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陆筅毁掉密函，安萍劝告彩瑛。
陆筅又看了一眼安萍，随口道：“你们娘俩有些时日没见了，回房好好说说话吧。”说着便大步离开了正厅。
安萍欠身道：“老爷慢走！”
陆筅来到他平日处理泉城事务的公案台，将殿门掩上并吩咐侍卫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随后从衣袖中取出那封密函仔细看了起来，而后又毫不犹豫地把它丢入炉子中。
陆筅看着那被燃成灰烬的密函，眼中神色复杂，默默道：“吴良，要我跟你合作，别说慕容曦乔骘司马仲不会放过我，恐怕就连元湉也会急着与我划清界限！”
连卿带着陆云启回到东厢的卧房，母子二人对坐在榻上，陆云启静静地默读《孟子》，连卿则在为他剥水煮栗子肉。
陆彩瑛也与安萍回到了西厢的卧房，陆彩瑛让守在房间门口的家丁和丫鬟离开，同坐在海棠榻几上后，陆彩瑛一把抱住安萍，道：“阿娘，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安萍也抱着她道：“我也想你。”
母女二人就这样静静待着，过了一会儿，安萍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便问：“彩瑛，你阿爹此次带你一同进京的原因我也清楚，就是不知那丞相大人待你如何？”
“他待我挺好的，只是……”
“怎么了？”安萍追问道。
“丞相大人很宠他那两个妾，也对我并未有意。”陆彩瑛说着，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
安萍一听，扶着陆彩瑛肩头的手一下子滑下，脸上的喜悦之情瞬间消去了大半。
“看来没有希望了。”安萍说着，语气中满是哀伤。
“阿娘！”陆彩瑛轻轻地唤了一声。
“彩瑛，娘本来还盼着你能够嫁进丞相府，做丞相府的主母，这样我们母女在这个家就不用处处看人脸色，受人欺辱了。”
“阿娘，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是不是夫人为难过你？”
“没有，连卿对我还是跟从前一样友善，没有为难过我。”
安萍说着便下榻朝房门走去，确定房门紧闭，且门外无人后才重新回到榻上坐下，拉着陆彩瑛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彩瑛，你不要被连卿那虚伪的面容给骗了，装大度谁不会。你爹他从来不喜欢我母女二人，他的心里只有连卿和她儿子，那女人心里明白得很，所以她也用不着为难我们。”
“彩瑛，你要努力，今后要嫁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这样我们母女二人才有出头之日，才不会一直看那个冷漠狠心的男人的脸色过活。”安萍说着，眼里满是恨意，手心却因激动而微微冒汗。
随后她又摸着陆彩瑛的脸，有些惋惜地说：“不过你也要明白，这世上的男人大多是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尤其是那些世家公子，一个个的素性风流，都喜欢美女。哎呀，你如果生得像你爹就好了，怎的偏偏就随了我呢……”
“阿娘，我……”
“不过这也没什么，容貌只是获得男人喜欢的第一道金钥匙而已，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心思，能够抓住一切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记得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正值老族长去世，连卿因为小产而连日不醒，陆家陷入一片悲伤气息中。那一夜，他苦闷伤心，深夜在庭院里饮酒，借着昏暗的月光，我着一袭素衣，装扮成连卿夫人的模样。他面色酣红，却带着微微的笑容，一遍遍叫着连卿的名字将我揽入了怀中，在那如水如星的静夜中我便与他共度了良宵。”
“后来那个男人醒后，看见怀中的我瞬间不知所以，匆匆着衣离开卧房，那个狠心男人占了我的身子后却不愿给我一个简单的名分，我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后来我怀上了你，他膝下未曾有子嗣却想要给我一碗堕胎药，我那个时候哭着去求还在世的老夫人，请求她留下我腹中的血脉，又去求连卿夫人，他这才肯罢休，却还是不肯纳我进门。”
“后来老天都在帮我，说是那女人偶然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小男孩指责族长无情，今后不会有子嗣，即使有子嗣也保不住，她连忙告知他，他这才肯纳我进府。”
“那，娘，你爱过父亲没有？”陆彩瑛突然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女儿只是有些好奇，毕竟虽然父亲对我们母女不够上心，但是母亲这么多年来却选择默默陪伴在他身边，连一丝抱怨都未曾，难道不是因为母亲心里应是有父亲的吗？”
