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童年路家湾
一条西江向东流,轻洗少年喇叭滩;
不见故乡旧炊烟,梦里才回路家湾。
林锦南与刘梅洪安山巧遇,二人在锦瑞酒店相聚一晚,用自己应该有的方式延续了真情,她又不辞而别。生活看似归于平静,却在他心中凭添了更多的愁绪,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思,所以几天后就算知道她已返回上海也不能去找她。
无情未必真男儿,他的内心却好久都不能抹去那份牵挂和念想,隔三岔五的独自开车回到已被城市扩张完全改变了旧貌的老家路家湾,坐在江边那整齐漂亮的花岗石栏杆上,对着静静流淌的西江水,满脑子的童年、少年以及许许多多青春成长的点点滴滴……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炎热的下午,骄阳似火,西都南郊顺西江而下一个叫路家湾的江岸边,四个光屁股男孩陆续从江水中爬上江岸来懒散地躺倒在缓坡草地上。其中最小的约莫6岁左右的一个男孩捂着咕咕直叫的小肚皮说:
“万平哥,我饿。”
“万平哥,我也饿。”
大一点的男孩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我还饿呢!上次我把家里的米偷出来我们煮竹筒饭,也不晓得咋个被我妈知道了,我爸把我狠狠打了一顿,不信你们问卫东嘛!”
突然,另一个叫卫东的男孩指着江对岸的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玉米地,悄声叫大家围到面前低声说到:
“要不这样,锋子你回家拿洋火,顺便抱两个引火的草把来;南娃儿你顺江岸边拣点树枝干柴,顺便给我们放哨,我和万平游过江去掰点玉米棒子过来烧烤着吃。”
年纪最小的江锋一下子跳了起来:“要得、要得!烧玉米棒子最好吃了,我穿上裤子马上就回去拿洋火。”
商量好后马上行动,万平与卫东下水前又叮嘱到:“南娃儿,你机灵点,边捡柴边盯到对岸有没有大人来哈!一看见有人就吹口哨通知我们,晓得不?”
“嗯!嗯!我晓得,我晓得。卫东哥你们小心点哈!”
林锦南边捡江边的干树枝和一些沙土里的烂柴,一边紧张地看着万平哥和郭卫东游过江中心渐渐靠近对岸。他干脆爬上江岸边抽水泵房的平顶上,紧紧盯着对岸那边,直到万平与卫东爬上对岸飞快地钻进了那一大片玉米地里。
等到江锋从家里拿了火柴并抱了两个草把回到江边来,他们两个吃力地搬了几块大石头围在一起,又将中间的沙土刨出一个窝状,然后焦急地望着江对岸。
终于,光着身子的刘万平和郭卫东从江对岸上游约5、60米的玉米地里钻了出来,顺着江岸飞快地滑入水中向这边游,等他们游到江这边爬上岸来,“哇塞!”万平哥腰上捆了6包,郭卫东腰上也捆了5包。
锦南与江锋赶快上前帮他们解下来,可不知道东哥是咋捆的,棉布裤带打成了死结,捆得又紧,怎么也解不开。
没办法,万平哥摸出衣服里的小刀小心地把卫东腰上那条湿漉漉的裤带割断才把玉米包解下来。这时候,锦南叫万平哥和东哥先去江水中洗一下身上的泥土再把衣服穿上。江锋则扯开一个草把放进他们砌好的土灶,擦了三根火柴终于把火点燃。
林锦南选了8包老一点的玉米棒把几层壳撕掉后扔进了火堆里,慢慢加柴并不断用树枝条翻动着火堆里的玉米棒子,直等到把柴烧完了,万平哥又过来把柴灰刨来把玉米棒全部盖住。这时候,一看江锋大家都笑了,他娃早成了一个“小花猫”,嘴角流着口水可怜兮兮的说:“万平哥,熟了熟了,可以吃了吧?”
直到又过了十来分钟,万平才拨开柴火灰,一根一根地把烧得黑黄黑黄的玉米棒抓起来扔到两块大石头上晾着。几个小孩可着急了,一人一根拿在手上不停地吹气、拍打着,边拍打边啃,那味道别提有多香了!
等他们四个风卷残云般“消灭”了8根烧得半焦半糊的玉米棒,打扫完“战场”后,万平哥说:“剩下的3根玉米棒咋办?肯定不能拿回家,拿回去说不清楚非挨打不可。”
卫东说:“要不这样,南娃儿你把这三包玉米给黎爷爷拿去,就说你妈叫你送过去的,反正你家地里也栽有玉米。”
万平说:“要得、要得。另外,你们回去各人嘴巴闭紧点,千万别让家里知道今天的事哈!”
