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生了

    “你们确定要打胎？”医生看着面前的夫妻再一次问道，这还是她工作以来第一回遇到来打胎的。

    叶浮面无表情的道“打。”

    医生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乔随。

    乔随迎着医生的视线，肯定的点点头，他可是带好了行李，准备在医院好好伺候叶浮几天了。

    “我实话给你们说，这个孩子最好不要打。这位女同志，你的身体不适合做引产，而且县医院的技术水平也不适合。”医生负责任的劝着这对年轻夫妻。

    叶浮没控制住，摸着肚子问道“出事的几率有多大？”

    医生为难的道“有八成的几率你未来可能生不了孩子，这对你的身体也有损害。”

    叶浮的眉头紧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对医生说自己不打了，医生对于叶浮的决定一点也不惊讶，开了些红糖和黄豆粉的证明单子给他们。

    乔随背着筐亦步亦趋的跟在叶浮身后，见叶浮突然停住步子，他也急急忙忙的停下，等着叶浮下一个动作。

    对于叶浮的决定，乔随还是支持的，毕竟孩子在叶浮肚子里，生不生随她，他只要做好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就行。

    叶浮找了个路人询问百货大楼的位置就直奔目的地。为了保证自己的健康安全，叶浮一大早就带着乔随来县城，哪里想到肚子里的拖油瓶竟然没解决，她来之前还特意带了许多钱和快过期的票，就是为了买点好东西补身体，毕竟引产也是要坐小月子，现在只能买东西养胎了。

    叶浮下乡以来，去得最远的也就是公社了，一进入百货商店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先去把医生开的不要票的红糖和黄豆粉给买了，然后又各买了两斤不要糖票的大白兔奶糖和苏打饼干。

    乔随跟在后面任劳任怨，看叶浮买东西不差钱的样子他连眼都不眨一下，他可以确定这些好东西他是没有福分享受了。

    售货员看叶浮不差钱，还拿了两罐橘子罐头问叶浮要不要，叶浮也没犹豫，直接买了三瓶，然后又买了好些生活用品，什么牙膏牙刷，肥皂雪花膏都买了好几份，直到把手头的票都给用完了，才出了百货商店，这一通买买买，叶浮心里的郁气散的差不多了。

    两人又去国营饭店吃了顿好的，才去招待所歇息一晚，这还是两人以为要住院，找大队长开了两张没填日期的介绍信。

    叶浮翻看了一下带出来的三十块钱就剩十一块三毛五了，带来的票基本上都花完了，就剩一斤二两的粮票，可以再去国营饭店买上好几个大肉包，叶浮把十块钱递给了乔随。

    “明天你早点起来，去县城的黑市逛逛，买点肉再回去。”

    乔随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逛了一天他人快没了，太累了，就光百货大楼他今天就陪着叶浮上上下下逛了起码三遍，乔随都担心叶浮把自己搞流产了。

    把十块钱塞好，乔随就睡了过去，去黑市可得早起，说起来县城的黑市乔随也是去过好几次的，前些年他几乎是隔个半年就得去县医院看看身体，对于县城他也算是熟了。

    第二天，天还黑漆漆的，乔随就睁开了眼，见叶浮背对着他，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他轻手轻脚的扯着被子给叶浮的肚子盖上，然后就悄默默的离开了招待所。

    乔随按着记忆找到了地方，就看到黑市已经有不少人了，他快速的融入进去，看了一圈找到了叶浮交代的肉。

    乔随走进了才发现是牛肉，这一会儿时间对方筐子里的牛肉已经少了大半，他赶紧凑过去轻声问道，“兄弟，你这要多少？”

    卖肉的汉子伸出三根手指，然后就直勾勾的看着乔随，无声的问乔随要不要。

    乔随已经心疼的不行了，这也太贵了，心里吐槽，手上还是掏出了六块钱道“要两斤”

    卖肉的汉子直接拿了两块肉用叶子一包就递给了乔随，乔随把肉放到背篓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把昨天买的东西从背篓里拿出来，背着空背篓出来的。

