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惊梦
肖诺回去后找到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赫然十几通电话未接电话，五条信息。
她颤抖着手打开消息。
——诺诺，我要失约了，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你知道嘛，那个恶魔他来找我了，他说我又好看了。真是太恶心了。
——你和谢澄大概是我最舍不得的人了。真的，你们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是希望。我真的好想无惧无畏地活下去，可是总没办法。
——在学校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管，不要来，虽然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但我不希望你留下阴影。
——谢谢你！再见了！
这几条消息肖诺一直存着，存了很久很久也没删，就算之后换了手机她还是留着。
温听竹的事在学校成了禁言，肖诺本以为回到学校会听到各种声音，但事实相反。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能听到的只是只言片语。
这件事对肖诺打击很大。她几乎一夜之间变了个人。连跟人笑都懒得再装，整天神情恍惚，不是发呆就是忽然掉眼泪。
江未已经常跟导师请假，请的导师都说要不他转系算了。
江未已还真想过，要不就转个系，换一个不忙的照看着肖诺算了。但这个念头还是被江未已压了下去。
如果他这么做了，肖诺肯定跟他一刀两断，连想都不想。所以他现在就只能尽量找时间陪着她。
实验确实是个大难，大一都是基础，到了后面就要用活体，他现在不跟着好好做实验，恐怕后面很难进行。
但肖诺病情每况日下，他又不得不在意，经常处于一种分裂状态。
这天，肖诺跟他在外面咖啡馆坐着，江未已在写导师留的论文作业，肖诺就趴在桌上看着外面的人流如织。
眼神空洞，像被抽去了灵魂。
江未已写了半天也就只写了个开头，几乎一直在看着肖诺的情况。
在不知道多少次瞥肖诺的时候，肖诺转了头，江未已被抓个正着，赶紧视线放到了电脑上。
“快要期末考了，你好好弄你的事，别老盯着我。”肖诺语气平静地说，“我没事，你老这么看着我，我怪不自在的。”
江未已轻咳一声：“我没有，我就是看你在干嘛……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一篇论文要写吗？怎么也没见你动手。”
肖诺重新枕在手臂上，眼睛看向外面：“昨晚写完了。”
江未已想问昨晚她不是跟他打视频到了十二点才关，哪来的时间。但转念一想，估计是挂了电话就去写了。
服务员看他们咖啡喝完了，来问还需不需要。江未已要了个草莓蛋糕。服务员伸手去拿肖诺面前的咖啡杯。
手刚伸过去肖诺就蹦了起来，把周围几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肖诺神情憔悴，惊惧万分地说：“你干嘛？！”那服务员当场不知所措。
江未已赶紧走过去搂住肖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肖诺看了他一眼，拉回了思绪：“对不起，我刚在想事情。”
服务员笑了笑说了句“没关系”赶紧收了杯子落荒而逃。
肖诺眨了眨眼，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不好意思。”
江未已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是我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应该叫你一声。”
江未已也没再坐到对面去，直接坐在她身边。等肖诺吃完了那块草莓蛋糕，江未已结了账带着她回了肖诺家。
肖诺窝进沙发就没动过，一直盯着没开的电视。江未已坐到她身旁将她搂进怀里：“昭昭，对你来说，温听竹是个怎样的存在？这么久了我也没问过你。”
肖诺听到这个名字神情痛苦起来，又强自压下，缓缓说：“他经历过很多很多，但他很温暖，像太阳一样……我每次遇到不开心的，心情不好了，都会跟他说……即使他那么不快乐，但在鼓励我的时候永远都充满正能量，好像跟他说话就充满了希望。”肖诺两行眼泪顺着面颊而下。
江未已搂紧了她，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浅吻。
“我之前其实拒绝了你，我是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跟他说，他说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要珍惜，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大概不会回头。”江未已听到这突然很感谢温听竹。
“他说我给他带去了生活的乐趣，他会觉得活着没那么难，而我也在他的鼓励下觉得自己也可以很幸福……我们就像两个迷路的人，一路互相搀扶着前进，等快要找到路了，他却放弃了……只能我自己走了……”肖诺在他怀里声音哽咽，身体发起抖来。
江未已双手将她按在怀里，声音低沉：“不是你自己，我会陪着你，不管你要怎么走，我都陪着你。”
肖诺抽噎着，似乎陷入了痛苦回忆，江未已只好一直顺着她的背安慰。直到肖诺哭累了，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江未已才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卧室床上。
他低头看着肖诺瓷白的脸，拇指摩挲了几下：“昭昭，我爱你。”
他之前不敢说爱，是觉得太早了，但现在却是发自内心，无法再忍。
这种感情在跟肖诺相处中越来越深，越来越多，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放下她了。
