绪,温声说:“谢谢。”

    裴致笑着转身,两人出了永兴坊,裴致从袖口中拿出一张轻薄的长安舆图,学李知竢当时在涎安江的动作,点了点十字路口:“我们现在在这里。”

    西侧便是皇城,看李知竢如此淡然的样子,裴致微微凑近了说:“这边就是太极宫了,你是太子呀,怎么一点儿都不怕被人认出来?”

    李知竢想了想,认真为裴致解答:“长安有近百万人口,认识我的人只占其中寥寥,今日穿的又是常服,并不是走在街上就能碰到认识我的人。”

    她放下心来,拿着舆图给他看,“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都好。”

    裴致认真看着,“其实我想去朱雀大街看看,到长安那日在马车中没有看清楚,还想去东西两市,还有曲江,都说平康坊里美人多,这个也得去看看,还有好吃的……”

    她念念叨叨的样子可爱极了,裴致想起前些日子还在诏州时林言同的平安信,正说到自己赁了兴化坊的房子,离皇城却不近,看来协之还是太谨慎了。

    李知竢捕捉到她的目光在西南侧多停留了片刻,不经意地问:“我记得,你和林寺丞也是多年好友,那你……可给林寺丞带了礼物?”

    “带东西?带什么东西?”裴致疑惑地看着李知竢,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盒子,“啊”了一下,摇摇头:“当然没有呀。说起来协之拿到诏令那日的酒钱还是我付的,这回到了长安,定然要好好敲他一顿的。”

    话是这么说,语气里的熟稔却不容忽略,李知竢心里不争气地生出一些羡慕和酸涩。

    裴致浑然不觉,拿着舆图继续道:“我们先去东市看看好吗?然后在朱雀大街走走?”

    “好。”

    裴致收起舆图,兴冲冲地说:“今日我在沈府,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小娘子?”

    “有趣?”

    裴致想到姚溪元,“嗯,国子监祭酒家的娘子,温温柔柔的,性子却洒脱。”

    李知竢对此人脾性不甚了解,回忆片刻:“印象里姚家娘子自幼体弱,我记得前几年与在鸿胪寺任职的郎君定了亲,只是那位郎君冬日里饮酒过量,着了风寒,后来病故了。”

    裴致沉吟片刻,按理说是那郎君没熬过这一场伤病,与祥不详有何关系?

    李知竢不懂内坊妇人们之言,因着信得过裴致看人的眼光,便说:“若能和她相处得来,你在长安也能多一个朋友,这样很好。”

    她也同意:“这是当然啦。不过交朋友这回事,还是要顺其自然,以后再接触就是。”

    说完这个,她和他分享:“我记得幼时特别喜爱坊里有家铺子的酥山,前两日我家婢子帮我买了回来,和我记忆里的味道一样。”

    拐进东市,裴致便被其中的热闹弄花了眼,书画一条街上来往有许多年轻的士子们,偶有注意到裴致的郎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是身旁的郎君样貌清俊,气质肃然,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有的书肆门口挂了牌子,写着新出了什么传奇传记,她目光一定,李知竢便知道这是感兴趣了,跟着她进去买了一圈。

    若是传记,悬案类的书册,那定然是买双份;遇上精怪的,才子佳人的,就只买一册;结账时裴致抱着□□本书册,正要付款,李知竢已经递了碎银子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书。

    裴致半真半假地逗李知竢:“这……怎么好麻烦身份如此尊贵的郎君呢?”

    李知竢接住裴致的捉弄,礼貌正经地回答:“娘子说笑了,某今日只是娘子的伴当。”

    她抿着笑,小声说:“我可不敢让……”她拉长了声音,紧接着说:“做我的伴当不是?”

    李知竢也低声回答:“只给你一个人做伴当,娘子物尽其用便是。”

    他身上有极好闻的清淡熏香气,精致的脸上是认真的神情。

    他总是这样,说什么话都是正经的,或者端肃,或者温和,从没有轻佻的样子。裴致看着他的眼睛,脸颊忽然有些热,一颗心噗通噗通地快跳起来,说话也有些打结:“……那……那可没有酬劳的……”

    李知竢提着书,温然却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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