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的心思不在演戏上
陈烟与唐唐的课并不在一起，她们约好了中午在北食堂集合再一起回宿舍。
她踏入教室以后，连前排的座位已经差不多被占完了，陈烟心满意足地钻到后面准备摸鱼。
窗台稀碎的阳光洒进来，陈烟整个人又笼罩在暖洋洋春意里，她好奇地望玻璃窗外望去，一枝桃花开的正好，嫩黄的花蕊浸润在清晨的雾气中。
陈烟把头扭过来，有些分神地想，春天还是挺好的。
下个月就四月了呢。
她的好心情被进来授课的教授打破，也不是陈烟不喜欢上课，只是当她听见热烈的掌声，垂着脑袋随意往讲台一瞥时，随即呆住了。
讲台上的教授不是别人，正是闻固的老师，冯曲楠。
这是个从孩子们口中“过去的时代”打拼过来的老戏骨，软硬不吃，脾气倒是不古怪，就是很挑剔，什么都看重，要你有天赋，有灵气又需要比常人努力才能得他高看一眼。
冯老先生息影以后一直在a学院任教，近几年他已经不太授课，喊话说教出一个闻固这样的学生已经够了。
望着还有几分硬朗却双鬓斑白的老先生，陈烟感慨上次见到，还是在她九岁那年，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小时候闻固虽然不待见她，可冯老先生对还是小女娃娃的陈烟很是喜爱，甚至不比闻固这个亲传弟子少。
陈烟打小就会看脸色，她嘴甜，人又漂亮，除非刻意跟你对着干想气你，不然还真没有长辈不哄着她的。
毕竟有时候连她的母上大人蒋女士都扛不住她的软磨硬泡。
“难怪今天那么多人…”陈烟呢喃道。
冯老先生把眼镜往鼻梁上一搁，已经是准备要开始上课的架势，严肃开口道，“本来今天是不打算来的，约了隔壁c大校长跟我喝茶下棋。”
他慢慢悠悠翻开自己的教案，“结果你们都有哪些学生啊？”
他继续道：“跑到我公众号去，留言说什么隔壁校长是个有名的臭棋篓子，让我千万不要去的，还有说什么室友病重临死前想听我讲一堂课的。”
学生们哄堂大笑，陈烟缩在角落里，眼睛也弯成了小月牙。
冯老先生嘴边有些笑意，被缓缓压下去，“既然要听，那就要好好听。今儿我们讲讲《红楼梦》，也不单只讲八七版本的红楼表演。”
他将规则提出，“给你们十分钟，我抽几个人，说对任意一个人物的的人物理解，再演一段典型桥段。”
底下一群学生哀嚎不止，冯老先生已经不慌不忙地捧着他的老干部茶缸悠悠品起茶来。
陈烟心里也有些揣揣不安，让她说人物理解还行，至于让她演…
陈烟的表演课简直烂的不行，这就是为什么她宁愿把资源推给赵君媛也不留给自己演。
自己也会觉得辣眼睛呀。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的吧，陈烟趴在桌子上迷茫地想，拿着笔开始在纸上写人物理解。
当十分钟以后，陈烟站在鸦雀无声的教室讲台上，内心都是对自己近期运气的怨恨。
她试图冲冯老先生讨好地笑笑，看他还记不记得她，赶紧把她赶下去，好留给这个他当年很喜欢的小女娃娃一点点面子。
不知道冯老先生有没有接收到她的意图，陈烟绝望的发现人家可能真的没认出来她，毕竟喊的是学号。
冯老先生甚至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你可以随便再挑个同学上来跟你搭戏。”
陈烟硬着头皮环顾四周，心想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发现第一排位置的男生，正像大金毛般眼睛亮晶晶盯着她。
林书锐！刚刚跟他要微信的那个。
好家伙，真是孽缘。
陈烟想到刚刚在唐唐面前信誓旦旦吹的牛，觉得脸被打的啪啪响。
难怪他刚刚跑的那么快，好像是听见他要去听什么课来着。