安萍眼眶泛红，手也紧紧捏住手帕，满眼怨恨道：“彩瑛，你不明白，我确实爱过那个男人。那个时候他对府中的下人都很好，从来不会责骂我们。有一次我在织房里织布，他来了那里，我看着他那么细心地替心爱之人挑选织锦做披帛，那样全神贯注，一丝不苟，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连卿夫人那不知道该有多幸福。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做了他的女人，他却连一个和善的笑容都不肯给我，这些年都对我这般绝情。我恨这个男人，恨他处处苛待我们母女。”
安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拉着她的手有些激动地劝告道：“彩瑛，你要记住，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今后不要爱上任何人，知道吗？”
听了母亲的话，陆彩瑛一下子想到了今日见到的那位满身英气的黑衣公子，不禁有些犹豫。
见她不应声，安萍又摇了摇她的肩，问道：“彩瑛，你记住了吗，快回答娘！”
看着自己母亲阴郁的脸色，陆彩瑛不禁有些害怕，便不自觉地点点头。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刚才娘给你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让你要懂得把握时机。”安萍用手帕轻轻揩干眼角的泪水，瞬间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仿佛变了一个人，又看着陆彩瑛，温声道：“彩瑛，天意固然可信，但是人为却是最重要的，你要学会自己去获得属于你的东西。虽然我不是正夫人，你也不是陆家的嫡出小姐，但是你从小所拥有的，除了你爹的关心外，我都是按照世家小姐的生活将你养大的。膳食服饰，琴棋书画，女工针织，凡女儿家的东西，你都可以说是精通，这些便是你有利的武器，现在这些世家公子娶亲，多得更是看重能力，而非容貌。因此，你要好好利用你的优势嫁入世家大族，让自己有权有势，让所有人都听你的话，服从你的命令，让那些从前高高在上，自诩不可一世的人都臣服于你。”
“可是，阿娘，我前些时日在丞相府也为那慕容曦煮过吃食和绣过兰花荷包，可他全然不接受，想是真的对我无意，我该怎么办呢？”
闻言，安萍便带着些许斥责的语气道：“彩瑛，你怎么会这样糊涂。慕容家虽然炙手可热，但是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家有权有势，既然他慕容家攀不上，那就退而求其次，从其他世家着手吧。”
“来，让我给你分析一下，这天下世家中，除去慕容曦未曾娶妻外，吴司空家的公子吴琏也到了婚配的年纪，长安城首领之子韦绰也是适龄，雍凉唐氏的公子唐准也近弱冠之年。这几位年龄都与你相配，只不过现在吴良与你爹是政敌，你爹是不会同意你嫁给吴琏的；至于那个长安的韦绰嘛，长安自古依附于我们泉城，他们韦家还赶不上我们家；现下看来只有那个唐准最合适了，他们雍凉地大物博，又处于中原与三个戎国的交界处，确实是个好地方。”
“可我听说那雍凉的唐准风流成性，家中纳了好多妾不说，他还常年不务正业，终日与小厮们厮混于红楼酒馆之中。”
“嗨呀，这些都是小事。我刚才也与你说了，男人嘛，有几个不好色的，弱冠之年的男子更是血气方刚。再说人家贵为雍凉未来的掌权人，纳几个妾也是正常的事。”
“阿娘，其实你刚刚还少说了一个人。”
“谁？”安萍赶忙问
“宣城首领之子元忻。”
安萍愣了一下，有些欣喜道：“说得没错，还有宣城的元公子！”
她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道：“不过，我听说元公子三年前就参军去了，要是选他的话，你总不能嫁到边塞去吧！”
陆彩瑛看着她道：“元公子今日已经回宣城了。”
“真的？”
“是的，阿娘。前几日元公子便回到了京城，还与元族长一起去过丞相府，我们也是一同离京的，只不过后来我们各自回城，就在半路上分开了。”
“也就是说彩瑛你见过那位元公子了？”
陆彩瑛不觉感到有些莫名害羞，便轻轻点头道：“嗯。”
安萍便追问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陆彩瑛答道：“元公子相貌俊朗，而且还是我们凛朝保卫边疆的大英雄，是一名极好的男子。”
“他们元家的实力倒是与我们陆家差不多，那位元公子这些年守卫边塞也立了功，皇帝肯定还会对他加以封赏。不过我听说他纳了青楼女子为妾，实在败坏门风。”
“对了，不是还有冀州乔氏嘛，那可是天下第二大世家。冀州的首领乔骘没有儿子，只有两个侄儿，好像叫乔寅和乔允来着，听说如今一个做了皇宫的守卫统领，一个帮着乔骘管理玉明台的军政要务，也算少年有成。虽然他们不是乔家正统的继承人，但是乔骘只有一个女儿，按理说等到他百年之后乔家的基业自然就是他们两兄弟的了。不过也难说，我听说乔骘十分宠溺他的女儿，以后给她找个女婿上门继承乔家基业也不一定。不过听说她女儿是个歪嘴龅牙的丑八怪，估计今后应该没有哪位男子愿意娶她吧，更别说去做上门女婿了，这样想来也就放心了。”
