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剑落如雨
“玄剑宗败局已定。”
钟大山作出判断以后，决定不再观摩战斗。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宗主身上，他赶忙带着那把残剑，离开宗门广场，直奔山门而去。
剑冢之中。
当苏陌再也寻不到残剑气息时。
他就知道，钟大山已经远离玄剑宗了。
在钟大山离开之前。
他通过与残剑的微弱感应，也粗略了解到战场的局势。
“形势，危矣。”
这不是苏陌想看到的。
对于玄剑宗，他的情感很复杂。
前身的怨恨也有，感激也在。
但最关键的是，他自己本身对剑冢的重视。
剑冢对他来说是一块宝地。
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也是他绝地翻盘的希望，绝不容有失。
想要剑冢安然无恙，玄剑宗必须保住。
话虽如此。
但苏陌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要他去跟天魔宗的宗主打，那是痴人说梦，没有可能的。
就在苏陌愁眉不展时。
那一片片剑林中，先祖残剑发生异动。
似乎它们都感应到，宗门正处危急存亡之秋。
苏陌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们那极度亢奋的战意。
恨不得以残躯，去杀敌。
“舍我残躯，护我剑宗……”
苏陌忽然像是在喃喃自语。
实则说出了这里每一把剑的心声！
这里埋藏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宗门而死。
有的人是为宗门发展殚精竭虑，奉献一生。
有的人是为宗门存续浴血奋战，献出生命。
他们对这个宗门怀有厚重而炙烈的感情。
他们的剑，继承了主人生前遗志。
自然也愿意为了宗门，奋战到底，燃尽最后一点光！
“你们的残躯，我还有大用。”
“但既然你们心有不甘，那就把你们的剑魂，借我一用！”
苏陌以剑语，沟通剑林万千残剑。
倏忽间。
每一把剑，剑柄处都浮现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光点。
那便是剑魂！
剑魂本身只剩下一点残缺的意识，没有力量。
在苏陌的念力帮助下。
每一个光点都幻化出自己以前的模样。
幻化出剑形的无数剑魂从剑冢中升起。
远远看着，就像是无数把真实的剑，直冲天际！
剑冢有结界。
但结界当初的设计，只为困住剑冢中的人。
至于剑魂？
从未考虑在内。
也从来没有人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于是，那万千剑魂，轻而易举飞出了剑冢。
当那些剑魂从剑冢飞出的一瞬间。
第一眼看见这一幕的后山守卫，立刻成了结巴。
“头……头……头……儿，有……有……有……”
“你有什么毛病？”
顺着属下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杨千户的下巴，差点当场脱臼。
“我……我……我……”
“卧槽！”
此时。
玄剑宗宗门广场。
应顺天身影落在广场之上。
尹青玄从地上爬起，嘴角逸出殷红鲜血。
他看着似乎并无大碍，但实则已然身负重伤。
若不是最后时刻全力护住心脉。
恐怕他此刻已经魂归天外。
“为什么不挡？”
应顺天能够感觉到，当时尹青玄是可以转过身来挡的。
但他却没有转。
宁愿以空虚的后背，来硬接他的强攻。
“你不懂，一双健全的手，对剑修而言，有多重要。”
尹青玄抹去嘴角血迹，即便身负重伤，他的手还是很稳。
可当时他要是转身，便不是现在这个局面。
人在面临危机时，下意识的举动，是无法控制的。
他若面朝应顺天，一定会伸手去挡。
那样的话，他可能不会受这么严重的内伤。
但双手也可能就此废掉！
这对一个剑修而言，异常的残酷。
同时也是莫大的耻辱。
应顺天却不以为意：“迂腐，我只知道，什么都没有命来得重要。”
尹青玄不语，将“道光”神剑紧紧握住。
孤注一掷失败了，只剩下以命搏命了！
就算舍弃这条性命，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此刻，尹青玄的目光没有动摇，反而无比坚定。
意识到对方接下来的出手可能是舍命一击之后。
应顺天也认真起来，扭动手腕，骨骼发出霹雳般的爆响，隐有雷霆之音。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应顺天和尹青玄像是同时感觉到什么。
抬头朝着后山方向望去。
那一刹，两人的目光齐齐一震！
数不尽的剑，从后山飞来。
那种场面，比护山大阵的启动，还要来得恢弘！
