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瘸了爹,跑了娘35
在杜灵秀搬过来又和丈夫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第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让她窒息又难受的梦。
梦中,没有黄大夫的提醒,她在爱情的绝望中苦苦挣扎,如父母哥哥们说的那般,等待夏家服软。
或是和离,或是彻底把夏家抓在手里。
梦里,她看见夏元良日日关在房间里烂醉如泥,清醒的片刻,不是嚷着让人去买酒就是满屋子砸东西?
她看见夏老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看见夏老太哭肿了双眼骂骂咧咧,话里话外都是骂他们杜家不是人。
她还看见她的孩子,小小的孩子被夏老太推出门训他捡不到柴火不许回家。
她听见夏老太事后自言自语的自责,也看见夏老太每次看见小弦意时收敛不住的暴躁。
杜灵秀的心像是被人生剖活剜一样的疼。
她看见她的孩子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朝着山脚走,他坠在其他孩子身后,想要学着他们的模样捡拾木柴。
他笨拙而又努力的学习着。
他白嫩的手心被木柴扎破,他不小心摔青了膝盖,他含着眼泪爬起来,他笨手笨脚的要去拖捡木柴,却在手刚碰到木柴时被人推倒在地。
有孩子抢走了他的木柴,还有孩子拍着手围着他唱起了歌。
“夏弦意,没人要,瘸了爹,跑了娘……”
杜灵秀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孩子对她的孩子会有那样大的恶意?
明明他们没有过仇怨。
杜灵秀气到胸口发疼,气到想要冲上去抓住那些孩子都狠狠的打一顿。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看着她的孩子从笨拙到熟练的捡拾木柴,看着他抢不到附近的木柴只能独自走很远去捡。
看他因为发现一棵倒掉的树而露出笑容,看他费劲的拖着那棵树回家,看狼狈的摔倒疼得眼泪飙出来却也只能咬着牙把木柴带回去,看他小心翼翼的讨好夏老太,看他每次路过夏元良房间时的忐忑与期待。
画面落到醉生梦死的醉鬼身上,杜灵秀愤怒的握紧了拳头,眼前突然一暗,再睁眼时,杜灵秀来到了热闹的集市上。
街道上一个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一道是她,一道是杏桃,她正在与杏桃说要先偷偷去吃了馄饨再去逛首饰铺子。
一辆板车从角落里突然冲了出来,杜灵秀的心突然紧了一下,她看见街道上的那个她大惊失色。
夏元良就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用力撞开了板车后拽着她朝旁边躲。
板车受力歪了一下,推板车的人用力扶住板车却是徒劳,板车倾倒,车上的袋子掉了下来,豆子撒得满地都是。
而那个杜灵秀被夏元良抱在了怀里惊魂未定。
那是她和夏元良的第一次相遇,他救了她,确定她安全后立马松开了她,他彬彬有礼的跟她道歉。
她红了脸听着他给推板车之人求情,看他去旁边铺子借了扫帚簸箕帮人清理豆子。
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是在卖摊饼的小摊前。
她正要买饼,他也要买饼,一抬眼,他们发现了彼此。
他含笑说我救了小姐,这个饼应当小姐请客,但小姐是女子,哪有男子让女子请客之理,相逢就是有缘,他付钱离开。
入了心的人好像都变得特别有缘起来,继第一次第二次相遇之后,他们有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的相遇。
发乎情,止乎礼,一生的承诺,杜灵秀非君不嫁,夏元良也非她不娶。
他们是众人称赞的天造地设。
就在梦中的杜灵秀与夏元良洞房之夜,她又回到了那天热闹的集市上,她看见夏元良与推板车的人勾肩搭背的说着什么,夏元良笑着从荷包里掏了一块碎银子递到推板车那人手中。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天灵盖上,把杜灵秀彻底劈傻劈愣了。
夏元良跟那人……
一切的巧合都找到了源头,她和他的天造地设其实只是他的蓄谋已久。
烂醉如泥的夏元良喝酒喝死了,分明只是一个梦,杜灵秀却如亲身经历。
上一秒,夏元良正和他的父母高兴的说他一定能娶杜家女,从此束脩有人出,田地有人种,下一秒,夏元良就抽搐着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瘫痪在床的夏老头因这变故撒手人寰,骂骂咧咧的夏老太吊死了自己。
而她的孩子,惊惧之下跑出了村。
她听见他嘴里惊慌喃喃的娘亲。
她看见拍花子抱走了她的孩子。
她看见孩子奋力的挣扎哀求的眼泪……
她看见那个杜灵秀疯了,从此疯疯癫癫直到老死。
杜灵秀终于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她的眼睛涨得发疼,胸口也闷得喘不上气来。
那种痛苦到绝望的感觉还如梦中那样紧紧将她包裹,她一时分不清这暗黑的夜是不是也是梦中。
天光照射进来。
外头有说话声传了进来。
夏弦意带着新媳妇来给父母请安,也是特意来看母亲搬进父亲的院子还习不习惯。
杜灵秀红肿着双眼看见丈夫和孩子时,突然就笑了起来。
是梦,那一切只是一个梦。
痛苦,愤怒,蓄谋,绝望……都只在梦境中。
而她,不在梦境中了。
人生就像是一场和解。
与他人的和解,与自己的和解。
杜灵秀看着躺在床上已经起不来身的丈夫,突然就释然了。
她慢慢牵起了他的手,两只苍老的手握在一起时,她道:“这一生走完了,来生,你别再来找我了。”
肖帅的手指动了动,没抽回去。
“夏元良,其实我是真心爱过你的,以前的你,后来的你,但我还是不想再碰见你了,我怕,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
………………还有一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