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秋露白如玉,月在浮云浅处明。秋风微起,多有些寒意。
她一出门,便往风兰厢处赶,路上,又遇着棠骊珠。
“羽姑娘是要往风兰厢去吗?”
“棠姐姐,”羽上的快脚,不得已地停住,“我这会着急去,明日得了空,我便去你那。”
“那妹妹先去吧!”棠骊珠又露出那温和的笑,“明日我去到拢翠轩去寻妹妹吧。”
“谢姐姐体谅。”
两人拜别,她便继续往风兰厢赶,心中发急,祈祷祝和香安然无恙。老远地便见到春戈在门处张望,见了羽上,立刻奔来。
“姑娘回来了,怕死我了。”春戈急忙迎上去。凑到羽上边上,边走边说,“和香姑娘在莲池那边找到了,看样子是被人推到了河里;琼芳姑娘和几个小丫头被人敲晕了,关到了园子里小房子里;现已寻了郎中,郎中说现已无大碍,只是和香姑娘还昏着。”
“快带我去看看她。”
风兰厢里灯火通明,宝篆照看着和香,雪刃帮忙在厨房里煎着药,我牙刚叫来了阮阮昭暖过来帮忙照看着些。
和香呛了许多水,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脸好似被人扇过,头也破了一处,刚上完药。
“……她们下手也太重了。”羽上细细地看着,阮阮昭暖有些怕,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我家姑娘还昏着,若是她们那边的咬死不肯承认,怕是余姑娘来了也没法子。”宝篆咬牙切齿地,泪不争气掉个不停。
“羽姑娘,既然这已没什么事,奴婢就先回去了。”我牙进了屋,“药已经在煎着了,宝篆仔细盯着便好了。”
“如今已经够麻烦我牙姑娘了,”羽上开口道,“我牙姑娘今日累的很了,我先送送姑娘吧!你们帮忙照看着和香。”
出了风兰厢的门,我牙开口:“姑娘,今日这件事,权当奴婢没来过,日后也不必提起奴婢。”她解释道,“我们本是王爷身边服侍的奴婢,本不该插手这些后院的事,只是王爷特意叮嘱了要照看好姑娘,所以才来的。姑娘记着以后也避着这些争斗,免得让王爷担心。”
“多谢姐姐教诲,姐姐慢行。”
“那羽姑娘,奴婢先行告退。”她垂首,转身离开。
看着我牙离去,那句“除了姑娘,没有人命”回响在她耳边,平日里端稳沉重的我牙姑娘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厉王身边的人,确实可怕。
她抬眼一望,夜空一轮明月置在空中。浮云一消散,星斗粲长天。终于,这乱糟糟的一天算是算是结束了。
“蠢货!明知道人家来者不善,你还单枪匹马地跑过去。”羽上递上刚刚煎好的药,一口一口地喂着躺在床上的和香,“可好些了?”
“好多了,还要多谢你来救我。”和香虚弱地笑笑,打趣道:“这下,上百个香包和香丸都还不完你的恩情。”
清晨的光醒来,照在风兰厢的房檐上,透过钉在镂花木窗上的软白纱,温和地散到案几和床榻上。
“贫嘴的家伙。”羽上揉揉她的脸,“你多休息,其他别再想,余姐姐回来,我会替你说明,让她为你主持公道。”
“不用了。”她笑容黯淡了不少,“自余姐姐管家以来,她经常这般,只是要压一压余姐姐的势头罢了,她被生生夺了权,心里愤恨的很。而且,绑我的人都她从外面雇来的,这是早有预谋。只要胡茉绡咬死不认,余姐姐也没办法,别给余姐姐添麻烦了,以后注意着便是了。”
“那和王爷说明,这些外路的如此轻易进王府,他不会放任不管的。”
“你说了,他只会责怪我牙和余姐姐玩忽职守。”她叹了口气,“何况,他是向来不喜欢我的,我也不需要他为我说话,”
“……嗯。”
羽上从没见过向来火气大心气高的和香有一天如此安静,打碎了牙却还是往肚子里咽下去,尽管咽的时候划得喉管出了血,也要忍着。
“也怪我,没个谋划,知道那边的心不善,只是委屈了琼芳和跟着那几个小丫头了……”看着羽上忽地缄默了,和香知道她肯定不甘心,便扯开话,“今儿的天不错,你也别窝在屋里了,昨夜里肯定也没睡好,让宝篆过来伺候吧!你去歇歇。”
“……好,你先休息一会,我出去走走。”
“嗯。”
拢翠轩里,诗韵和春戈雪刃在外面候着,棠骊珠已经坐在屋里了。
“妹妹这的茶倒是不错,比着我那的好太多了。”骊珠温柔的声音让人感觉像沉进了软绵绵的浮云里。
“原是胡姐姐送我的。”羽上低头细细品尝起来,“姐姐若喜欢,便送于姐姐吧!”
“胡茉绡?”她明亮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快,“妹妹与她,关系不错?”
“只是昨个去寻祝姑娘时,去她那做了一会就又走了。”
“是这样,”她又恢复了刚刚的微笑,“听说祝姑娘昨日落了水,如今可好些了?”
