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梦
虽然改革开放多年,夏家村由于处落偏僻,还是很落后,那里的人们本分老实,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土里刨食养活自己,养活家人,日子清贫艰辛
中秋节,家家户户吃月饼庆团圆,住在村尾的夏得金却没有心情吃,他蜷缩在灶堂前慌张地哆嗦着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火,他的眼神充满惶恐和不安,时不时抬头朝卧室看去,他的婆娘在生孩子,母亲在接生,锅里的开水咕嘟咕嘟的响着,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他的婆娘在房里已经嚎了两天了还没生出来,凄厉的惨叫让这个年轻人感到很害怕。
“得金,得金,快些换盆水来”
他的母亲急吼吼的叫着
“晓得了”
夏德金飞快地提着一桶热水走送到房门口,敲了敲门,马上飞快地准备逃走。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抬头看向了天空,发现今天的月亮很朦胧,但是那光却是特别的刺眼,把夏家村照得很诡异,夏得金越发的不安起来,手足无措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在女人的嚎叫声中,天空突然暗下来,乌云很快遮住了月亮,整个村子坠入黑暗,这一切来得太快,没有反应过来的夏得金顿时惊恐得牙齿打架,浑身发抖地呆立在原地,就在这时,漆黑的天空突然一声霹雳,一道巨大刺眼的白光生生地把天空分割成两半,原本黑沉沉的夏家村被照得雪亮,远处的天空不断传来令人窒息的轰鸣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头顶奔腾,随时就要就要倾泻而下,与此同时,一声响亮婴儿啼哭从屋里传来,伴随那天空的电闪雷鸣此起起伏,这一连串的惊吓把老实本分的夏得金吓得瘫坐在地。
他的婆娘终于生了,是个女孩。
女孩慢慢长大,但是在女孩身边总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她经常做一些奇怪又恐怖梦。
年幼的女孩总是吓得不敢入睡,奶奶就对她说:“妹儿,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所做之梦必然是前世今生的记忆,记住,凡所做之梦一定要在早晨醒来的时候忘记,不要再去想那些梦境,就不会被梦魔所困,梦就是梦没什么好怕的”
听了奶奶的话,女孩渐渐的不再害怕做梦了,也会学会了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忘记晚上所做的种种梦境。
女孩就这样在奶奶的庇护下到了六岁,到了该读书的年纪,虽然日子清贫,父亲很疼爱这个长女,因为女孩总做梦,父亲便给她取名夏梦,送她入学读书。
可是奶奶的庇护并不能让夏梦逃脱梦魇的折磨,更奇怪的是十岁以后,每到月圆之夜她都要做一个同样的梦。
深秋的枫叶格外美丽,艳丽的红叶铺满了树林,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梢照在枫叶上,使整个枫林都变成了艳红色,起风了,一片片枫叶随风飘摇,整个枫林透着一种唯美的妖艳。
在枫林深处那棵古老的枫树下,一个白衣胜雪,长发齐地的女子在枫叶中静静的站立,风吹动她的长发,露出一张美艳的有些苍白的脸,她的白衣和黑发在红色的枫叶中轻盈的飞舞。
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一般静静的仰望月光,长长的睫毛在风中颤动,深褐色的眼睛透着恐惧,她在害怕什么?她在等待什么?