陈烟带着毁灭一切的摆烂气势，朝着林书锐点头，“这位同学，麻烦你啦。”
于是台上从一根僵硬的木桩变成两根，林书锐侧头，小声地跟她说：“你可欠我个大人情。”
陈烟抿了抿唇，还是硬着头皮挑了自己最喜欢而不合适的林黛玉。
这个人物并不好说，作为十二钗首之一，她的才情和风骨自然无可辩驳，然而在性格上，众人却褒贬不一，现在网上流传最多恐怕便是林妹妹阴阳怪气的rap视频。
陈烟是个坚定不移的黛玉党，在她看来，黛玉自怜自洁，她会为保全礼数，“步步为营”地不肯不多说一个句话，不肯多走一步路，也会为周瑞家的送宫花怠慢而直接摆脸色，她也至情至性，会在宝钗教导她不要看杂书以后承认往日认为宝钗心里藏奸竟是她错了，会与丫头紫娟睡一张床，会同宝玉拌嘴在姐妹间落个小性的名声。
她作《葬花吟》，作《咏菊》夺魁，又续出“冷月藏花魂。”这样的诗句，明明应该是一个极具才情和悲剧色彩的女子作的，可她不仅是这样单面的人物，她同时兼具少女的灵动，还有理事之才，潇湘馆每月放月例银子与凤姐的评价便可看出。
陈烟说完，偷偷打量一下冯老先生的脸色，却见他脸色不变，点了一下头，又笑着说：“不错，分析的倒还全面，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偏爱这个人物了。”
下面有同学鼓掌，还有同学打趣道，“好一个“黛吹”，快叉出去!”
一边的被她殃及池鱼的木桩子林书锐也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冯老先生又问她，“准备演哪个桥段？”
这回陈烟真的有些难为情，她小声地说：“但我让我演，我可能演不出黛玉的亿分之一。”
毕竟有陈晓旭老师珠玉在前，她的形象气质又与黛玉不符。
冯老先生像是没听见般，“黛玉被晴雯关在门外，与宝玉拌嘴那段是吧？行，演吧。”
陈烟：…
行…行吧，您说了算啰。
她望了一眼同样与宝玉形象不符合的林书锐，心里为他俩点了蜡。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林书锐入戏的相当快，正经下来一双眼睛深情又委屈，陈烟整段几乎是被他带下来的。
冯老先生点点头，说了些问题，最后又调侃陈烟，“感觉你挑人的本事要比演戏好，不过表演课可不能逃啊。”
不知道逃过几次表演课的陈烟压根儿不敢说话，得到了冯老先生的许可便灰溜溜地滚回自己的小角落了。
一节课陈烟都如坐针毡，等到终于熬下了这节课，陈烟原本收拾东西想走便听见冯老先生的助教说让她过去一趟。
陈烟心想不会是演的太差，还是抓着她过去训一顿吧，就见林书锐也从后面追来了，兴冲冲要邀功般地喊她：“陈烟！”
陈烟一脸歉意地用眼神示意他，“冯老先生找我来着。”
林书锐一下子像被抛弃的大金毛，脑袋都耷拉下去，“啊…”
陈烟忍不住笑，“下次一定啦！我保证，我记得你叫林书锐。”
林书锐对她挥挥手，“那你一定记得。”
陈烟再三保证，终于去休息室见到了冯老先生，冯老见她怯生生的模样笑了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冯爷爷。”
陈烟总算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您没有认出我来呢。”
“你这丫头跟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哪里会认不出的。”
陈烟撇了撇嘴，“怎么会一模一样呢，都说女大十八变，难道我不是越大越漂亮了吗？”
冯老先生特意盯着她多打量几眼，点头赞同道：“嗯…确实是越长越漂亮了。”
陈烟一笑，唇边露出一个小梨涡来，“您也还是那么精神呢！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听到您的课。”
