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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新县令和相面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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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小姐算的准还是赶巧了,十日后的沛县,果然改换新天。

    刘季带着萧何、曹参起事,杀了县令。

    而后设祭坛,立赤旗,自称赤帝子,依楚制被拥立为沛公,招募四方义军。

    当年那个连一身好衣裳都没有的浪荡子,竟成了一县之长。

    那几个出现在小院外,以及烧了吕宅的人,大约便是当初沛县县令差来拿我们的。

    我们搬进了县令府衙,也怨不得大家都怨怪县令,先头那个县令还算是个穷官儿,府衙都是依制来的。后来的沛县县令过于爱财,到处盘剥,单这府衙花园便有两三处。

    黎民商贾都不过是和他留个面子上的情谊,也只有曹参和萧何与他格外亲厚些。这两人带头起事,可见他是真的众叛亲离了。

    这天在一处花厅里,小姐和刘季正对坐着吃酒。我正收拾着偏厅的软榻。

    刘季忽指着我调笑着说:“我瞧着你这丫头倒好,既忠心,长得也不错。留着铺床叠被的可惜了。你也不抬举抬举她?”

    我瞧着小姐脸色都变了。

    脑袋转了转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小姐天天出去替你种地扶犁,朝夕送饭。饱受风霜之苦,早先牛乳般的面庞,如今也不免如三秋枯叶。我虽为丫头,因着平时多在内宅做些活计,并不需得怎么出门,瞧着倒比小姐养的更好些。但这可不是我原就长得有多好啊。

    我转身扑通跪下只装作做不解:“谢沛公恩,沛公和小姐对奴婢都恩同再造。

    原小姐也提过要在军中替奴婢相看一户人家的,不期想沛公日理万机,竟还能替婢子操心。

    只婢子向小姐隐瞒了一件事情,一直不敢告知。

    如今大王已为沛公,还能念及微贱婢子,婢子也不敢再隐瞒。

    昔年在西平村时,婢子爹娘原是替婢子结了亲的。

    只不过没过多久那人竟好端端的淹死在湖里。

    再又许了人家,结果那家儿郎竟年龄小未满便被抓了徭役,就死在徭役路上了。

    村民原也私议此事。

    爹娘到处送礼请客,赔了好多银帛,才引得大家不提此事。

    后来有个往来相士,路过乡里,我爹娘请他替婢子相看了。他说婢子是香炉命,此生必只得辅佐贵人。不可轻易嫁人,若要嫁人,便也只得嫁与贵人,也是要那人赔了气运前程,方可平安无虞的。

    但若一直做些保姆丫头,却是才得其用,不仅自身可保,更可辅佑对方气运。

    爹娘也是听说了吕家小姐贵重,故才费尽心思送我到吕家做使唤,盼着为贵人使役,望能改改我这命数。

    至于嫁人,婢子其实是万不敢再祸害别人的。”

    说完,磕了三个头,只让一意儿想着爹娘去世,便流了满脸泪。

    刘季见我这般倒也震住:“只瞧着你勤谨、明快、忠心难得生的又好。不曾想你这丫头竟是个苦命人。不过这命数总是有变的,你也莫慌,遇到好的,我和你家小姐必还是仔细替你挑选一位夫婿的”。

    饭毕,刘季走了。

    小姐带我转入卧房,也不歇中觉,只瞧着我叹气:“我知道你忠心,可也不必这般,这样你还怎么嫁人呢?

    你是不是也瞧出来了,他哪里是要替你寻个好亲事,不过是瞧上了你,要娶你做妾。”

    说到这,她竟流下泪来,便拿手帕掩着面。

    其实小姐虽自小养的娇弱精细,可性子明快开朗,又兼冲淡平和,原是少为什么事纠缠的。

    自当年为着要嫁给刘季哭过。我许多年不曾再见她哭,当年让她锄地扶犁,便是磕伤了,扭着腰,一个月不能下床。诸般身体上的苦楚她从不曾哭。

    这些年虽变了许多,也只是脸上逐渐没有了惯常带着的笑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果决。

