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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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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走在回京的路上,时灵渔撑着脸望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入冬了,来时她还穿的是薄纱,回程时已经披上了带薄绒的厚衣。

    “怎么?还在担心?”裴尚卿上前关了窗户,朝呜江被隔绝在窗外,这让她稍稍回神。

    “没有。”她摇头微笑道,“对了,你去送赫旦将军,可有替我好好谢谢他。”

    大齐在大水退潮后,也没有理由再待在灵川,赫旦也怕生两国嫌隙,主动请辞离开。时灵渔见他好似有许多话想与裴尚卿说,也应允裴尚卿前去相送。

    “赫旦将军与你父亲乃是昔日好友,他也算是我俩的长辈,如今他肯帮解灵川之危,我回去一定禀明舅舅,再结两国之好。”

    裴尚卿摸着怀里的监国太子印没有说话,赫旦临走前曾痛心疾首,只说按素秋之令不让他与西夏皇室有过多交集,他不解,他只说让他去问西夏皇后。

    西夏皇后,他的姑姑—裴相濡。

    裴相濡在母亲和亲大齐之后便入宫为妃,未能孕育子嗣赵斛也不在意,将年幼丧母的二皇子指到他膝下,扶她为皇后。

    她,又能知道什么呢?

    时灵渔见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也不在意,从腰间取下之前捡的祈福牌来把玩。她在灵川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适配的穗子,古树的枝桠也被吹得东倒西歪,也不能将之再挂上去,无奈只有自己收着。

    “相惜相濡,知心知意。”

    她的手才堪堪抚过,身后之人就读了出来,倒叫她不好意思,赶紧解释:“这不是我的,这是我捡的!”

    裴尚卿早就注意到她腰间所挂的祈福牌,与她的衣衫并不匹配也日日佩戴,细看上面的字迹,尽是说不出的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公主能给我看看吗?”

    裴尚卿难得向她求要什么东西,时灵渔有些迟疑:“这是别人的,你可不许给别人弄坏了。”

    见她担心的模样,裴尚卿失笑道:“我只是看看,又不会吃了它。”

    他说完又补充道:“上面的字迹有些褪色了,我帮你看看能不能修补。”

    见他这样说,时灵渔才愿意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见他拿着左右打量,她又小声提醒:“它被雨水泡过,下面的穗子已经没有了,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又不知道该将它放在哪里,据说上京的姻缘寺里有一棵银杏树也能挂东西,这才将它带回京。”

    裴尚卿的目光落在字迹上,这个笔锋确实是自己熟悉的,收笔那一划上挑,他曾在他的军书上见过,这是他舅舅裴仲羽的字。

    他与何人在此处写的“相惜相濡,知心知意。”

    裴尚卿嘴唇抿紧,久久不语,看样子倒真像是要将它捏碎,时灵渔赶忙伸手想要抢过:“你干嘛,看呆了?”

    被裴尚卿轻巧避开:“没有。”

    不过一会儿,他就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手一收就将木牌收到自己怀里。

    时灵渔看得目瞪口呆,忙道:“你干嘛?”

    裴尚卿收东西的手未停,淡定地望着她:“这东西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自然不能由我们收着,这上面的字与我们的名声不好。”

    这道理时灵渔也懂,但是看着某人潇洒自如的动作,她抽了抽嘴角:“既然害怕名声被毁,你收着干嘛?”

    裴尚卿扶额作状思索良久,后才不急不缓说道:“或许是因为,臣脸皮厚。”

    哪里是脸皮厚,简直不要脸,时灵渔亲眼看着他将东西收到兜里,得意地拍上两拍,恨得咬手绢。

    她独自背过身去生闷气。连裴尚卿唤她也不想理。

    裴尚卿坐在马车一角,手里捧着从灵川县令王其福家搜罗出来的赃银账本,这其中被划去了一大笔,用于灵川重建。

    时灵渔气死了,该死的裴尚卿,打也打不赢,说又说不过,身后的声音像蜜蜂嗡嗡一样持续不断,用手堵住耳朵还一字不落的听得清。

    “公主殿下,请暂时放下您的千金之躯,过来和臣一起看看这本账本。”

    “不去,本公主身躯娇贵,放不下来!”时灵渔双手捂紧耳朵,对着空气怒喊,不知是太过气愤了,连肚子也跟怒吼,咕噜咕噜一阵响。

    时灵渔大囧,身后一阵轻笑,立刻让她炸毛:“不许笑!”

    裴尚卿轻咳一声,也不再打趣她:“公主真不过来看看吗?这些是朝廷的银子,本该是还回上京的,如今没有指令私用了……”

    “什么私用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本公主用的正好!”时灵渔将手从耳朵上放下来捂住肚子,她现在又气又饿更加没好气。

    裴尚卿看着她独自一人在那生闷气,袖中的木牌也不可能再还给她,除开上面两心相知的话与她的名声不好,再有就是与裴仲羽一起刻牌的女子身份。

    依裴仲羽的性子,是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止两人在一起的。

    是什么让她的身份得不到承认?