“……嗯,只是现下还不能多动作,只能躺在床上好好修养一番。”
“是要多多修养才对……”她抿了抿嘴唇,似有什么话要说,却犹豫不决着。
“姐姐有什么话要说与我听的?”羽上也看出了她的企图。
她垂下眼睑,不敢直视羽上,“我确实有些话,只是……”她抬起眼,细细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眼里好似又坚定了几分,“求妹妹不要说与他人。”
“姐姐但说无妨。”
“胡茉绡她……人并不好。”她神情严肃。
“……”好没用的一句话,羽上干笑,“……这我知道。”
“你知道?”
“我……不能知道吗?”羽上客气地笑道,“偶尔会听见和香阮阮她们议论,后院里人多耳杂,自然也听了不少。”
她释然,叹了口气道,“那你一定也知道,离云妹妹丧子一事?”
“……对。”
“其实,离云妹妹的死……”她咬了咬唇,“便是胡茉绡一手造就的,我还记得当时,索绰络一行人受邀去了小长安的周岁宴,”她开始回忆那天的事,“离云妹妹出席宴会,小长安被放后园子的空厢房里。我见到她屋里的一等女使曼霓曾去过那个空厢房里,没过多久,小长安便断了气……”
她似说到了伤心处,不住地掉起泪来,哭得眼眶泛红,楚楚可怜。
“……姐姐别太伤心了。”羽上递上手绢,给她擦拭眼泪,“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
她流泪的眼显然闪过几丝错愕,忙慌乱道,“不不!我知道,王爷很喜欢你,他一定会为离云主持公道的,昨日祝姑娘一事,就可见此人狼子野心!不能让胡茉绡就此逍遥法外,日后再为非作歹了!”
“……可,我在王爷面前也是人微言轻的,王爷喜欢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若日后他厌弃了我,又心心念念起胡姑娘来,我怕是不得活命了。”羽上为难地解释。
“这……这倒是我的疏忽,看来这事还不能太心急,姐姐只求妹妹一件事,一定要防着胡茉绡这个人!”她眼里噙着泪,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想离云妹妹的悲剧再现他人身上了。”
“谢谢姐姐好心告知,妹妹一定记在心间。”
两人又闲谈几刻,饮了好茶,彼此告别。
“我何必要趟这趟浑水……”她眼中是棠骊珠离别的身影,还有一层白蒙蒙的水雾,盖住了诡计和谋算。
毕竟自己也是被东图抛弃的人,东图人的死活,便与自己无关了。离云妹妹的死,自己也只能放手了,不止江离云,醉云姐姐,沈清鹤,林华衾,沈清瑶,陈娆绾,韩云礼,贺玉壶,贺寻川,尚函聿……这些自己统统都不愿插手,也插手不得。
这世道使她注定没法像玉克墨一般,浴血重生了。
这些冤案,这些悲剧,不是自己一手造就的,亦不是自己一手能挽回的。
而且,棠骊珠是善是恶还不清楚,何况自己还要逃出来,何必掺和着趟浑水。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今儿已是八月份了,”祝和香一勺一勺地喝着敢煎好的药,“他回来了以后,就该娶陈娆绾和沈清瑶进门了。”
“嗯。”羽上正往绸子手绢绣着字,花已绣好两朵小巧玲珑,雪瓣金蕊的白梨花,要绣的一句“梧桐巢燕雀,枳棘栖鸳鸾。”才绣到“巢”字。
“嗯?”和香皱着眉吞下最后一口,“你就这点反应?就你叔父那小小侍郎的身份,若当了侧妃,怎么和她们比啊!”
“为什么要比?”羽上低头还在绣着,“咱们避着她们不就好了。”
“避着,哼!”和香没好气地说,“他要非来找你,你避得了吗?”说着又叹起气来,“就怕你若见了陈家的挤兑了沈家的,你心软去帮忙。”
“……沈家的妹妹就这般柔柔弱弱?”羽上低头笑了一声,“大家闺秀出来的,可能有傲气认死礼,却不会太柔弱。”
“这就注定她不会勾心斗角。”和香嘟着嘴,“你要记着你以前说过的话。”
“记着呢!”羽上丢开手里的针线,如数家珍又像模像样的模仿和香说过的话。
“若把自己的安危,系在一人对自己的恩宠上,便是最蠢的打算。”
“倘若陈沈两家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一定要隔岸观火。”
说完,抿嘴一笑,似在笑和香的唠叨!
“你可别笑,觉得我的话多余。”和香抿了一口放在一旁的糖粉,“宝篆说你为了牵制胡茉绡,跑去和她吃茶时,吓死人了!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屋子里的一等女使碎了她的粉玉镯子,一生气,说杀就杀了,那可是跟着她十几年的老人了。”
“一等女使?”她的眼睛闪烁着。
“以前叫霓曼的,你来的晚,自然不知道。”和香又把话转过来,“你别扯开话,你记着我的忠告!”
“……知道了,你放心。”说着,又拾起针线,低头绣起来自己还未绣完的字。
霓曼的死因,两个人嘴里出了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