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个瓶子
周一。
又是美好的上学日。
川奈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做早饭。是昨天吃剩下来的白米饭加点水重新煮一下，取出来后在菜板上铺平，挖一勺她特质的酸黄瓜放上去，再将米饭捏成饭团形状。
酸黄瓜饭团。
完成。
川奈单肩背着书包，一手抓着书包背带，一手拿着饭团往嘴里塞。
等到了教室后。
就听见大家都在特别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好像是什么学校怪谈。
什么诅咒楼梯，有叹息声的体育馆仓库，古怪的图书馆。
光是听起来就很诡异，班里的女同学们被吓得嗷嗷尖叫，不少男生也面色惊恐，甚至表示最近社团活动结束后，不打算继续待在学校了。
川奈无聊，所以听了几句。见快上课了，就没再听了。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她拿出数学书，开始提前预习老师这节课要讲的内容。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可等老师走进教室，开始讲这些内容的时候，川奈依旧觉得自己云里雾里，就跟隔着一层厚雾在听课。
完全——
听不懂。
她放弃，她开始摆烂。
甚至觉得自己的梦想还是不要设得那么高，去什么东大，去个不要数学分数也能上的大学好了。
下课。
川奈将数学课本收进书包，就将麻袋从书包里拽出来。她刚准备站起来，毛利兰就走到了她的座位旁。
“千叶同学。”她笑着冲她说。
川奈：“毛利同学。”
面对眼前这位拉她进社团捡瓶子的‘恩人’，川奈对她的感官还是蛮好的。
“今天社团活动取消了，你放学后就不用去社团了。”毛利兰说着，顿了顿，问，“我看你今天来教室挺早的，是不是也听到了他们说校园怪谈？”
川奈‘嗯’了声，回答：“诅咒楼梯。”
路过的铃木园子一听到川奈说‘诅咒楼梯’，立马就凑过来了，“千叶你也知道诅咒楼梯啊。据说那个楼梯就是两年前保板英彰去世的地方，所以经常出现诡异事件！”
川奈支起下巴，有些好奇：“有人真的看到过吗？”
“有超——多——人！”铃木园子语气激动。
见铃木园子夸张的肢体动作，一副想要恐吓川奈的样子。毛利兰无奈脸，她安慰川奈，“千叶同学，你不要太过担心。我的父亲是开侦探事务所的，今天回去我就拜托他来调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我敢肯定，那些事情都是人为制造的恐慌。”
川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哪里有什么鬼魂。”
如果真的有鬼魂，还能在人世间作祟的话，那这个世界岂不是鬼比人多？
她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谈的。
这个话题持续了很久，直到铃木园子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双手做捧心状：“不过，虽然今天的社团活动取消了，但是空手道社和网球社一起举办了联谊活动哦，有超——多——帅哥的！说不准千叶你就能寻找到你梦寐以求的那款类型的男生呢。”
联谊？
川奈率先想到的就是‘巨大的花销’。
所以当即就想拒绝，可还没等开口，老师就已经抱着课本走进了教室。
她们只好终止话题，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这节课是国语。
川奈的国语成绩蛮不错的，所以听得很轻松，甚至还有闲心转笔玩。因为注意力不完全在老师身上，所以她能听到周围的同学在窃窃私语。
讨论的话题，还是那个诅咒楼梯。
忽然。
她的后背被轻轻砸了下。
川奈低头，就看到一张被揉成团的纸条，正滚在她脚边。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正冲她打眼色的铃木园子。
川奈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捡起来。
-联谊活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在银座的零点差三居酒屋。
川奈抬眼，往铃木园子的方向看了下。
就看到铃木园子正冲她眨左眼。