    是死亡?还是…仁义道德……

    只是目前还无法探索,他只有收好这块牌子,帮他守好这个秘密。

    不远处肚子的咕噜声响个不停,裴尚卿无奈摇头,他从一旁的七彩琉璃盘中拿出一个板栗糕,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真是托公主鸿福,英招她母亲的手艺真不错。”

    那板栗糕真的好香啊,时灵渔闻着都在心里流口水,却还是嘴硬道:“本公主不饿。”

    “可惜英招那小丫头亲手剥的板栗,就是为了感谢公主救她性命,哪里想得到公主殿下并不饿,可惜了那小丫头的一片心。”见时灵渔挺直的背松懈下来,他忍住笑意继续诱道:“好味道要趁热吃,凉了……”

    裴尚卿还没说完就见刚刚还坐在远处的人此刻立在他身前,头顶烛火投下一大片阴影,她也不说话,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他单手将琉璃盘端至她面前,挑眉示意。

    时灵渔选了一个,刚要放进嘴里,又快速说了一声:“你求我的。”

    裴尚卿笑着点头,为她送上一杯水,见她不接,他又道:“这也算是臣求你的。”

    时灵渔轻哼一声接过,也就不再说话了,裴尚卿重新看向手里的账本,可是身侧之人的动静一直打扰到他。

    他抬头一看,立时就移不开眼。

    时灵渔小口吃着手里的糕点,又因为饿极了速度很快,干巴巴的板栗糕一时难以咽不,她双颊鼓着像是只松鼠,裴尚卿觉得有趣,不免多看了几眼。

    时灵渔的腮帮子都嚼酸了,为了自己不会噎死在板栗糕之下,她连忙拿过水杯,吨吨喝下几口,才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她拍着胸脯缓解那股窒息感,想将杯子里的水蓄满,扭头就看见账本后的那双眼睛,害得她差点握不稳手里的杯子。

    “你做什么?”时灵渔疑惑皱眉。

    裴尚卿见自己被发现了,也顺势移开手里的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时灵渔呛道:“哦,我知道了!你偷看!”

    “非也。”裴尚卿摇头。

    时灵渔低骂:“登徒子!”

    裴尚卿大笑:“有美人兮清扬婉约,臣是光明正大的看。”

    “莫不是公主不以为自己颜色好,能引蜜蝶百花羞?”

    “本公主天生丽质。”时灵渔神情尽是骄傲,自恋地斜睨他一眼,“怨不得裴卿被本宫迷的神魂颠倒,食不知味。”

    裴尚卿脸上的笑有一丝破碎,这是自己难得一次败下阵来。

    时灵渔笑的狡黠,手中的板栗糕更香了,她津津有味的吃起来,还不忘向裴尚卿怼道:“裴卿,快将手中账本放下,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

    说着空出一只手拿了快糕点给他:“好东西…可要趁热吃…”

    裴尚卿微笑不语,扔开手里的书,时灵渔以为他是要接糕点,又凑近了些许,不期然被人扯住手腕,她为护手臂不敢使力,轻而易举就被人抱在怀里,瞬间鼻尖涌入一股杜松气息,熏得她头晕目眩,喃喃道:“你…干…干什么…”

    “欺负你。”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小声说道,说完还对着她的耳后吹了一口气,害得她起了一身鸡皮。

    裴尚卿握住她的手腕,咬了一口她手上的板栗糕,那个位置,是她刚刚咬过的,时灵渔顿时想将剩下的全糊他脸上。

    “裴尚卿,你不要脸皮……”

    裴尚卿不等她说完就吻了上去,板栗糕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留香,手中的糕点也掉落在地上,他摸索着寻上去握住她的手,气温在狭小的空间升高,时灵渔的手上起了汗渍,黏黏糊糊地让两人握得更紧。

    “公主殿下,裴驸马,你们没事吧!”

    马车外有士兵问道,先开始马车内还有声响,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位芃阳公主和驸马是少年夫妻,爱打闹惯了,此刻突然没了声音,倒害他们紧张起来:“公主?驸马?”

    裴尚卿最后亲了亲时灵渔的唇角才抬头向外面传话,时灵渔在他怀里就像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不过她确实也算是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

    她绯红了脸,咬紧着唇:“裴尚卿,你不要脸皮,你欺负我…”

    裴尚卿不以为然,又亲了她眼尾一下:“乖,都欺负你了,还要什么脸皮。”

    时灵渔一口老血哽在心中,天呐!快回京吧,她一定要向所有人告状,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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