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收尾
天色依然是黑的，远处还有野兽嘶吼，但紧跟在泰莎身边的戴娜不再像之前一样害怕。
能手刃棕熊的泰莎，还怕那些野兽吗？
戴娜跟着泰莎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没一会儿西奥多给她治好的擦伤就算是白治了，她露在外的手臂上又多了些擦痕。
正埋头走着，前方泰莎忽然停下脚步，顺手拉住了戴娜。
泰莎小声对戴娜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放人。”
戴娜连忙拉住泰莎，同样轻声说：“别杀人。”
神殿骑士团当然会留着人看守。
早知戴娜行事风格的泰莎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
她的身影如同影子瞬间融入夜色中，戴娜一错眼就再也看不到泰莎在哪里了。
泰莎停下的位置离暂时看守黑暗神信徒的地方有些距离，戴娜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只能偶尔听到些许动静。
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之后，泰莎领着一群人过来了，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小女孩艾丽。
泰莎本就是跟戴娜一起的，这些黑暗神信徒被泰莎救时早已惊讶过一次，看到戴娜这个圣女候选者也没有太过吃惊。
戴娜飞快地说：“艾德还活着，目前已逃脱追捕，你们现在去应该能跟他们汇合。”
现在天很黑，戴娜又不是本地人，在山林间转悠早就头昏脑涨，不辨西东，只能求助于泰莎：“我们当初相遇时是哪个方向？”
泰莎指了个方向。
戴娜便对众人说：“你们往那个方向走，大概走个……多少远？”
戴娜再看泰莎。
泰莎：“光靠脚走，至少走一天。”
戴娜点点头，虽然有点远但那至少能走到。
戴娜没再多说什么，只催促他们快走，艾丽却留在最后，仰头看戴娜：“我不想走，我想跟我的姐姐在一起。”
戴娜无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你就算被抓也不一定能见到你的姐姐，她早被押送走了。”
艾丽眼眶一红，眼泪滚滚落下。
戴娜心一软，安慰道：“好歹你姐姐不会死，只要不死，就有再见的希望。你快跟你的同伴一起走吧，别浪费了我冒的风险。”
而且她也需要这些人告诉艾德她救了他们，这更坐实了她黑暗神圣女的身份，艾德那边就相当于多上了一份保险。
艾丽年纪小但也并非不懂事的人，她只是太想念她的姐姐。她忽然抱住戴娜的腰，哽咽道：“谢谢您，您是非常善良的人，祝愿您今后心想事成1
因为两方信仰不同，艾丽便很懂事的没用“愿黑暗神保佑您”这种对敌对阵营相当于诅咒的话。
“承你吉言。”戴娜摸了摸艾丽的头，再次催促她快走。
艾丽抹去眼泪，紧跑几步跟上同伴，跟他们一起融入夜色中。
戴娜想了一阵自己的未来，只希望自己可以好人有好报，真能心想事成。
接下来戴娜就跟泰莎商量，两人摸黑又往回走，等找到正在搜索的神殿骑士团后，泰莎掉头先离开，戴娜一个人留下，假装神殿骑士团是她离开艾德他们之后第一个碰到的人。
她得先完全撇开她和泰莎在神殿骑士团面前的嫌疑，至于这跟西奥多所见不符……她就不信西奥多会降临后向神殿骑士团询问这种小事。
戴娜出现在神殿骑士面前时一脸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放松，恰好骑士团的骑士长贝拉姆就在附近，他立即过来询问：“那些黑暗神信徒呢？”
戴娜摇摇头，见贝拉姆皱眉，她又开口说：“我们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贝拉姆并不惊讶戴娜的话，他们一直追在那些人身上，哪知对方竟然当着他们的面瞬间全部消失。
“什么事？仔细说。”贝拉姆还想将那些黑暗神信徒全都抓回去，因此就地问了起来。
戴娜怎么跟西奥多说的，就怎么跟贝拉姆说，最后她犹豫了会儿才补充了一句：“我进入一座废弃的神殿之后，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他……”