    最后走的时候，乔随运气好的碰到卖老母鸡的，听卖鸡的大娘说这母鸡还能下蛋，乔随就痛痛快快的花了三块七毛买下了，把钱花的差不多了，他就赶紧回了招待所。

    叶浮在乔随走的时候其实就醒了，后来迷迷糊糊间也没睡安稳，乔随一回来叶浮就睁开了眼，见乔随平安回来了，她又闭着眼马上睡了过去。

    乔随把东西都收拾好放进背篓，又确认了母鸡捆的结实，嘴上也没睁开，也就脱了外套躺在叶浮旁边继续睡了，睡着之前还在想这两天过得比他前二十年过的还累。

    等天光大亮，身上没钱的两人去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大肉包，一人一个吃完就赶紧坐车回去了。

    可能是心态变了，去得时候满脑子打胎，什么感觉都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吐的一塌糊涂，好不容易从密闭的汽车里出来，叶浮蹲在路口就吐，临走前的肉包全吐了出来。

    乔随扶着脸色苍白的叶浮往公社走，两人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队上的牛车，晃晃悠悠的坚持到家叶浮就废在炕上了。

    叶浮痛苦的闭上眼睛，她觉得肚子里的这块肉就是来讨债的。

    乔随扶着叶浮躺好，就勤快的泡了红糖水给叶浮，见叶浮喝了又自发的去准备午饭。

    林桂英来的时候就看到叶浮白着一张脸躺在炕上，把自己带来的酸豆角搁在厨房就问起了乔随，“孩子闹阿浮了？”

    乔随切肉的手一顿，“嗯”了一声。

    “这孩子是个闹腾的，医生咋说？”

    “挺好的。”乔随又开始切芹菜。

    “你可得勤劳点，我带的酸豆角你记得做给阿浮吃，孕吐严重的就好这一口酸。”林桂英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才拿着乔随硬塞给她的一小块牛肉回去。

    乔随煮了白粥，切了点酸豆角，又炒了一盘芹菜炒牛肉，叶浮倒是没有吃不下，吐完之后胃里啥也没有，闻着酸豆角的味又开胃了，直接喝了两碗粥，牛肉也是又鲜又嫩，吃饱喝足，她就捧着没显怀的肚子发呆。

    在家躺了两天，叶浮又恢复了坐牛车上班的日子，没办法，等她肚子大了肯定是上不了班的，现在能上就赶紧上了，多挣两个月的工资，她现在手头的票不多了，等肚子里的拖油瓶生出来又是一大笔支出，只能抓紧时间挣点钱了。

    时间总是匆匆流逝，叶浮挺着五个月的肚子上完一学期的课后总算是能结束每天上班的日子了，她特意找了知青点的邓媛帮自己带下半年的班，然后就开始为肚子里的孩子琢磨了。

    乔随坐在炕上认真的捏着绣花针在那缝衣服，听着叶浮坐在书桌前的碎碎念，他气的用力一戳就扎破手指头了，他熟练的把手指放到嘴里吸了一下血，看着自己手上好几个针眼，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再去打一趟乔老栓出出气。

    甭管乔随有多气氛，他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继续捏起针缝衣服，他其实老早就把一堆布扔给林桂英帮忙缝制了，为此他还拿了四个鸡蛋做报酬，可谁让叶浮看他不顺眼，非得让他亲手给孩子做两套夏天穿的，孩子是自己的，乔随只能屈服。

    叶浮可不管乔随内心有多不满，她已经写好信了，一封给蔡文文，一封给刘晓婷，信封里还分别都塞了五十块钱，就是为了让她们帮自己买一些奶粉和麦乳精，顺便在换一些票，然后还特地准备了些山货寄过去。

    等叶浮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入冬的时候卸货了。

    叶浮听着孩子嗷嗷的哭声，她感觉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太疼了，她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门外的乔随已经坐在地上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叶浮这么失态，叶浮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乔随，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叶浮凄惨的叫声传入乔随的耳里，那一刻他甚至想好了如何偿命，乔随一直都是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即使当初听到自己要当爹了，乔随都没放弃这个念头，说他不怕死他也是怕的，他不敢自寻死路，只能期待着哪天意外身死。现在，乔随觉得叶浮要是死了，他会头也不回的把自己撞死。

    等到嫂子们把一个红通通，脸上都是褶子的孩子塞他怀里的那一刻，乔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这孩子太丑了，丑到乔随无法直视，他甚至已经预料到叶浮醒来跟他算账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