“倒是你，怎么演戏演成那个样子，”冯老先生板着脸假意训斥她，“幸亏当时没把你也收成徒弟，不然我真是老脸都丢光了。”
陈烟卖乖道：“我真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嘛…”
“闻固呢，他就没有教教你？”
陈烟的笑尤几分僵硬，但是还是弯着眉眼，“他天南地北地拍戏，哪里有时间啊，而且他对我也没那么好吧…”
冯老先生诧异道：“他对你不好？我记得小时候他不是最关注的就是你？每次你有什么动静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是他害怕我又闯什么祸吧，毕竟我小时候真的是个闯祸精。”她尴尬地扣了扣手背。
冯老先生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心思都不在演戏上，现在接过戏没有。”
陈烟老老实实地摇头，“一部都没有。”
冯老先生冷哼一声，“没有更好，省的浪费资源。”
嘤…就知道会被骂呜呜。
她弱弱地反驳，“我将来不做演员嘛，我做制片和导演都可以哇。”
冯老先生冷静地分析，“我看你就是追闻固昏了头了，习惯追着他跑。”
陈烟低着头不敢说话，心想别骂了我已经清醒，面上无能跪滑，“我已经狠狠地反省过自己了，以后我就只搞事业，绝对不去打扰闻固哥。”
冯老先生望了她一眼，“你们小辈自己的事情我可不管。”
“难得今天有空，我带你去云烟阁吃顿饭。”
陈烟用此生最小的声音表达她已经跟室友约了饭，冯老先生倒是很大度，表示可以让她室友一起过来。
“啊…您还是去和隔壁校长一起去吧，顺便试试人家的棋艺。”
“得，我今天训了你，连饭都不跟爷爷吃了。”
陈烟立马像只小鸟般落在冯老先生的旁边，两只手十分熟练又狗腿地给他老人家捶背，“天地良心啊呜呜，今天是真的不行嘛，我下午还有课的，云烟阁那边这个点堵车，赶不回来的，下次我掏空所有小金库请您吃，您随便点成不成。”
冯老先生这才满意离去。
唐唐和陈烟洗劫完附近的小吃街，唐唐两手大包小包的吃的不亦乐乎，反观陈烟一手攥了个冰淇淋，见要滴化才舔一口。
听完陈烟描述完她惊险的上课生活以后，唐唐险些一口丸子整个吞下去，着急地问：“然后呢然后呢！冯老先生抽你演戏了！”
陈烟耷拉着嘴，“是啊，演啦，勉勉强强被人带着演完了，冯爷爷肯定说我演的烂啊。”
唐唐眼睛放光，“但那可是冯曲楠冯老先生呀！艺术家！多少人想被他骂都没有机会的。”
陈烟哭笑不得，又咬一口手上的麦当当甜筒，含糊不清道：“哪有人上赶着喜欢挨骂的…不过冯爷爷确实没有说错而已。”
她的心思确实没有放在演戏上。
陈烟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把在冯老先生课上又遇见林书锐的事情跟唐唐说。
太打脸了。
让她意外的是看林书锐外表看不出来，他的戏路居然没有被外形限制的太死，演技格外不错。
唐唐吃的全是热食，袋子里还有两大碗关东煮，见陈烟吃冰的都微微有些牙疼，“话说这种天气吃甜筒真的ok吗？”
虽然已经三月了，s城的温度并不算高。
陈烟气鼓鼓地反驳她，“完全ok好吗，现在都三月了，是春天！我今天在教室看见a教窗外的桃花都开了好大一片啦。”
唐唐不跟她争，“成成成，你说了就是大小姐～论歪理谁都争不过你。”
陈烟立马假装生气的把眉毛一皱，捏着嗓子用自己最恶毒最女配的声音对着唐唐发起精神折磨，“大胆！居然敢对着老板阴阳怪气，来人，把她的魔芋丝福袋鸡肉卷烤肠炸猪排麻辣拌和奶茶通通都给本小姐收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