又一阵大风吹过,透着妖魅的枫林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白衣女子转身走到那个被自己施了妖法的女人面前,女人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白衣女子轻柔的一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女人拼命摇头:“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来这里?快放我回家”。
白衣女子用手轻轻抚摸女人的脸颊,对女人轻柔的说:“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女人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到了白衣女子的眼睛,只见白衣女子美丽的眼瞳慢慢变成了红色,美艳的脸此时更加苍白,白衣女子忽然张嘴吐出一颗淡蓝色的珠子,珠子在月光里闪耀着淡淡的光环慢慢上升,停在半空旋转着不动了。
女人惊恐的浑身颤栗:“你,你不是人,你是妖,你是妖”
白衣女人咯咯娇笑:“女人,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么,放心,我不会吃你,我只要你的心,你是一千个的最后一个,吃了你的心我就再也不用受每月变回原形的裂骨之痛,也不怕别人来抢夺我的内丹了,更重要的是,我可以下山找他了”
女人在惊吓中昏了过去,就在这时月亮升到天空的最高处,白衣女子忽然一声嚎叫,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向天空的月光伸展,把已经昏死的女人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白衣女子伸出长长的指甲划破女人洁白的身体,女人的心在鲜血中跳动,她的脸上却带香甜满足,仿佛没有一丝痛苦。白衣女子狰狞狂笑:“女人,为我献出你的灵魂,交出你的心,成就我千年的梦想。”
上古时代,枫树林中一个美艳的白衣女子就这样杀死了一个女人,就在白衣女子吞下心脏的一瞬间,突然倒地痛苦的扭动着身体,慢慢变成一只长着九尾的白狐,银白色的九尾在月光里闪耀着淡淡的光华。
白狐对月长啸:白狐已长出九尾,修炼成妖,自此,狐妖不再孤独,亦不再等待,恩公,我来了…
每每此时,睡梦中的夏梦总是被这恐惧的梦境惊醒,每每醒来之时必定是月高升到天空的最高处,月光最皎洁时。
为了逃避梦魔,夏梦甚至试着月圆之夜强睁着眼睛不睡觉,但是一到时辰夏梦总是不由自主的就睡着了。
当夏梦又一次终于从梦中惊醒大哭的时候,她对她最亲的奶奶说出了她的困惑,但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听了夏梦的话,满眼的惊骇,只是喃喃自语:“前世今生,因果报应…”
第二天夏梦刚放学回到家,就听到母亲在屋子里撕心裂肺的哭泣,夏梦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这时奶奶走过来拉着夏梦进了她的房间,叹息数声,对夏梦说出了原委。
原来夏梦那个得了肝癌病了很久的二舅去世了。
怎么,舅舅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从自己世间消逝了吗,眼泪流下来的那一刻,夏梦仿佛看到二舅那英俊坚毅的脸庞,记得二舅总喜欢用刚刚刮过胡子的下巴蹭自己的小脸,每每总是逗得夏梦咯咯笑个不停。
夏梦没有像母亲那样嚎啕大哭来表达失去亲人的悲痛,她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不说一句话的流着眼泪,奶奶也是默默的陪在夏梦身边,搂着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孙女,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叹息。
从那以后妈妈看夏梦的眼神更加冷漠了,冷到夏梦总以为自己一定不是母亲亲生的,父亲回家的时间更少了,总在田间地头卖力的忙活。
秋天来了,树叶纷纷掉落,夏梦最喜欢这个季节,因为这个时候山上的野果都成熟了,对于孩子来说,那些长满野果的山坡就是天堂。
太阳落山了,夏梦牵上自家的大黄牛急急的往家赶,今天夏梦采了很多野草莓,酸酸甜甜的,因为是奶奶的最爱,所以多采了一些,不想天黑的这样快,回去又要被妈妈骂了,因为晚饭还没来得及准备。
栓好了大黄牛,夏梦抱着野草莓准备去找奶奶,突然家里又传来母亲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夏梦吓了一哆嗦: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吗?