贝拉姆追问：“什么人？”
戴娜好像下定了决心，但说出口的话还是有些不确信：“他说他是光明神。”
贝拉姆：“……你再说一遍？”
光明神是能在这种荒郊野外随便碰到的吗？
戴娜道：“他自己说的，他还给我治好了伤，在我面前突然消失，并且说今后还会再见。”
什么“下次见面再抄一千遍”不就是变相再约嘛，她懂的。
贝拉姆忍不住认真地打量戴娜，这个来自偏远地区的少女容貌尚算漂亮，但被绑架之后又在林中颠簸了一路，此刻一身狼狈，面容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但总体上，这还是个并没有多么特殊的少女。不是美丽到令神明也侧目，也非圣洁到惹神明怜爱，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少女而已。
她甚至还不是圣女！为什么她能见到光明神？她凭什么？
贝拉姆心中涌出微妙的嫉妒，下意识否认道：“光明神不会如此轻易降临。”
令贝拉姆诧异的是，戴娜不但没反驳他还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我就说嘛，他不可能是光明神。”
见贝拉姆投来惊讶的目光，戴娜不好意思地说：“我刚见到他时以为他是黑暗神信徒。”
贝拉姆顿时明白过来，若对方真是光明神，这个女孩恐怕还会因为曾对神明不敬而惴惴不安。
贝拉姆陡然记起眼前之人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禁愧疚于自己刚才不该有的嫉妒，语气柔和许多，面带微笑安抚道：“不必太过担心，既然对方并未伤害你，不会是光明的敌人。”
戴娜点点头，好像真的放下心一样。
从戴娜的话里，贝拉姆知道怕是找不到那些逃脱的黑暗神信徒了，再加之搜索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确实一点儿痕迹都没找到，便只能命令所有人返回。
贝拉姆正庆幸好歹抓到了一些人，回头审讯一番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将逃脱的都抓回来，就看到临时营地已是一片混乱，抓的人全跑了不说，留守的骑士团成员还个个带伤。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并无人死亡。
得知他们是被偷袭的，而且抓了的黑暗神信徒都被救走了后，贝拉姆的神情实在称不上好看。
在贝拉姆拼凑事情原委时，戴娜早已经躲回了被救出来的圣女候选者中间，泰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待着，跟戴娜对了下视线。
有个女孩低声说：“戴娜，幸好你没事1
戴娜看了她一眼，那正是她们都被关起来时自己第一个帮忙解开绳索的女孩。
见戴娜看自己，女孩连忙说：“我叫苏姗，之前谢谢你了1
戴娜笑道：“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苏姗有些羞愧地说：“你说得对，从前我……我不该孤立你。”
戴娜相当大度地摆摆手：“没关系，今后我们互相扶持就好了，争取都留下当圣女。对了，这一届的圣女名额有几个？”
圣女选拔是五年一次，那么多地方送来那么多女孩，戴娜猜圣女的数量不会少。
苏姗曾见过戴娜怼佐伊，此刻见戴娜十分好说话，也不禁松了口气，连忙凑过来小声说：“我听父亲说，今年跟往年一样，圣女只有十名，要在来自整个帝国的数百名圣女候选者中选出，竞争非常激烈。我听说有些地方的女孩从小就能接受圣女教育，会更容易成为圣女。我们这里好像就十五年前有一个女孩被选上。”
戴娜边听边点头，果然啊，圣女选拔也逃不开精英教育和阶级固化。基本上，她们这些人就是去陪跑的。
“不过你放心，我觉得你有很大机会！佐伊……她成了渎神者，光明神冕下一定已经注意到了你！那么多圣女候选者呢，能被祂注意到的有多少？或许除你之外一个都没有1苏姗的语气带着一些羡慕。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戴娜受用了苏姗的话，点了点头，又问她：“你知道我们到了圣殿之后还要走什么流程吗？”