不只天魔宗的人惊愕。
玄剑宗本门的人也是懵逼的。
什么情况这是？
剑如星辰亦如雨，往群魔中坠落。
密密麻麻的剑雨落下。
这原本不分敌我的杀招。
因为那些是剑魂，可以根据魔气来判断敌我。
于是。
剑雨自动规避了玄剑宗弟子。
尽数朝着天魔宗群魔身上落去。
天魔宗群魔一开始皆大惊失色。
但当他们发现，那些不过是没有多少力量的剑之残魂罢了。
他们一下又嘚瑟起来。
“雷声大雨点小的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你们玄剑宗，就剩这点东西撑场面了吗？”
……
嘲讽声不绝于耳。
应顺天却没有如他们一般高兴起来。
反而眉头紧皱！
他没有躲开，身上也中了几把剑。
那些剑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势，却给他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不对，这些不只是剑魂。”
“还有……剑意！”
这个时候。
群魔的嘲笑声，渐渐小了。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手臂，乃至于身体的肌肉，都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干瘪。
有些修为稍低微的，看着自己双手，已由原来的青春活力，转眼变成世俗八十岁老人那般，枯瘦如柴！
一些强大的魔头看出端倪：“体内的生机竟然在流逝……”
“这是剑意，黄泉剑意！”
田化雨见到这幕，又惊又喜，忍不住发出狂笑。
这一场战斗，他实在压抑郁闷得太久了！
这黄泉剑意，乃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副宗主仇万志所悟。
事实上，剑意也有高低上下之分。
最初级的剑意，作用能增幅自身剑法威力，同时削弱敌方攻势。
中级，乃至上级剑意。
除了增幅与削弱这两项之外。
还会带来极为玄妙奇绝的效果！
而黄泉剑意，便是上级剑意！
剑意中的黄泉之息，一旦入体，有夺人生机，毁人肌理的恐怖效果！
这种效果太过明显，他以前曾有幸见到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其他一些更晚入门的弟子，虽未曾亲见。
但对这鼎鼎大名的剑意，也早有耳闻。
宗门剑法典籍中明确记载了此种恐怖剑意！
“黄泉……是那个人的剑意。”
应顺天喃喃自语。
据他所知，黄泉剑意，早就随着那人的死去，而成为历史。
“难道，那个人的剑意竟传承下来了吗？”
要知道，剑意可不同于剑法。
剑意想要传承，对悟性的要求，更为严苛。
剑法你可以学会一半，可以处于学会了但没完全会的中间阶段。
但剑意不行。
剑意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没有第三个选项。
现在黄泉剑意重现，让应顺天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玄剑宗的杀手锏？
应顺天摸了摸自己胸口，身上那道早已痊愈的伤口，此刻仿佛又再隐隐作痛起来。
当年，他虽亲手杀了仇万志报得一剑之仇。
但当时与仇万志奋战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还有好几位魔道至尊。
当时应顺天能在最后收割人头，与这几位魔道至尊的协助是分不开的。
所以，直到现在，他对仇万志，以及对仇万志的“斩鬼神”以及“黄泉剑意”，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阴影在。
他看了一眼天魔宗门众。
有不少门人已经被黄泉剑意侵蚀，四肢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这种情况，再和玄剑宗的人打，只会付出惨痛代价。
他们没有被玄剑宗的人打倒。
却败于这剑意之下！
须臾间，他做了决定。
“撤！”
应顺天当机立断，下了死命令。
群魔虽然心中万般不甘。
却也不敢违抗宗主命令。
很快。
待得群魔如潮水般退去。
玄剑宗门下才敢相信，天魔宗狼狈撤走的现实。
“这，这就……退了？”
就特么跟做梦一样！
众人看向那些插落在地的剑魂。
有人认出了那些剑，眼眶瞬间红了。
“是师傅的剑！”
“是师娘的剑！”
“是师兄的剑！”
……
“天佑我玄剑宗！”
尹青玄回首看向后山方向，眼中已有热泪盈眶。
为防止天魔宗卷土重来，他让绝大部分人重新固守山门。
自己则是带着部分高层和精英弟子，去往后山。
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