果然,一个更惊人的噩耗让夏梦欲哭无泪:自己那温暖爱笑的小舅舅服毒自杀了。
晴天霹雳的打击让母亲彻底的崩溃了,当她看到夏梦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再是冷漠,而是仇恨。
她走上前啪的扇了夏梦一巴掌,夏梦粉嫩的小脸立刻肿了起来,接着她又开始疯狂的摇晃着小夏梦的身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亮亮亮亮,你这个妖女,都是你这个怪物,当初,当初如果听我的话把你……
“行了,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吓坏了孩子”
一个老人一声断喝打断了母亲的哭喊。
夏梦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扑到了老人的怀里痛哭起来。
一连好几天夏梦都不敢单独和母亲呆在家里,因为她觉得母亲好像随时都准备杀了自己。
夏梦害怕极了,她不明白母亲那天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愿意告诉她答案。更可怕的是:父亲也开始对她冷漠了,只有奶奶依然疼爱着她,保护着她。
冬去春来,夏梦小心翼翼的又度过了六个春秋,她十六岁了,长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
教室里静悄悄的,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在前面的黑板前讲着什么,一个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看着黑板,好象很认真。
其实此刻老师在讲些什么夏梦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此时心神已经游离了身躯,坐在教室的只不过是一具空壳。
刚刚接到家里的电话,奶奶病重,让她速回。
夏梦就读的学校离家比较远,接到电报已经是傍晚了,早已没有车子了,所以只能等到明天回来去了。
夏梦一晚都在床上翻来复去没睡好,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就搭车回到家里,一进门就闯进奶奶的床头,老人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夏梦泪流满面的抚摸着老人饱经风霜的脸颊:“奶奶,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听到夏梦的声音老人缓缓的睁开眼睛:“妹儿,是我的妹儿回来了吗”
看到是夏梦,顿时一行热泪顺着老人的脸颊打湿了身下的衣枕
“妹儿啊,奶奶怕是不行了,唉,有些话到现在不得不说了,关于你的身世……咳咳…”
话没说完老人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夏梦心痛的替老人轻捶着后背,又端来一杯温开水让老人服下,老人才稍稍平息下来。
“奶奶,您怎么突然生病了,我上次回家您不是好好的吗?发生了什么事啊?”夏梦抽泣着问。
老人喘息片刻,竟然失声痛哭,夏梦吓得手足无措,也跟着大哭起来。
突然一道阴影出现在门口:“现在嚎丧也未免晚了些吧,如果早听我的话一早就弄死这个妖女,我的两个亮亮亮亮也不会死,现在终于轮到你自己头上了,现在是你女儿女婿,下一刻就轮到你了,这就是报应,哈哈……”
夏梦的母亲站在门口声嘶力竭的狂笑着。
夏梦的奶奶气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用手一指夏梦的母亲“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你都要害死,人的生死都是自己前世修行的结果,怎么能都怪在她头上,你,你…”
老人话没说完从嘴巴里喷出一口鲜血,喘息着说不下去了。
夏梦扑上去抱住老人:“奶奶,您别说话了,呜呜,奶奶,您快躺下休息一下啊”
虽然夏梦一直惧怕自己的母亲,但是看到母亲这样对待奶奶,她异常的愤怒“妈妈,奶奶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别说这些话了好不好?妈,我求你了,行吗……”
“啪”
夏梦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夏梦的母亲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步步逼近夏梦“你这个祸害,你一出生就该让你死,都是你这个老不死奶奶一直护着你,现在她就要死了,我看还有谁能护得了你?”
说完又是一巴掌扇在夏梦脸上。
夏梦被打得一下子摔倒在地,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她白色的衣服上,像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看到夏梦被打,她的奶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指着那个近似疯狂的女人大喝:“你给我出去,出去…”
夏梦的母亲心不甘的瞪了夏梦一眼,转身走了。
夏梦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奔到奶奶床前哭喊着问:“奶奶,妈妈为什么总说我是妖女,还说是我害死了舅舅,姑姑和姑父怎么了?这是真的吗,奶奶,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老人伸出苍老的手轻轻为夏梦擦去嘴角的血迹,叹息着说:“妹儿,奶奶告诉你,奶奶今天把一切都告诉你。”
还没开口老人已经泪流满面。
“前几天你姑姑的病情突然恶化,全身都肿了,肚子涨的跟个小山一样,躺在床上都翻不了身,你姑父冒着大雨回家筹钱给你姑姑做手术,就在他回来的路上,被,被雷电劈死了,你姑姑听到这个消息当时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真是造孽呀,我这个白发人要送黑发人,我、我…”老人难过得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听完奶奶的话,夏梦不由得两眼发直,怎么,姑姑和姑父也去了么?为什么自己的亲人要这样一个个都要离开?难道这都是因为自己吗,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不祥之人吗?