苏姗并不奇怪戴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因为父亲是贵族才打听到的，她回想了下说：“到了圣殿之后，我们要先上课，经过三个月的学习，会有最终的选拔考试，优胜者前十名经过净化仪式，就成为真正的圣女了！一旦成为圣女，整个家族都会获得荣耀。”
苏姗叹了口气说：“我父亲可希望我成为圣女了，但我虽然侥幸通过了初选，之后肯定不可能成功的。”
“也不一定，运气来了谁都说不好的，尽力就好。”戴娜反过来安慰苏姗，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很快熟悉起来。
而另一边，贝拉姆已经问出留守的同伴连偷袭的有几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次的大失败，安慰自己，好歹圣女候选者都安全地救了回来。
担心夜长梦多，贝拉姆要求所有人连夜赶路，戴娜等人只能分别由骑士们带着走。
戴娜分配到的骑士小哥哥很年轻，也就十八岁上下，面容稚嫩身形却很高大强壮，带着戴娜骑马时还非常小心地跟她隔开很大一段距离，在戴娜回头问他名字时，他甚至脸红了。
碍于皮囊和身份，戴娜也不好继续调戏这位容易害羞的骑士小哥哥，只能乖乖地转过身去看着前方。
到了赫恩城时，天已经蒙蒙亮，骑士们鱼贯驾马进入城内，到达赫恩圣殿。詹姆斯主教已等了一夜，见自己辖区内的圣女候选者都安然归来，这才放下心来。
赫恩城中除了戴娜这些来自布里特镇的圣女候选者们，还有来自其他城镇的，统一在这里汇合后由赫恩骑士团护送前往圣殿。戴娜一行人的归来也引来了这些人的围观，大家好奇地看着这些风尘仆仆的女孩们，打量的目光有些肆意。
考虑到戴娜一行人和骑士团都累了一夜，本要今天成行的行程往后推迟一天。
戴娜到暂属于自己的房间后随便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她实在太累了。
因此在感觉到床突然变得坚硬冰冷后，她眼睛也没睁，收起小指和大拇指比了个三，口中喃喃道：“就让我睡三小时，我快困死了1
她其实更想把食指和无名指也收起来，但那太不文明了。
“你跟西奥多说了什么。”
萨迪斯走到趴在地上的戴娜身边，冷冰冰地问道。
之前在察觉到西奥多的存在后，他立即收回了一切觉知，偶尔试探性地“看”上两眼。
他现在当然不会放戴娜出去，不如说他要的就是她意志力薄弱下的真实心声。
戴娜撑地坐起来，半眯着眼口齿有些不清：“就随便聊了两句埃我哪里敢跟他多说，如果他一时兴起拉我进神域，我们两个就要做一对没命鸳鸯了。”
两个呼吸后，戴娜蓦地睁开眼，有点尴尬地仰头看向萨迪斯，补救道：“我是说，我们就要一起完蛋了1
萨迪斯并未在意，他蹲下，拉近了跟戴娜的距离，牵起她的手，一边治疗她手臂上的擦伤，一边柔声问：“告诉我，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戴娜低头看了眼迅速愈合的擦伤，又抬头看萨迪斯，好歹清醒了点的大脑缓缓想起之前跟西奥多的谈话。
‘好像确实没讲什么吧，争了下光明神是不是真的伟大，为了不让他起疑我发挥了毕生积累的演技，在萨迪斯面前我都没这么用力演过……啊，他就在面前，听得到。听吧听吧，骂都骂过听到这点东西算什么埃嗯，还讲了什么呢？还讲了光明神的神谕，他最后还特意告诉我他是光明神来吓我。是吓吧？那总不能是撩我，没这样的。’
听到戴娜的心声，萨迪斯满意了些，语气愈发柔和：“他在发觉你的特殊之后，没有做些什么吗？”
‘特殊？指我可以感受神域吗？做些什么？做什么啊？强行把我带走当寻宝鼠吗？对哦，他好像没什么兴趣啊，可能是太强大了根本不需要借助神域吧，不像萨迪斯还稀罕那个，一眼看出强弱对比。’
戴娜眼看着萨迪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后知后觉自己的思想又跑偏了，怕萨迪斯发火她连忙扯回思绪，盯着某一点。
在戴娜后知后觉她盯着的某一点因为视线平齐正好是萨迪斯的嘴唇时，她脑子里的想法已经无法收回了。
‘这嘴唇像是骑士小哥哥的耳朵一样红，不知道摸一下是什么感觉，热的，还是凉的？’
在戴娜紧接着绝望地冒出“嘴唇凉不凉不知道，我怕是要凉了”的想法时，萨迪斯已经捉住了戴娜的手腕，扯到他的唇边，危险地一笑：“这么想知道吗？‘骑士小哥哥’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