末了，他低头轻轻吻住肖诺的唇，舔了舔才放开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肖诺听到关门声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眼泪顺着枕头滑下去，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的肖诺觉得此生都不想睡了。
两车相撞时发出的火花，人在惊恐万分下的痛苦表情，以及血流不止的爸妈，医生遗憾无力的摇头都让她窒息。一个场景重复不变，她想醒来但无济于事。
直到被江未已晃着叫醒肖诺才惊呼一声喘了口气，眼神迷离地看着上方，然后顺着江未已的力度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江未已摸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我在这。”
肖诺听着他的声音才总算是平静了些，手上力气放小了，还是埋在江未已肩头，嘟嘟囔囔道：“我梦到车祸了。”
江未已一顿，又顺着她的头发，温柔万分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这呢。”
肖诺呼了口气：“嗯……宝贝儿，你会离开我吗？会觉得我烦，觉得我是个拖累就走吗？”
“不会，我一直在，我一直陪着你。”江未已斩钉截铁道。
肖诺嘴角微微上扬，在他脖颈上一个清浅的吻：“谢谢你。”
期末考试安排了三天时间，最后一门考完才算是彻底解放了。
以往考完试几个人从楼里出来都是如释重负的模样，这一次脸色却都是不好。
没有了肖诺响彻整个校园的那句“考完了，解放了，开嗨吧！”也没有了嬉皮笑脸，针锋相对的拌嘴。
肖诺在叶槐家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但叶槐和周桉却笑不起来了。叶爸叶妈已经知道了肖诺的事情，但都不敢提，只能陪她演戏。
姥姥姥爷那边叶槐没说，也让爸妈先别说。
但回来三天后肖诺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叶槐跟姥姥姥爷打电话询问，差点露馅，只能说找到了，去超市买东西了。
最后几人是在肖诺家看到了便利贴——我去墓园了。
叶槐一行人这才放下心来。江未已让他们先别去了，自己打了车去了墓园。
冬季的墓园寒冷彻骨，毫无生气。有的墓前摆满了水果吃食，有的却像是多年没人来，只有打扫墓园的扫了下土。
这样的景象实在悲凉。
肖诺行走其间，总觉得人这一辈子活着没能活得痛快，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不再受折磨，倒也自在。
若人是有魂灵的，大概看尽人生百态，再不想轮回转世了。
每个人活着都在挣扎，都在不停地寻找出路，但也不知在寻找些什么，只能不停地走下去，最后发现，人有终点，但路没有。
肖诺来到爸妈的墓碑前，将买的水果点心拿出来摆好后坐到了两座碑中间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肖诺眼眶通红，眼中水汽氤氲，“你们还好吗？其实死亡也没那么恐怖对吧，死了一切都解脱了，什么都不用再想了，可活着要想的太多了……”
“我以前怪过你们，现在想想自己真挺事儿的。你们无法决定的命运，也没时间安排好我。”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掉落，声音有些哽咽了，“小时候我做了很多错事，姥姥姥爷没少给我操心。想想真挺对不起他们的……”
“我得了一种病，我睡不着，每天都想哭，我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了你们身上……我觉得是你们我才变成这样的……我想开开心心长大，像那些幸运的人一样，可是我没有……这十几年，我每天都活的很痛苦……即使有那么多人爱着我，保护着我，我应该幸福的，可我活的很不痛快啊……我睁眼知道你们不在了，闭眼又看到了那场车祸……”
肖诺声音哽咽着说：“如果你们没来接我，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生活……会不会就能好好的……”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肖诺是个喜闹的人，那场车祸过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听不到欢声笑语，世界在跟她演一场哑剧。
被叶爸叶妈接到家里后，肖诺总想听到各种说话声，因为当身边安静下来的时候，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就会像病毒一样蔓延。
从墓园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即将陷入黑暗中。
肖诺刚出来，保安亭里一个俽长的身影就窜了出来，肖诺看清这人容貌后，嘴角上扬走向了他。
这人正是江未已。他过来后问清了肖诺的去向就在这等着了。
江未已赶紧把她揣到自己衣服里，肖诺钻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脸。
“冻坏了吧。”江未已下巴抵在她头顶问。
“还好去，就进去两个小时。”肖诺放开他，替他拉好拉链，“走吧，回家。”
江未已牵住她的手放在口袋握着，跟她一起向路口走去。
“我进去这么久，你就不怕我冻病了？”肖诺突然问。
江未已赶紧说：“我本来想进去的，但是我想你应该不想让我出现。”
肖诺笑了笑：“幸好你没进来，要不我会发火。”
江未已捏了捏她的手。
肖诺觉得江未已比起其他人在这个年纪过于成熟了。一个连二十岁都没有的人整天不知道哪来的责任非要担。像个大人一样看顾着她，生怕肖诺有点啥事。
看着这样的他，肖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如果跟一个正常的女孩在一起，现在也不用担心这些了。
当初非要追江未已，现在让人家跟着她一起难受，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的方式吗？
是不是错了？一切是不是不该是这样？
现在收手，一切还来得及，如果继续下去，谁都脱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