几个小孩都拼命点头答应着。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他们几个也收拾着准备回家。郭卫东跑去摘了两张南瓜叶把剩下的3包玉米裹上递给南娃儿,锦南接过后与江锋先爬上江岸往家里走。
黎爷爷是个五保户,就住在林锦南与郭卫东他们大院子斜对面的两间瓦房里。锦南和江锋把玉米棒交给黎爷爷就要离开,黎爷爷当然高兴了,抓了两把炒胡豆追着塞给林锦南和江锋并嘱咐到:“南娃儿,回家代我谢谢你爸爸妈妈哈!”
回到家一夜无事,第二天上午郭卫东又带着妹妹郭晓秋像往常一样从后院跑到前院来,和林锦南一起围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做暑假作业,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
他们这地方原是一个恢弘气派的大院落。里面住着林姓、陈姓、唐姓、郭姓、高姓和刘姓等好几家人。后来,几家人的子女结婚分家又在前院后院分别配建了一些房子,实际上现在这个大院内共有九家人。
锦南家在前院左侧3间正房加上后来靠围墙配建的两间,大院中间唐、刘两家正房之间留了一个直通后院的过堂,而郭卫东他们家就在后院东侧的那四间正房。
锦南他们这个大院离西江就60来米远,西江在此拐了一个弯,因此这段江面比其它地方要宽了许多,应该在120~150米宽左右,江水不深不浅,简直给少年林锦南他们这些男孩子造就了一个夏日的戏水天堂。
小时候锦南就曾问过父亲一个自己始终没有想通的问题:老爸,我们这个江湾里,两个村子21个生产队,从临江桥到下游西昆铁路桥都叫路家湾,少说都有1000多家人家就没一家姓路的,咋个会叫路家湾呢?
父亲林世谦摸摸脑袋硬是回答不出来,加上郭卫东和江锋也在边上凑热闹也想搞明白这个问题,一来二去把正在葡萄架下织渔网的锦南父亲问得不耐烦了,干脆编了一个答案敷衍几个小朋友:可能很早之前这里住着许多姓路的人,后来经常涨大水,姓路的人家就搬走了。
锦南和江锋似懂非懂就又追着问了一句:“那他们搬到哪儿去了呢?”
“啪、啪!”两个小脑袋各挨了一巴掌:“滚!老子咋晓得他们搬哪儿去了!”
小孩子好奇,总想弄清楚一些千奇百怪的问题,但不是什么问题都有答案的。所以,直到现在,谁也没有搞清楚,江湾里一家姓路的都没有,为啥偏偏叫做路家湾。
林锦南和刘万平、郭卫东以及江锋最是要好,拿当地的话来说就是“毛根儿朋友”。几家孩子父辈的关系本就不错,再加上几个孩子都在红旗小学读书,而且早就结成了“死党”,不说成天形影不离,可以说不是亲兄弟而胜似兄弟。
在锦南的记忆中,自己还要小一点的时候,每天早上父亲上班去了,生产队的张二娘提着榔头去敲响挂在江边那棵大皂角树上的一段钢轨做的“钟”,铛、铛、铛,响亮的钟声里,母亲及院子里的大人们就在队长陈万福的大声吆喝中下地干活,两个哥哥也背着书包上学去了,他和弟弟起得晚一些,一人一碗母亲留在灶台上的面籽稀饭,那时候没有幼儿园,大院里的郭卫东兄妹、那边院子的李秋、张红英还有江锋等,有时候公路边的刘梅、陈红玉她们也过来,七八个孩子就拢在一起滚铁环、摔纸烟盒、跳房等玩得不亦乐乎,最有趣的就是学着大人抡锄开荒,种菜浇水。再就是捉迷藏、办家家,最经典就是我当爸爸、她当妈妈,你就当我们的娃娃,搞得不亦乐乎。古诗人范成大诗云:“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识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活脱脱直如当时写照。
他们还有一个好去处,那就是顺江边往上游走不到300米,小江锋家的隔壁,西都著名的临江楼公园。
这临江楼公园不仅在西都很出名,就算在全国都很有些名气。里边的竹子哟,简直不摆了!高的、矮的,大的、小的,粗的、细的,遮天蔽日、翠绿一片又一片。好些人说公园里的竹子有300多种,也有人说有500多种,可惜去玩的人都没有数清楚过。长大后万平、卫东、锦南和江锋都很少去,但小时候他们总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带把小刀去“偷”竹子,粗的拿来煮竹筒饭,细的、柔性好的做钓鱼竿,从没被抓住过,也从没出过门票钱,可以说就跟他们的后花园似的。
公园里除各具特色的竹子外,还有著名的听涛井和观江楼。整个公园足有几百亩,两面临江(西江穿过西都城区后在此转了一个近90°的弯折向南缓缓而去),西邻西华大学,南届他们临江村的田土农舍。
几百年前公园在江岸的转弯突出点建了一座高二、三十米、五层的亭楼,当时的西华学政史将之题名为“观江楼”。记得某文人在该楼底层右柱上书有一上联:观江楼、观江流,观江楼上观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几百年来无人对出工整下联,曾有人以西都城西北郊的一口叫透月的古井应出过一幅比较恰当的下联:透月井、透月影,透月井水透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平厌对了,但词义境界不足。所以记忆中的观江楼底层左柱一直都是空着的,不知现在有人对上否?