川奈在纸条上面写下回复：
-抱歉，我晚上有事，不能去了。
她要做兼职，没时间去参加联谊的。而且联谊一类的社交活动花销很大吧？她也没钱。
趁老师不注意，川奈将纸条抛向铃木园子。
却不小心砸到了毛利兰的座位。
毛利兰看了看她，将纸条打开。片刻后，她在上面写了什么，抛给川奈。
-有很多瓶子。
肉眼可见的，川奈的眼睛瞬间发光。可没过几秒，她眼中的光就又黯淡下来。
-我晚上有兼职，真的去不了。
过一会，纸条又被抛过来，上面写着一行字：
-那好吧，不过好可惜哦，网球部和空手道社的联谊可是很罕见的。下次再有这种机会难逢的联谊，你可千万要去，说不准就能找到符合你心意的另一半呢。
这是铃木园子的字。
川奈一时没忍住，抬眼往铃木园子的方向看了下。
就看到铃木园子正无聊地打哈欠。
川奈：“”
明明是将纸条传给铃木园子的，她却将纸条不小心砸向毛利兰。后来在她要将纸条抛向毛利兰的时候，纸条却又到了铃木园子那里。
她的准头……
有点差劲。
不过，也可以以‘这两人的桌位距离太近了’来安慰自己。
这张纸条已经写满了字，所以川奈将自己的笔记本撕下来半页，写了个‘一定’，揉成团，要抛向铃木园子。
结果——
纸条团在半空中，就被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
国语老师是个一米八几的壮汉，他黑着脸，“千叶，你把下一段课文读一下，读错了就到外面去罚站！”
川奈：“”
川奈默默：“我可以选择直接去外面罚站吗？”
反正也不知道读哪里。
还不如主动点。
国语老师：“”
国语老师肉眼可见地更加生气了。
于是川奈就伴随着其他同学窃窃的憋笑声，面无表情到走廊罚站了。不仅如此，头上还被愤怒中的国语老师要求顶上课本。
没一会……
铃木园子就因为也不知道课本上到哪里了，而国语老师又知道毛利兰跟她是好友，所以一直盯着毛利兰，避免毛利兰帮她的缘故，她也顶着课本出来罚站了。
她们对视一眼。
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下午放学。
川奈就去了兼职的餐厅，忙忙碌碌几个小时。
下班后，她换下工作服，穿上校服，单肩背着书包就离开了餐厅。
外面天色黑压压的。
但一路都是各色繁灯，照得整个东京像个被霓虹灯覆盖的城市。
她将往下滑的书包背带往上抻了抻，拎着麻袋往收瓶子的老爷爷那里去。
今天可能是因为诅咒楼梯的事情，导致都没多少人去操场，收集到的瓶子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
她心里默默计算着。
今天约莫是只能卖两三百日元了
她沮丧地叹了口气，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怀抱着一堆瓶子静静等在树下的奇怪少年。在看到她后，他的眼睛就一下子亮起来，身后也仿若有尾巴在摇来摇去。
川奈：“”
川奈照旧带他去收空瓶的老爷爷那里，换了钱后，又带他去吃了烤肉串。
吃完。
已经晚上八点了。
川奈看完时间，将手机收起来。拍掉手上的调味料，冲他说了句‘再见’，就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可走了十多米后，她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她转身。
就看到了与她隔着四五米距离的制服少年。
他一副没想到她会回头的样子，紫眸慌慌乱乱地不知道该看哪里，最后就僵硬着盯她发顶翘起来的呆毛看。
川奈收回视线，继续走。
他总是出现在山上公园，应该是住在那一片。这条路又是离山上公园最近的一条路，走一个方向很正常。
顺路嘛，很正常。
可直到山上公园都远去了，身后的那个人还在跟着。
川奈再次没忍住，停下脚步。
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来。
川奈侧身看他，眉头微蹙，“喂，你是在跟着我吗？”
他看起来很紧张，“鲑鱼，金枪鱼鲣鱼干，高菜……”
川奈听得发懵，最后呆呆问一句：“你是要来这一片买饭团？”
狗卷棘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默默：“……嗯。”
其实是因为他们上次分开的时候，有歹人见川奈一个人，就想欺负她。虽然被她打跑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这次就打算把川奈送到人多的地方，再回高专的。