“奶奶,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我真的是一个祸害吗,奶奶你告诉我啊”
老人捂着胸口一脸痛楚:“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现在不说不行了,奶奶要走了,保护不了你了,以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再也不可回来,记住了吗”
夏梦点头说“奶奶,我记住了,奶奶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我能养活您,真的,我能挣钱养活您”
老人摇了摇头,喘息片刻,慢慢给夏梦讲出了事情的原由。
“在你妈妈怀你的时候,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道士,对你妈说她怀的是灾星,千万不能让你出生,灾星出世必定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老人喘息片刻接着说:“当时我们都不信道士之说,认为他是神经病,把他赶走了,可就在他出生的那天晚上,下起了百年不遇的雷雨,我怕吓坏了你所以整夜都把你抱在怀里不曾离手。
第二天,人们在后山天坑发现了无数狐狸的尸首之后,你妈就说你出生时天象异常,定是灾星转世,所以引来了雷神除妖,是祸害,不愿意喂奶,要我把你抱走丢了,我只好把你带在身边养大。
之后不久,你二舅就得了重病,当时你妈更笃定你是祸害,要把你溺死,我拼了命的阻拦才留住你一条小命,没想到长大以后,你经常梦到一个妖狐吞噬一个女人的心脏和灵魂,我也开始害怕那个传说是真的,所以就开始吃斋念佛希望化解你的劫数,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了那个梦,真的印证了那个道士的话啊”
老人说完这些话已经气喘嘘嘘,脸色惨白,犹如快要灯枯油尽一般。
夏梦泪如雨下,她不明白,自己的亲人为何都要相信这些荒诞的传说,原来就是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让自己从小受尽冷落。
夏梦擦了一把眼泪说:“奶奶,先不说了,我要立刻送您去医院”
老人努力的摇了摇头说:“妹儿,我不去医院,昨天你父亲已经叫人来看过我开了中药,今天好多了,我饿了,去,你去给我煮几个荷包蛋来”
夏梦只好依言去给老人做荷包蛋。
等夏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回来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床上没人。
夏梦慌了神,端着四处寻找,突然发现奶奶不知何时竟然爬到床底下,正在惊疑看着自己。
夏梦轻轻放下碗,握住老人的手:“奶奶,您怎么跑到床底下去了,奶奶乖,快起来,荷包蛋做好了,您趁热吃了吧”
老人似乎没听到夏梦说什么,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瞪着夏梦。
夏梦非常害怕,她想把老人抱到床上来,她拉住老人的手,想把她从床底下拉出来,突然,老人的眼神变得惶恐起来,惊恐万状的瞪着夏梦,一把甩开她的手,飞快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蹲在墙角用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夏梦。
父亲已经去姑姑家为姑姑姑父办理后事去了,看到奶奶突然变成这样神智不清,夏梦惊慌失措的哭喊起来:“奶奶,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奶奶你怎么了啊,有谁来救救我的奶奶啊,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老人突然用手指着夏梦说话了:“是不是你吃了我的妹儿,一定是你这个妖精吃了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一只狐狸精,我的妹儿呢,我的妹儿呢?”
说完老人开始在地上摸索着寻找,接着竟开始用手拼命在地上挖掘起来,直把一双手挖得鲜血淋漓。
夏梦此刻已经吓得目瞪口呆,恐惧使得她竟也忘记了哭泣,等她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老人已经停止了挖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夏梦惊叫着扑了过去,老人已经气绝身亡了,夏梦悲痛欲绝,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这以后的几天夏梦不吃不喝的守在灵堂里,没有说过一句话。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就在出殡的那一天,夏梦的父亲突然病倒了,一家人陷入了无限惶恐之中,她的母亲毫不留情的把夏梦赶出了家门,当夏梦刚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迫不急待的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