也可以这样说,他们几个的兄弟之情,他和小梅、郭晓秋之间的纠葛也是在临江楼的见证下走过来的,所以这路家湾、这临江楼在他们几个脑海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当年锦南的母亲就是一个很会持家的女人,玉米粉、红苕、麦麸面与大米、面粉如何搭配,以保证一家人一年四季不断顿;家里的粮票、油票、肉票、布票等如何安排等等那是井井有条,从没乱花过一张……
几个半大不小、贪吃、贪油腥的男娃娃也经常搞不明白父亲每次发了工资他们也常常吃不了几回香喷喷的回锅肉,院子里葡萄架上大大的紫红得诱人的葡萄熟了,母亲总舍不得让他们吃,却常常见到父母早起“偷偷”摘下满满一筐拿到大学门口或六方桥桥头去卖。
终于有一天他们明白了:母亲舍不得让他们吃的那些熟透了的紫红色葡萄,还能换回好多的油盐、白糖还有他们的学费与文具书本……
多年以后锦南父亲退休,大哥锦东还说起父母1972年带他们第一次逛公园的事,一大家人都是意味深长。
当时大哥锦东10岁,二哥锦西8岁,锦南还不满6岁,弟弟锦北更小。应该是父亲拿了什么补贴还是什么的,加上第二天是星期天,又恰好是父母结婚纪念日,干脆就“浪漫一把”。当晚父亲在饭桌上宣布第二天带他们去西都千花潭动物园看老虎、大象,刚好后院的郭卫东和他妹妹晓秋到他家还粮票,听说之后嚷着也要去,母亲就说好好好都去都去,回去先给你妈说一声,明天早上早一点起来哈。
第二天一大早,锦南他们几个见母亲5点钟就起来了,其实他们几兄弟因为太兴奋一晚上根本就没怎么睡。大哥、二哥早早穿衣起床帮母亲打水、抱柴做饭,母亲调了一大盆玉米粉与面粉混在一起的面糊,加上盐和葱花,难得的用了好多的菜油,一锅一锅的烙了满满一筲箕“锅摊儿”,又烧了一大壶茶水分别灌进了三个墨绿色的军用水壶里。
准备好这一切,然后才叫锦南、锦北他们两个小的起来洗脸吃早饭。吃完早饭后他们带上两大袋“锅摊儿”和几个军用水壶准备出发了,卫东和郭晓秋也在他妈妈的带领下早早的等在了大院门口。
这时候,锦南父亲抱了一床旧棉絮对折后铺在了架架车上,六个孩子争先恐后的爬上车,父亲和母亲就拉着他们六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千花潭动物园在西都城西,锦南他们家在城东南,都在西江边上,相距约8、9公里。就这样,父亲和母亲拉着这辆载着六个孩子还有食物的“架架车巴士”,一路说说笑笑进城了,然后顺着西江边的马路东西向横穿整个城区,足足走到上午近10点钟才到了千花潭动物园。
父亲等几个孩子下车后将架架车用一根长长的链条锁在一颗大树上,还不放心的锁了两道。然后与大哥锦东去买门票,两个大人每人8分钱一张,大哥、二哥和个子高一点的卫东三张半票每张4分钱,锦南和锦北以及郭晓秋免票,但母亲一再叮嘱他们说等一会儿进大门时要查票,你们几个小的把头缩着点,听到没得!