川奈不懂他的心思，依旧只当是顺路，所以继续往前走。
可天有不测风云。
连续播报了好几日的暴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了。
川奈：“”可恶。
雨一开始还很小，到了后面，却有了下大的趋势。
川奈和狗卷棘躲在一家打烊的早餐店屋檐下，听着如瀑布般的急雨声，川奈书包背在身前，后背靠墙，两眼发呆。
她在思考今天的作业还有多少没写。
以及这个雨。
是不是短时间不会停了？
其实这里离她家已经蛮近的了，按照她跑步的速度，差不多七分钟就能到。而且如果跑得够快的话，现在这种程度的雨是来不及落在身上的！
这么想着，川奈充满了斗志。
她摩拳擦掌，冲身侧的少年微微颌首了下，说了句告别的话，就打算冲进雨里，一路狂奔回家。可她的手腕却被拉住了。
川奈不解看他，“干什么？”
他没说话，却是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顶在她头上。
川奈：“？”
被这么直直地注视，狗卷棘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偏头，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叠便签，和一支笔。
他写字：
-你顶着这个回家，可以少淋一些雨。
川奈恍然大悟。
原来是在关心她啊
但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只能一直在这里等雨停，亦或者冒雨回家？
她不太想承受别人的恩情。
但是
如果在这里等雨停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还有作业没写，并且今天的数学作业超级多，她就连一道题都要纠结半个小时左右，所有作业写完怎么说都需要三四个小时。这样等下去，说不准今天就要熬夜到一两点了。
明天还要上课。
如果因为熬夜在课上睡着的话，她的数学成绩肯定更烂了。
川奈深呼一口气，决定接受他的好意，下次再请他吃饭团就好了，当做还他人情。他之前说了哪些饭团来着？
鲑鱼，金枪鱼，鲣鱼干，高菜。
差不多一千五百日元左右。
捡几天的瓶子就够了。
这么想着，川奈郑重道谢，冲进雨里，可她一时没忍住转头看了眼。
就看到只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站在早餐店屋檐下，孤单单的一个人，一双紫色的眼眸隔着雨雾望向她，莫名像被抛弃在街头的大狗狗。
“”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不忍心。
所以她又回去了。
川奈把淋湿一些的外套从脑袋上扒下来，抖了抖，递给少年。
少年毫不介意地接过来，穿上。
川奈眼微微睁大：“背部都淋湿了好多，再穿会感冒的吧？”
他犹豫了下，摇头。
川奈：“”
她苦口婆心：“万一感冒了就要去看病，看病是会花钱的。”
他眨眨眼睛。
听话地将外套脱下来，挂在左臂上。
川奈满意了。
她不再看他，而是抱着书包专注地盯着雨。雨水又细又密，下个不停，照这个趋势下去，可能几个小时都停不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
决定在这里就把作业搞定。
她蹲下来，将国语作业本放在大腿上，低头写。
路灯昏暗，她不得不聚精凝神才能看清题目，但结果就是，眼睛没一会就又酸又痛的。
忽然。
有一片亮光落在她作业本上。
川奈一诧，扭头。
就看到她左边，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下来的奇怪制服少年正举着手机，他的手机开启了手电筒的功能，灯光直直照落在她的作业本上。
“谢谢。”她说，语气一如往常淡淡的。
少年摇摇头。
川奈继续沉迷写作业。
由于题目简单，没多长时间就把其他科目都搞定了，接下来就只剩下数学了，她的一生之敌。
她满脸凝重地将数学作业拿出来。
然后翻开课本，对照相应的公式，一点点往里套用。等终于搞完一道题，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比预想中的半个小时早了十分钟呢。
她擦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就要继续写下一道题。