    如今见她拿帕子掩着面上眼泪,倒教我似又看着了从前那个闺中的,柔软的小姐。

    “他并不是如今突然想起来要娶你为妾,大约早有此心,也朝我试探过多次。不过先时我们夫妻情份尚好,他又喜做那些扶犁种田养鸡养鸭的事。

    一家老小糊口尚要依仗着吕家,后来又需得我往来沛县传递消息,怕我恼,碍于面子,不好提罢了。

    今儿上午,我和他求了别杀那县令公子,其实不是为着昔年情份。

    当年在秦狱的事,你们如何问,我总肯不说。

    那哪是人呆的地方,那些狱卒,不过披着一层皮,其实背后竟是些无赖流氓。便时常待我无礼,是一个叫任敖的救了我,可他自己却教那帮子流氓无赖打了一顿。”

    她说的咬牙切齿。

    “后来曹参赶来,才好了些。

    可那起子流氓混账,哪里是那么听话的。

    不过明面上不敢再过分了,那每日端来的饭食时,偷着掐一把拧一把的,你能拿他怎么着。

    最后还是萧主簿,带着那县令公子来瞧了瞧我。

    让我私下画押了一张不识得刘邦,与刘邦断婚的文书,这才被放了出来。

    他这些年早已娶妻生子,哪还有什么旧情,不过是不忍看我一个妇人受这般折辱。

    可任我如何说情,他也还是要斩了县令一家老小祭旗。

    这县令虽对沛县百姓不过尔尔,可旁人不知,我们难道不知,他搜刮来那些财物,除自己使费,多数都是交给上头大员了。

    可见这大秦是骨子里烂透了。

    虽怪不得百姓怨他,杀了他,可他对我们吕家也是实在不错。

    这人啊,真的难得恩义两全。

    不过是各自保得各自命罢了。

    可怜你竟愿意为着我,背负这么个名声。”

    我其实听了颇为震动,可是为着她伤心,便扯开打趣:“这有什么,或许有人信相面呢,我却是不信的。

    昔年我们村邻镇上常有个老头儿,什么都不做,只拿个破碗坐在地上,靠替人卜卦相面养活自己。

    只是我因着常替镇里人家做些针线活计换钱,人面广些,听来的也多。

    后头有天因着无聊,和几个小姐妹闲聊着玩时。

    竟发现原来他给人人算的都是富贵命,只眼下有些艰难,日后必是财帛堆积成山的。

    去相面的听了开心,便多给他些银子。

    再或者便说人家犯了小人,需留意身边的人。

    可谁没和别人拌过几句嘴呀!

    我们小孩子也是没些忌讳。

    见他对人人都这么说,有时也私下讨论,他算的原也没错。

    不管是谁若要是去了时,便要成堆成堆地烧些□□。

    可见只要不是断亲或断子绝孙,人人都终归会有堆积成山的财帛的。

    也是赶巧邻村有个老鳏夫,因着貌丑家贫,脾气又不好,更兼有传闻说他打杀前妻,以至于妻子去了五六年,续娶不上媳妇。

    他急不可耐,便到处花重金寻人相面替自己相面。

    这相面的便和他说,只八月间,他必能娶着媳妇。

    那老鳏夫原是替人做长工的,七、八月正是农忙季节,为娶上媳妇,竟心一横,整日闭门不出,在家等着媳妇,生怕错过了。

    可整个八月都过去,兼着九月都过了一半儿,也没等到媳妇儿。

    便气急败坏的去砸了那相士的摊子。那术士只管辩解,并未要他闭门不出。可那老鳏夫本就是无德无行横行乡里的人,如今又失了工酬,尚不知怎么过个年,哪里肯听他辩解,只把这老术士也打的鼻青脸肿。

    不知他可替自己算过没?

    便是我编瞎话说自己生辰不吉利,不宜婚配,也只是对不起我爹娘些。可人还是要先顾及好了活着的人啊。”

    听着我这么说,她含着泪笑了,竟像是从前在家里做小姐的笑容,如三月春花初绽放。

    “茵儿认你做干娘算是没错,可叹,我们这些人,想的竟然还不如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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