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会永远陪着你
谢文谦嗯了一声，揽住胡雨桐的肩，临走还十分温和的交代傅琛：
“有任何困难，跟谢彬，跟姝姝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尽力。”
方才在病房里，老太太自己都笑呵呵的说自己活够了。
这时候，傅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少年垂着眼轻轻点头，下压的眼帘遮住眸光，细碎的额发盖住眉梢，看起来俊秀而温和，他低声道了谢。
“谢谢叔叔阿姨，你们慢走。”
胡雨桐和谢文谦先离开了，早上七点钟的医院走廊里，除却不远处凳子上躺着补眠的病患陪床家属，只有站在一起的少年少女。
阮姝看着傅琛白皙秀俊的侧颊，眼眶微热，心疼如枝蔓般从心尖儿上蔓延开来，她伸出素白的小手，粉嫩的指尖轻轻扯住少年衣袖，声线又软又轻。
“傅琛，我能不能抱抱你？”
她没法说出‘你别难过’这种话。
因为她知道，傅琛不可能不难过。
老太太是这世上，他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
而那个所谓与他有些血脉关系的姑姑，自从把他们祖孙安排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也不会再管傅琛的死活。
傅琛低垂的眼睫微动，视线落在少女那只又白又软的小手上，他压在浓黑瞳眸深处的幽暗浅泽，微微漾起波澜。
片刻，他咽了咽喉，慢吞吞抬手，扣住阮姝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力，拉着她转身，嗓音清漠沙哑。
“你跟我来。”
阮姝反手与他十指交握，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少年推开步行梯间的门，手上力道突然加重。
阮姝脚下一个踉跄，被他带进了楼梯间，头顶的声控灯因为门自动碰上的声响而惊动亮起。
傅琛有力的手臂一卷，将她牢牢拥抱住。
少女水眸微瞠，黑白分明的瞳珠幽幽闪动，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安静而温顺，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挣扎。
这是，阔别了两世的怀抱
虽然意外的有些早，在两人还没有发展到感情线的之前。
但这个拥抱传递给彼此的温度，却是只增不减。
阮姝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她泪盈于睫，抬手环住少年清瘦的腰身，悄声哽咽。
“傅琛”
头顶声控灯的灯光，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就安静熄灭。
楼梯间里十分冷清，光线昏暗，只有拐角处的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暗光。
黑暗里，阮姝看不到傅琛的神情变化，但他抱她抱的很紧，双手紧的有些发抖，微微弓着背，脸埋在她肩窝里。
初秋时节，寒意已蒙。
阮姝身上穿着薄薄的米白色针织衫，外头套了件浅紫色的针织小褂。
明明两层的衣料叠加，也不算薄，但仿佛有什么，浸透了她肩头的衣料。
阮姝泪盈于睫，心疼的无以复加，指尖紧紧拽住少年腰侧的衣料。
“傅琛，你是不是”
“你别说话，就让我抱一会儿，我现在，有点难过。”
少年慢吞吞开口，声线沉淡，嗓音却又低又沙哑。
阮姝轻轻点头，一只手抚摸到他背上，纤细的手指轻柔拍着。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难过就说出来，都没关系的。”
傅琛紧紧合上眼帘，紧紧抱着阮姝，想从她身上汲取更多的温度。
他在医院的走廊里枯坐了大半夜，这个晚上，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事，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最后心里只剩凄凉，无助，和茫然。
后来，他回到病房看老太太醒了没。
小老太太睁着眼，很安静，也不知道是醒了多久。
见他进来，她一如既往笑眯眯的，招呼他坐到床边，轻声交代他。
“小太岁，没什么好难过的，生老病死人都是要经历的，我啊，在傅家大半辈子，跟着你爷爷，都是享福的，没什么遗憾了，唯一有一点，就是舍不下你”
傅琛当时，压抑了一整夜的情绪，瞬间崩溃。
他捂着脸埋下头，不想让老太太看到他红着眼眶哭的模样，那样怪没出息的。
小老太太倒是破天荒地没笑话他，她的手搭在他发顶，轻柔抚摸着，语声慈爱柔软。
“小太岁，你要争气啊，就算我没法再陪着你，照顾你了，你也要争气啊，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啊。”
傅琛艰难的咽着哽咽声，频频点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小老太太似乎是笑了，她拍了拍他肩，嗔怪道。
“哭什么？老爷子走的时候，傅家没了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哭，别哭了，省的让我心里更舍不得你。”
傅琛掩袖子蹭了把眼眶，再抬头时，只能看见眼睫湿濡。
他扯唇一笑，故作轻松的姿态，却格外惹人心疼。
“你不用舍不得我，我命硬着呢，一个人也能好好过，安心吧，配合医生，好好治病，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小老太太呵呵一笑，“钱的事儿，你才是不用担心，我没跟你说吧？我啊，攒了笔钱，本来，是还要留给你读大学，娶媳妇儿呢。”
傅琛泪意上涌，嗤笑一声，替她掩了掩被角。
“小老太太，心眼儿贼多，我读大学娶媳妇儿，我自己能挣，用不着你的养老钱，你就用这笔钱好好治病，听见了吧？”
原本傅琛已经想好了，能借的就借，不够，就去他那便宜姑姑那儿张嘴，再不行，他爷爷留给他那两块传家宝，当了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现在老太太既然交了底，也好，他暂时不需要出去为钱的事儿奔波，就能花更多的时间，陪陪老太太。
小老太太笑眯眯看着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其实，她这把年纪了，早看开了，这病反正没法治，何必浪费这笔钱，还要受那份治病的苦痛。
但这话她不能说，说了，小太岁得翻脸。
祖孙俩正各怀心事的时候，阮姝一家三口就来了。
这会儿没了别人，傅琛抱着阮姝，情绪才得以宣泄。
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相信这磨人精的话。
以后，他身边，或许真的只剩她了。
“磨人精”
两人相拥着安静了很久，阮姝突然听见傅琛开口，连忙嗯了一声。
“我在。”
傅琛听着她这急巴巴的语气，无声扯唇。
他缓缓站直腰背，抱着她的手松开，黑暗里，他知道自己眼眸里都是幽深的柔和。
他抬手搭住阮姝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声线低轻。
“没事，谢谢你来。”
谢谢你在。
阮姝乖巧的一动不动，任由他手搭在自己发顶，眨了眨眼，昂起小脸仰望他，细声说道。
“别跟我说谢，傅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会永远陪着你。
所以，你可以难过，但是你不能够堕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