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挑衅
猩红滚烫的烟头就像一团巨大的落日,流动的火焰烧灼在他身上,白皙的肌肤瞬间变成一滩病态的血窟窿,那软烂的颓红似乎在他手臂上开出了一朵花,比温澜生手里的玫瑰花还要艳丽,漫天的红色包裹着他,恍惚中他看见繁夏向他走来。
她手捧着花束,无名指上那枚突兀冰冷的戒指被孤零零仍在地上。
容修指尖握紧,呼吸暂停。
繁夏抱着花靠近,大束玫瑰花塞入他的胸膛,鼻尖尽是浓烈到极致的芬芳,令他头晕目眩。
“你、不去陪温澜生?”容修咬着舌尖问。
繁夏微凉的指尖停在他的薄唇之上,容修心尖激动颤栗,耳尖压抑涨红。
她牵起他的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间,紧密到不留一丝缝隙,低哑的嗓音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呼吸带着难以言说的暧昧:“不去了,来陪你。”
容修只觉得一股烧灼的烫意从胸膛一路烧到脸上,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将心口涨的酸软,却又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手脚笨拙的僵硬着。
任由繁夏指尖在他紧束的条纹领带上轻轻一勾,一丝不苟的领带被扯得凌乱松开,他也被迫仰起头,无框眼镜被她摘下,视线陡然变得有些模糊,薄雾般的灯光下,他的繁夏仿佛被一层光笼罩着。
恍惚中,他感受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在他左眼角下的泪痣温柔触碰,那是他渴慕多年的温暖,容修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偏着头在她如温柔海波般的手心里微蹭。
下一秒,容修感觉手中的温暖变得冰凉,眼前天昏地暗。
他猛地睁开眼,从沙发上坐起,四周冷清素寂的家具无声的告诉着他,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做的一场不知羞耻的春梦。
如今他醒来,被迫从那场秾丽的春情中醒来,周身燥热。
容修摸了摸西装口袋,只剩下一盒已经被抽空的烟盒,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灰。
他深吸一口气,摘下无框眼镜随意丢到茶几上,快步走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冰冷的水柱浇打在他身上,顺着他白皙紧实肌肉线条汇聚成一条水柱,湿润冷气弥漫,就连玻璃上印出的水痕都是冷寂寂的,试图冲淡他满身妄念,可他摸了摸左眼角下那颗泪痣,眼神依然沉堕于那场虚幻的情爱中。
洗完澡,容修躺在床上,窗外溶溶冷月光照射进来,他闭上狭长双目,强迫自己入睡。
半梦半醒间,容修似乎感觉到与刚才那场梦境中一样温柔的手掌在他的额头上轻触,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看见了繁夏熟悉的温柔眼。
有做春梦了?容修自嘲的笑了笑,他竟然连梦中都惦记着别人的妻子。
罢了,既然是梦,那就痛快一次吧。至少这场梦里,只要他们两个人,没有温澜生。
他不在像刚才那样手足无措,大着胆子伸出手,搂住了繁夏的脖子,两人一起跌入柔软的床,墨一样的长发纠缠在他们两人之间,容修微仰起头,轻吻着她的唇。
彻底失去意识前,容修看到梦中的繁夏眼眸睁大。
当容修再次醒来,已是日落黄昏,熔金般震撼的落日渐渐沉入不远的海里。
他坐起身,只觉得头有些晕,身体也有些酸痛,下意识扶了扶额,却意外摸到了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
容修愣住,眸光往旁边一扫,床头柜上放着残留的包装纸。
难道是他昨夜发烧,家庭医生来了?
容修撕下退烧贴,拢了拢睡袍走下楼,刚走了几步就闻到一阵好闻的饭香,他向来喜欢独居,不喜与人同住,就连打扫别墅的佣人也是定点来定点走,不会在别墅里耽搁太久,因此这个时间段不应该有佣人给他做饭才对,难道是庄念?
