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糟糕
她不由的抬手压了压自己头顶棒球帽的帽檐，跟着人群往前走。
穿过斑马线，绿灯闪烁，黄色信号灯亮起，有不耐烦的汽车提前在鸣笛，两个女中学生手拉着手跑过去，裙角和头发都向后扬，穿过秋叶直纪子和五条悟中间的间隙。
明明有人跑过去，五条悟的视线却没有被阻断。
秋叶直纪子略微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人群在过完马路后就迅速的四散开，或往左或往右，密度骤然变得松散起来。在这些松散的脚步声中，始终有一道未曾掩饰，规律轻快的脚步声，紧跟在秋叶直纪子身后。
她忍不住回头，但只看见对方黑色制服胸口的金色纽扣——意识到是身高差作祟，秋叶直纪子也不得不略微仰起头，直视对方那张漂亮的池面脸。
五条悟仍旧戴着墨镜，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虽然他没有刻意塌下肩膀弓着背——甚至站姿还挺好看，脊背挺得很直。
但浑身上下仍旧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街溜子的气质。总觉得哪怕下一秒这家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香蕉，抵着别人的后脑勺大喊‘别动打劫’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两两对视，秋叶直纪子的半张脸都被压低的棒球帽遮住了，对面的五条悟也刚好戴了能遮住一部分脸的墨镜。
这种现状让秋叶直纪子微妙的生出一种【似乎在视线上扯平了】的感觉。
但很快，五条悟便走到她面前，略微弯腰——凑得很近，他似乎是天然没什么距离感，整张脸，尤其是额头，几乎已经碰到了秋叶直纪子棒球帽的帽檐。
近距离对视的情况下，配合着他弯腰的动作，墨镜略微滑下鼻梁，那双苍蓝色眼瞳再度出现在秋叶直纪子视线之中。
实话实说，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并不是秋叶直纪子在国外时常会看见的那种蓝眼睛，颜色的高饱和度已经完全到了就算拍下来也会被朋友吐槽绝对是p图或者美瞳之类的程度。
正因为颜色过于漂亮了，反而令人感到惶恐不安。就像是人类在野外看见色彩鲜艳的蘑菇时，本能的认为那是剧毒植物一样，一种非常靠谱的危险直觉神经。
秋叶直纪子抬起手，帮对方扶了扶眼镜框，确保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完全被墨镜遮住之后，才微笑着开口：“不用谢，帮助残障人士，人人有责。”
五条悟：“……”
秋叶直纪子略微往后退了一步，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安全交际的范围之内后，才开口：“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五条悟直起腰，隔着特殊制造的黑色镜片，对面少女的脸却仍旧清楚的落在他视网膜上。他翘起嘴角，语气懒散：“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十次。”
秋叶直纪子：“……”
五条悟再度凑近她的脸，似乎是察觉了秋叶直纪子有点害怕他的眼睛，所以故意在秋叶直纪子面前摘下了墨镜：“在甜品店的时候偷看我八次，刚刚在斑马线上偷看我两次，加起来一共是十次——你也是咒术师？从哪里搞来我行踪的？”
他审视着秋叶直纪子，脸上仍旧挂着无所谓的轻快笑容。
秋叶直纪子想了想，对这一幕倒是丝毫不意外，只是低头开始掏自己的口袋。而五条悟也不阻止她，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其目光类似于人类看着张牙舞爪意图恐吓自己的幼猫，没有丝毫恶意，甚至还觉得好笑。
然后秋叶直纪子掏出了自己的居住证，面朝着五条悟打开，并举起了自己另外一只手上的垃圾袋，解释：“我住在对面的公寓楼里，这是我扔垃圾的必经之路。”
五条悟：“……”
秋叶直纪子：“那家甜品店所在的购物中心，也是我家附近最近的一家购物中心。”
五条悟不死心，喉咙里发出短暂的语气词，眼睛盯着秋叶直纪子展示给他看的居住证，最后迟疑的发出质问：“这是你的居住证？”
秋叶直纪子礼貌道：“虽然居住证上面没有贴照片，但我的驾驶证上贴了。”
她又掏出自己的驾驶证，单手甩开证件的姿势无比熟练，酷似五条悟之前看过的警匪片女主。
重点是——五条悟清楚的看见——不管是居住证也好，驾驶证也好，年龄栏都清清楚楚的写着【二十一岁】。
五条悟：“……搞错了吧？你怎么可能会是二十一岁？顶多十五岁吧！”
秋叶直纪子合上证件塞回自己外套口袋里：“虽然很高兴你夸我长得年轻，但十五岁不管怎么说也有点夸张得过了头——”
她的话没有说完，刚刚走过的马路上骤然响起了尖叫声，混合着汽车不规则的，重叠的鸣笛声。那声音来得很突然又尖锐，迅速吞没了秋叶直纪子没能说完的话。
在五条悟身后，那条秋叶直纪子刚走过的斑马线，突然挪动奔跑起来。原本还在斑马线上飞驰的车子都被白色线条绑住，惊慌失措的猛按着喇叭，两边路人不知所措，尖叫逃散。
秋叶直纪子目光往五条悟身后看去，下意识的手握住了手机——站在她面前的五条悟，头也不回的伸出一只手，掌心对着自己身后。
在更大的巨响爆炸的瞬间，秋叶直纪子确信自己听见了从面前少年喉咙里所发出来的，不耐烦的单音节。
庞大的咒力被压缩到了极致后拥有着可怕的力量，犹如某种人类现代科技无法理解的特殊高能量武器一样可怕，迅速的自五条悟掌心蔓延出去。
转瞬间巨响与完全可以称之为光污染的颜色同时炸裂开，马路上蠕动的斑马线被这单纯强大的咒力输出撕得粉碎！
爆炸将地面砸出巨大的深坑，被余波甩出去的汽车在地面翻滚两圈后安静了下来。气浪掀起的风吹得五条悟的白色短发胡乱飞舞，那些近乎光污染一般刺眼的色彩成为了五条悟的背景板，他鼻梁骨上的黑色墨镜往下滑落，那双苍蓝色的眼瞳仍旧注视着秋叶直纪子。
他缓慢的放下了手，在一众尖叫奔逃的人群中，懒散随意的站着，脊背挺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点不悦的神色。
像一只被打扰了休息的猫科动物。
秋叶直纪子后知后觉的眨了下眼，眼球因为光线的刺激而泛着酸痛，在她睁眼时，眼角跟着流出生理性的眼泪，一闪一闪的缀在眼睫毛上。
心脏还因为刚才那巨大的爆炸声而怦怦乱跳，面前的少年好像完全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一般，仍旧闲暇的，游刃有余的注视着她——那双危险又漂亮的眼睛，轻易就能让秋叶直纪子脊背发麻。
忽然，他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手指极其没有距离感的触碰到秋叶直纪子眼角：“吓哭了耶？真丢脸啊——明明比我年长这么多呢。”
女孩子的脸颊皮肤很娇嫩，湿润的眼睫毛柔软得不可思议，这让五条悟觉得新奇，并不自觉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他脑子里冒出奇怪的念头——
该用什么样的力道触碰面前这个人呢？
弱小的，会被爆炸声吓出眼泪的，比他年长的……似乎正深深暗恋着他的年长者。
不过脸挺可爱的。
秋叶直纪子后退一步避开五条悟的手，迟疑的开口：“你——动手之前是不是没有下帐？”
五条悟：“……”
啊，糟糕。
好像是忘记这件事情了。