安萍注意到陆彩瑛满脸愤恨地捏着手帕，便问：“彩瑛，你怎么了？”
“娘，你不要跟我提那个女人了，我不想听！”
“哪个女人？”
“就是乔云鸢那个贱人呐！”
还没等安萍追问，陆彩瑛便道：“娘，你不知道，我这次离府的耻辱都是拜她所赐。”
“到底发生了何事，彩瑛，你快给我说说！”
“我那天不过错认了她，以为她是丞相府的丫鬟便教训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居然会武功，还差点出手打伤我，她还仗着自己是乔骘的女儿便在丞相府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让阿爹难堪，以至责骂我，还让我低声下气地给她道歉，简直丢尽了颜面。”
安萍愣了一下，道：“我说你爹回来的时候怎么瞧着不大高兴，原来是出了这样的事！”
“娘，你不知道，那个女人真是个怪人，明明是个世家小姐，却非要扮成一个反贼的样子，还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不清不楚，甚至还那男人一起来丞相府邸！”
安萍惊讶道：“什么，堂堂一个世家小姐，竟然做出此等不顾名节之事？”
“不过那男人姓什么，是干什么的，不会也是哪个城邑的继承人吧？”
陆彩瑛冷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只知道乔云鸢一直喊他‘临公子’。看那男人吊儿郎当的样子，估计是个江湖骗子，哪里是什么世家公子。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替几位首领除妖，从妖怪手里救回那些被掳走的女子，结果连夜逃跑了，真是好笑！”
“不过说来有一点也很奇怪，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长得很是好看，那副容貌如果是个女子，估计就连乔云鸢那个贱人也无法相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那乔云鸢不是个丑八怪吗，你又说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好看，他们如何相比？”
陆彩瑛闭了闭眼睛，从床上起身，叉着腰来回走了几步，才转过身来对安萍道：“娘，不是的，乔云鸢长得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她，她……哎呀！”
“好吧，我明白了，她不仅不丑，肯定还是一个绝世美人。”
闻言，陆彩瑛便恶狠狠地骂道：“那个乔云鸢不仅和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待在一块儿，还使诡计去勾搭慕容曦，那慕容曦与她才见几面便对她那么上心，甚至亲自吩咐厨房为她准备饭菜，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安萍默默听着她的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彩瑛，你今日说的我都清楚了。不过这些委屈你也只能受着，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你也知道，那冀州乔氏实力雄厚，不管是财力还是兵力在几大世家中都是出众的，连你父亲都得对那乔骘敬让几分。那个乔云鸢是乔骘唯一的女儿，我们实在是惹不起。”
陆彩瑛神色这才平静了下来，也重新回到了榻上坐下，安萍又拉着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彩瑛，如果你要洗刷今日的耻辱，那便要努力让自己拥有权势，知道吗？”
“女儿一定会的。”陆彩瑛一口回答，眼里满是憎恨，心里却是有些无奈，便道：“阿娘，我有些困了，就先回卧房了。”
安萍又揽着她的肩，温声道：“彩瑛，你刚回来，先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烦恼也就去了一大半了。”
陆彩瑛躺在她的怀中乖巧地点头道：“好。”
回到卧房，陆彩瑛坐在梳妆镜前取下头上的簪饰，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陆筅对连卿和陆云启关切的模样便暗暗发恨，又想起刚才阿娘对自己说的一席话，又不禁觉着委屈，便是眼眶含泪地趴在桌上。
贴身丫鬟小苓端着洗漱的水进来，见她如此模样，便问：“小姐，你怎么了？”
陆彩瑛一把抹掉脸上的泪，道：“没有，我只是有些困了。”
“那奴婢伺候小姐洗漱更衣吧，小姐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小苓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