容修下了楼,香气愈发浓郁,开放式的厨房里忙碌的人背影纤细挺拔,微微卷曲的长发用一根皮筋扎起,露出优美修长的脖颈线,一根围裙系带从她的腰间穿过,勾勒出她袅袅细腰。
容修嘴唇微微颤抖,眼眸震动,不敢相信厨房里纤细的身影是繁夏。
直到对方转过身,冲着他微微笑道:“总裁,身体好些了吗?”
“是你照顾的我?”容修颤抖着问。
繁夏说道:“您别误会,您的衣服不是我换的。今天我和庄秘书看你一直都没来公司,电话也不接,就一起到了您家里,发现您发了高烧,就把您的家庭医生请来了,今天一天都是我们两个人守在别墅,只是不巧刚刚庄秘书家里有事,他必须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所以才剩下我一个人,并顺道把庄秘书准备了一半的山药芙蓉粥接手了。”
繁夏以为容修在意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让人非议,才解释了一大通。
“谢谢。”容修开口道,略显苍白病态的脸上溢出了一丝浅淡的笑。
她担心他,给他请了医生,还专门为他熬了粥真好。
锅里散发着阵阵食材的芳香,黏稠的粥煮的咕嘟咕嘟,常年清清冷冷的厨房,终于也有了一丝人情味。
“跟我还客气什么。”繁夏笑道,一手端着碗,碗中打了两个鸡蛋,另一只手里拿着打蛋器,手腕微动,打蛋器快速旋转,鸡蛋瞬间被搅匀。
熟练的动作,让容修有些惊讶。
女尊社会,女生很少有会自己做饭的,即使会做,做的也都是诸如煮方便面,煮速冻水饺这类,但像繁夏这样一看就经常自己烹饪的女生,是极其少见的。
难道温澜生的贤惠都是表面功夫?实际上他在家里都不做饭,而是让繁夏来做饭?
容修深深拧着眉。
“怎么?是还有些不舒服吗?”繁夏放下手中的碗,眼神略带担忧。
“没、没事。”容修摇摇头。
“对了,医生走的时候给你开了药,一日三次,饭前食用,你现在吃正好。”繁夏指了指茶几上的退烧药和已经倒好的水。
容修走过去,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正好。
容修眸光悄悄扫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繁夏,薄唇勾起浅浅的弧线,除了她,没人能做出这样细致入微的事。
按照医嘱将药物吞了下去,微微扬起头,喝下繁夏提前温好的水,细腻的水包裹着苦涩的药丸流过他的喉咙,明明是在平常不过的水,此刻却莫名有些甜味。
容修捧着水杯,即使药已经服下,却还是一口一口将杯中的水全部喝完,直到玻璃杯中一滴不剩,他才将杯子放回茶几,坐在岛台边。
看着繁夏将已经打好的蛋液缓缓倒入山药芙蓉粥里并顺着同一个方向轻轻搅拌,他忍不住问道:“繁夏,你怎么会做饭?是温澜生让你做的吗?”
“不是。”繁夏摇摇头:“你知道的,我父母早逝,之后被送进孤儿院,那个时候管理混乱经常吃不饱,就会偷偷翻墙出去,自己找东西吃,后来出来工作,也没什么积蓄,为了省钱,也会自己在家学着做。”
短短几句话,容修仿佛已经看到幼年时期的繁夏拖着小小软软的身体艰难求生的样子。
他不知道繁夏现在面对一切苦难都能处变不惊的样子,是否是幼年时期的那些苦难造就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宁愿繁夏不似现在这样,也不要经历从前那些伤痛。
“我来帮你。”容修走到她身边说道。
“你会做饭?”这回轮到繁夏惊讶了。
容修抬眸看着她,狭长冷清的眸子里笑意淡淡:“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做?”