进了动物园后他们可兴奋了,狮子、老虎、大象、猴子、梅花鹿还有路出凶光的狼等等让他们是大开眼界,看到中午一点过两点钟才找了一个地方拿出母亲一早准备好的又酥又脆的“锅摊儿”,就着水壶里的茶水,美美的享受了一顿。直到下午三点过才恋恋不舍的又坐上父亲驾驶的“架架车巴士”往家走,到了大学门口的临江照相馆,父母又招呼着他们一起进去照了一张全家福。
实在令人难忘的是,一大家大人、小孩8个,总共花了父亲不到一块钱,他们就来了一次愉快的春游。
再说当年的粮站收粮员、供销社的售货员、农机站的拖拉机驾驶员、屠宰场的刀儿匠等等几个职业,绝对比现在的银行、建委等工作吃香。
江湾里锦南他们村三队有个大龄青年叫“高二逑”,大字不识一箩筐,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完整,为啥叫“高二逑”呢?长得倒是五大三粗,年过三十的他大名叫高煦繁,他爸妈不识字,又要“洋盘”一下,生下他后硬是缠着村里的文人高先生给儿子取了一个很有点文化底蕴的名字,高字没问题,可“煦”、“繁”两字笔划实在太多他哪记得住,加上他在家排行老二,一天学没上,你妈老汉儿给他取个这么高深的名字不是匹配不匹配的问题,有点为难他是不是!
这不,公社组织修新开渠的时候,男女全劳力都得出义工,干重体力活那没得话说,人家四个人抬的大条石,他和黄家全两人就能抬起,政府发补助领钱把他难住了,拿了钱总得签字三,磨蹭了半天歪歪扭扭写了个高字,煦字按他往常的习惯排行老二就用二字代表了,繁字实在写不起,干脆他就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监工的黎江海大爷拿过来一看乐了:真他妈一个“高二逑”!
从此一签成名,“高二逑”的大名响遍两乡十八村。
你还别说,这傻人还真有傻福。第二年春,33岁的他被推荐到了公社农机站学开拖拉机,这下不得了了,原先媒婆都不踏他家门槛的他突然就成了香饽饽,本乡的、外乡的大姑娘争着托人做媒,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村里出了名的美女尤再华(人称“油菜花”),抛开众多帅哥小伙的追求,睁着眼睛硬是就活生生插在了“高二逑”这堆牛屎上。
这事虽小从中可见一斑。别笑,不是你能不能理解的问题,其中的意味凡是经历过那一时代的人绝难忘记。
锦南记得刘万平的妹妹刘梅,郭卫东的妹妹郭晓秋,加上隔壁大院的一个女孩张红英,三个女孩老是跟在他们几个男孩子屁股后边,爬树、下河、捉油蚱蜢,啥时候都少不了她们的身影。
尤其是郭晓秋,个子最小但嘴巴最厉害,从小就跟锦南黏在一起,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几乎天天形影不离。本就在一个大院子里,双方的父母关系也不错。晓秋的妈妈就开过玩笑说:南娃儿,长大了给我当女婿哈!而锦南母亲也说过秋秋、秋秋,长大了给我当儿媳妇之类的话。
只有张红英,她比刘梅、晓秋她们要大一岁,总喜欢充大姐大的角色,有时候说话阴阳怪气,一会儿说这个没那个长得漂亮,一会儿又说谁谁的衣服又怎么了,老是在刘梅和郭晓秋面前说她外公要给她买花裙子了,可大家就根本没见她穿过花裙子。
那时候大家都小,当然提不上说爱情的层面。
有一次,张红英指着郭晓秋的鼻子说:郭晓秋你跟南娃儿那么好,肯定是想给他当婆娘。把个郭晓秋急得小脸通红和她吵了半天,后“战争”升级,双方抓住对方的毛根儿对打,小脸被抓破不说,郭晓秋还被张红英推进了刚放好水准备插秧的水田里,一身上下全湿透了,可她又打不过大她一岁多、比她高大的张红英,气得哭着跑来找林锦南、江锋和她哥哥郭卫东,闹着要他们去给她“报仇”!
可林锦南他们几个一想到张红英她外公是西都化工二厂的厂长,心里发怵,就劝晓秋算了,大不了不跟她玩了,把晓秋气得生了好几天闷气。
这张红英也不是个“凡人”。记得76年9月,张红英就干了一件“大事”。
那天是星期天,中午吃完饭后生产队的大人们都到田里收水稻去了,郭卫东和她妹妹晓秋提着小竹篮到前院来叫锦南、锦北去田里捡掉在田里的那些零星谷穗交给生产队可以换工分。
几个小孩刚走出大院门口,突然见到几十米外的隔壁大院子里浓烟滚滚,还夹杂着老人小孩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声。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遭火烧了!”
锦南和卫东看着已燃上房檐的大火,惊叫一声返身往回跑去叫家里的大人。林锦南的父亲正在院内葡萄架下织补渔网,听锦南结结巴巴一说完,扔下手里的渔网,抓起井台边的木桶就冲了出去。
很快,田里干活的大人们全都跑回来了。一些壮实的男人们抢起各种桶、盆冲向了火场,妇女、小孩就忙着把临近院子里各家家里值钱的物件匆匆往外搬,放到路边或远离火场的竹林边,叫小一点的孩子们别乱跑就在那儿把东西守到起!