“金枪鱼。”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嗓音。
随即，一只手伸过来，指了指她刚写完的那道题的第三个步骤，“鲣鱼干，高菜。”
川奈：“？”
见川奈一脸懵懵的样子，狗卷棘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掏出便签和笔，在上面写下一行话：
-你这道题错了。
川奈恍然大悟。
紧接着，他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公式，给她看。
这道公式的第一步骤和第二步骤，跟她写的一样，但是第三个步骤
见川奈陷入思考，没多久就将作业本上的公式擦掉，重新计算后，狗卷棘松了口气，继续蹲在她旁边，一边举着手机手电筒，一边看她写作业。
川奈写公式。
写到错误的地方，就会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指着错误的地方，轻敲两下。
然后他再在便签上写下正确的公式，以及解题思路。
因为有他的帮忙，川奈这次写数学作业顺利了不少。等她将所有题目搞定，居然只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并且还学会了不少。
她将作业本收进书包，扭头看他紫色的眸：“谢谢。”
他弯了弯眼睛，“嗯。”
然后
他们就没话了。
川奈抱着书包蹲在屋檐的最右边，看雨。
狗卷棘蹲在她旁边，也紫眸飘忽地看雨。
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后，川奈觉得有些无聊，所以扭头看身侧的少年，结果就看到了他快速撇开脸的动作。
川奈：“”
他刚才不会是在看她吧？
她只思考了一瞬间，就抛开了，问他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他写字条：
-狗卷棘。
川奈点点头，一副老干部的语气，夸奖道：“名字很不错。”
“我叫千叶川奈。”
狗卷棘紫眸弯弯，“嗯。”他知道她的名字，那次小混混堵着她的时候，有说过她的名字。
时间有点晚了，川奈有点困，所以打了个哈欠。然后就注意到了他的衣服。
制服外套脱掉后，他里面就只穿着宽松的白色短袖，可衣领处却衔接着跟制服外套同色的高高衣领，她的瞌睡虫立马没了，好奇：“你这个衣领居然不是跟校服连接在一起的啊。”
狗卷棘伸手摸了摸衣领。
“你为什么要弄个这个呀，感觉不是单纯为了上课偷吃吧？”川奈单手支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是为了挡住纹身吗？毕竟你纹身这么明显，会很容易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吧？”
狗卷棘缓慢点了下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那这么看来，也挺麻烦的。”川奈嘟囔了句。
虽然看起来很酷，但是这个社会对纹身的包容性却好像不是那么强，一旦有了纹身就会直接被人打上‘不良’的标签。
狗卷棘嗓音轻轻的：“嗯。”
“那你这个纹身纹了多久了？”川奈问。
他迟疑一瞬，在纸条上写下：
-小时候就有。
“从小就纹身了？”川奈惊诧，“这么久一直没褪色？还是说褪色了，你又去纹的？”
“”他捏了下自己的后颈，紫眸躲闪着，竖起两根手指。
“二吗？是褪色了又去纹了的意思嘛？”
“嗯。”
“这样呀，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纹身。不过纹身的时候，纹舌头是不是要比纹脸颊更疼一点？”川奈对纹身没什么了解，只是本能这么觉得，毕竟舌头很敏感嘛。
并且舌头上的纹身如果要跟脸颊上的纹身同时存在，舌头是不是要多纹很多次？毕竟平时喝水吃东西，以及本能地吞咽口水，都会使得纹身褪色吧？
不对，等等
褪色的话，是不是就直接咽进肚子里了？会不会有色素？吃了是不是要生病？
川奈陷入了思考。
狗卷棘不清楚川奈在想什么，但他还是乖巧地撒谎回答：“嗯。”
然后他就接收到了川奈复杂的眼神。
狗卷棘：“？”
川奈拍拍他肩膀，“寻找自己的爱好是超级重要的事情，我还看到有些人把头发都剃光了用来纹身的呢。”
狗卷棘“？”
他表情懵懵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