“我看电视剧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繁夏笑道。
容修微微上挑的眼尾一笑:“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今天就打破你的印象,或许我做的饭,比温澜生的还要好吃。”
繁夏笑着摇头,阻止了容修准备系围裙的手:“那也不行,今天你是病人,不能让你下厨,否则就是我的失职。”
“现在我们不在公司,我不是你的上司,你也不是我的下属。”容修说道,手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张的扣着:“说起来,你总是叫我总裁或是学长,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其实私下的时候,你可以直接这样叫我的。”
繁夏怔了怔。
容修浓睫微颤,掩饰着心中惴惴不安,说道:“私下里你叫的太正式,我会觉得不舒服。”
繁夏松了口气:“这样啊,那好,以后我会改的。”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碗粥,说道:“吃饭了,容修。”
清丽温柔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如四月春风拂过心上。
这是繁夏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容修的心就像掉进了蜜坛子。
可看着面前只有他一人份的粥,容修问道:“你不喝吗?”
繁夏摇摇头:“这是专门你的做的,你是病人喝点粥对身体好。”
“可是——”容修张了张口。
繁夏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他低头一看,来电显示名字是‘澜生’,容修心中的蜜坛子碎了。
“怎么了?”繁夏接起电话问道。
电话那头的温澜生声音隐隐约约,但听语气似乎是在问她这个点了,为什么还没有回去。
容修看了看天,几乎要黑透了,怪不得他会打电话过来问。
身为繁夏的未婚夫,她未来的丈夫,温澜生有那个资格关心她。
可是这份关心就是容修心里的一根刺,扎破他好不容易包裹起来的嫉妒不甘,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他呢?他有什么好?就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就因为温澜生比他早出现在繁夏的生命力几年,所以他一辈子都没有与她并肩的资格?
凭什么!
理智撕裂,妒海滔天。
容修舀着碗中的山药芙蓉粥,清冷的嗓音在繁夏身边响起:“你也累了一天,吃些吧。”
繁夏惊讶的看着容修,手指失误触碰到了挂断键。
可他的声音还是不徐不缓的通过手机,传进了温澜生的耳朵里。
温澜生做好了一大桌饭菜,等了繁夏两个小时都不见她回来,还以为她在加班,担心她的身体,才打电话来问,谁知道
温澜生的手攥成了拳头,他听出了那是容修的声音,他在繁夏身边做什么?还故意用那么暧昧的语气。
“对不起,我忘了你在跟澜生通话。”容修内疚的说道:“他不会误会吧?”
“如果他知道刚刚说话的人是你,而不是其他人的话,应该就不会误会了。”繁夏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这话。
温澜生的嫉妒心有多强,她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温澜生在背地里不知道搞走了多少对她有意思的男生。
她都知道,只是并未揭穿。
刚刚容修那句话,不仅说明了她不在公司加班,而且还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吃饭,以温澜生的脾气,此刻一定炸了。
“那我来跟视频通话,跟他解释清楚。”容修主动说道。
“麻烦了。”繁夏松了口气,拨通了视频。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你、这里不是公司,你现在在哪里?”温澜生带着幽怨的清秀脸庞传了过来,上来就是一通质问。
可他等来的并不是繁夏的解释,而是容修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不好意思啊澜生,繁夏现在在我家里,我昨晚发了高烧,多亏有繁夏来照顾我,她还非常贴心的给我熬了山药芙蓉粥,可是她非让我一个人喝。那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啊,所以才让她跟我一起吃,没成想让你听见误会了。”
容修慵懒散漫的支着下巴,不紧不慢的解释,因为高烧而凌乱的头发垂在额前,为憔悴的病容增添了几分易碎感,可黑色的睡袍却露出胸前大片如骨瓷般白皙的肌肤,风情半遮半掩,清白难以描述。
温澜生被容修故意的挑衅气的暴怒,却碍于他是繁夏顶头上司的身份,不得不咬碎牙往肚子吞。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他强忍着怒火说道。
容修薄唇微微扬起,勾勒出轻薄的笑意:“我就知道澜生是个贤惠的人,不想外头那些男人,小肚鸡肠,为了一点事情就争风吃醋,一点也不大度。”
温澜生的手指都快要被捏碎。
“行了,既然解释清楚了,那我们就挂了。”
不等温澜生同意,容修便主动挂断了电话,温澜生怒不可遏,看着面前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都成了笑话,生气的将这些菜全都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