到处是一遍嘈杂声、大人们的脚步声、女人们吼叫自己的娃儿声,小孩子的乱跑尖叫声,一片混乱。
眼看着十多间草房和七八间瓦房都燃起了大火,火焰窜到空中二、三十米高,噼里啪啦几十米外都感到热浪袭人。
书记林万璋抹着脸上的汗水,焦急地再三追问消防队咋还没来哟!电话都打通没有?马文书快去给我再打!赶紧再催催嘛!
锦南见父亲和忠伯以及卫东的父亲郭大志又急匆匆跑回了他们大院,搬过梯子往高高的围墙上爬,分别站在墙角、墙中和有房子相连的位置,卫东的父亲郭大志干脆爬上屋顶,呼叫着几个孩子把大扫把扔给他们几个大人,锦东、卫东、建华他们慌忙前院后院的跑去找大扫把,锦南也勇敢地跑到猪圈边拿了一把两三米长的大扫把,高高举过头顶吃力地递到父亲手中。
原来,书记看到火势蔓延得实在太快根本控制不了,已经快速向这边几个更大的院子燃过来,如果再把这边的院子引燃,损失就更加不堪设想,赶紧叫郭大志他们几个跑回来站在高高的围墙和房顶上严防死守。
他们几个大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墙和屋顶上,只要见有火星和燃着的草木灰飞扬过来,就前后左右扬起大扫把飞舞,个个好比关大圣一夫当关,硬是没让一丝半点火星飞到他们这个跟着火院子仅三十来米远间隔的更大的院子。
就在这时候,随着一阵紧似一阵急促尖利的警报声由远而近,两辆消防车终于急停在了公路路口,二三十个消防队员紧急有序的抬水泵、拉水带,很快几条水龙从几个方向喷射向肆虐的大火场。
经过半小时的激战,火势终于被控制住,加上100多个村民在大队书记林万璋和生产队长王云华的带领下积极配合,很快彻底将余火扑灭了。
看着二三十间被大火摧毁成残垣断壁还冒着焦糊味和腾腾热气的房子瓦砾堆,以及一片唉声叹气和呼天抢地的哭叫声,不知谁问了一句:“火是咋个燃起来的?”一个叫林家英的妇女抹着泪说是从王厂长家烧起来的,她家的三间房子连带着家具也在这次大火中被烧个精光。
这下不得了了,现场好多人马上联想到王厂长几乎与他那个不识时务的女婿水火不容,前段时间正闹着与女婿张甫井断绝关系呢!绝对是张甫井这个女婿心生不满纵火报复。
书记和生产队长当即一声令下,几个人很快从一个角落里把正在瑟瑟发抖的张甫井押到了消防队队长和书记面前。
“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放的火?”
“我、我冤枉啊,我咋会放火烧自己的房子嘛。”
围拢来的那些群情激昂的愤怒村民们,恨不得冲上去扒了这个坏蛋的皮,七嘴八舌高声叫着要收拾他。
有两家家里被烧得干干净净的男子早已控制不了情绪,愤怒地大吼着冲过去对着张甫井就是左右开弓啪啪啪几耳光。
正在这时,还不到十岁的张红英“勇敢”地站了出来,伸出一双小手护着他爸:“你们不要打我爸爸嘛,我晓得房子是咋个燃起来的。”
她外婆赶紧扔掉手中的瓷盆过去拉住她:“英英,你不懂事,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打胡乱说哈!”
消防队队长上前几步牵着她的小手说:“小朋友,别怕,好好给叔叔说说火到底是怎么燃起来的?”
张红英就说:“叔、叔叔,中午我吃了饭之后,爸爸、妈妈都出去干活去了,外婆叫我睡一会儿觉,她去割猪草。我一个人上床去睡午觉,可蚊帐里有好多的蚊子咬我,赶也赶不出去,我就点着煤油灯去烧爬在蚊帐上的蚊子,不晓得咋个就把蚊帐烧燃了,我害怕就跑出来去叫外婆,回来的时候房子全都燃起来了。”
张红英说着说着就张开小嘴巴哭了起来。
她妈妈一听她说完,“啪”的给了她一巴掌:“哭、哭、哭!瓜女子看你到哪儿去住?让你去住桥洞!”
因为这件事,张红英一烧“出名”,从此小伙伴们都叫她“妖精”。
哎!这个妖精哟,这个时代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